楼下飘来钢琴声。这琴声伴我好几年了，而且一年比一年更动听。刚开始是些简单的练习曲，后来是莫扎特、海顿，现在能弹肖帮了。不去音乐厅就能享受到如此美妙的琴声，算是我的福气了。偶尔几次要听不到，我会很不习惯，总有生活中缺了点什么的遗憾。

弹钢琴的女孩叫“乐乐”，今年上六年级，因为功课重，最近弹得少了。常见她急匆匆去上补课班，一副很沉重的样子。巧的是她家十年前就和我家是邻居，我们的缘分很深。

那时我们住平房，房顶不隔音。我吩咐儿子看动画片时小声点，可隔壁乐乐的哭闹声还是顽强地钻进我们的耳膜。我热切盼望乐乐早一天长大，如果哪一天她不再闹夜，那我就谢天谢地了。乐乐一岁多一点，刚学会走路，和她妈寸步不离。她妈妈好不容易趁她睡着后去趟厕所，前脚刚走，她就醒来了。她不哭也不闹，只大声喊妈妈的名字，嗓门大得惊人。

乐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漂亮。瓜子脸，卧蚕眉，一笑两个小酒窝，眉清目秀的样子完全遗传了她爸爸妈妈的优点。爸爸妈妈都是陕北人，大学同学，毕业后主动要求来汉中，理由是我们这的气候好。当然，也为了爱情。汉中温润的水土滋养着乐乐渐渐长大的身体，也滋养了一颗对艺术敏感的心灵。学前班的时候，乐乐就开始在少儿艺术中心学钢琴，一直坚持到现在。她的钢琴水平已经达到了八级，正准备向九级冲刺呢。为了学钢琴，乐乐吃了不少苦，她爸爸妈妈也没少操心，经常陪着她上乐理课，替她抄乐谱，陪她弹钢琴。长大后的乐乐很文静。楼下见着了，我叫她的名字，她只腼腆地笑一笑，很羞涩的样子，并不答应。

搬进现在的新居后不久，乐乐家就买了钢琴。琴房是阳台上隔出的一小间，有四五个平米的样子。乐乐在下面弹琴的时候，我在楼上听得很清楚。刚开始几个月，乐乐弹不成一首完整的曲子，真是“呕哑嘲折难为听”了。每当这时，我故意将电视声音调大，以此来抗衡琴声的入侵。后来听习惯了，就渐渐地麻木了。直到有一天，乐乐弹的曲子不知不觉流畅起来，悦耳起来，有那么点意思了。楼道里碰见时，我问她弹的是哪支曲子，她很骄傲地说是克莱德曼的《秋日的私语》。我仿佛从琴声中听出了溪水在山涧流淌，并溅落在岩石上的声音，美妙极了。从此后，我每天吃过晚饭后都要站在阳台上听。我听出了每支曲子的名字，也能从琴声里听出乐乐每一天的心情。见到乐乐妈，我不止一次地夸孩子有出息，可她却说现在的孩子都不好教育。弹琴的事并非乐乐十分愿意，很多时候都是大人连劝带逼着才学的。

发现乐乐个头忽然长高了，是在前年夏天。她和妈妈回老家住了一个假期，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依然扎着马尾辫，可神情中多了些轻松和愉悦。那几天，乐乐狂弹钢琴！

公共楼梯间的卫生，一直是困扰我这个“道长”的难题。我曾经发动过儿子跟我一起扫，乐乐的妈妈看见了，直夸我儿思想好。某个星期天，我在家休息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乐乐带领着一帮小朋友，挨家挨户扫楼梯，帮着倒垃圾。

如果你要据此认为乐乐是个乖乖女，那你就错了。像现在的许多孩子一样，乐乐也是一点亏也不愿吃的主。前几天和小朋友在院子里玩滑板，别人撞了她一下，她非要撵过去还对方一下，为此还闹了点小纠纷。此外，上网打游戏、养宠物，样样都会。

不过，总的来说，乐乐还是个相当优秀的女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