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当旋旋在电话中对我说,“想到上海去吗?”我的心猛的颤了一下,是啊,上海,这个我小时候一直想去的城市,却随着岁月的流逝在我的脑海里化成了灰烬。喜欢上海,不是因为上海的繁华,而是因为《萌芽》,因为那里有实现自己梦想的平台,那里有新概念。
记得高三的时候,我做了最后一次赌注,寄一篇自己最满意的意识流小说《网》,希望这一篇文章能够让我到上海去,到那一间复赛的教室去写我的文章。可是这仅仅是一个幻想而已。我终究没有免费得到去上海的车票。于是我开始明白自己一直活在梦中,一直都不知道醒来。我想我永远也去不了上海了。我在心里对自己嘀咕着。
“来上海吧,这里有黄浦江,这里很繁华。”旋旋在电话里接着说。
“是吗?上海,好象是很繁华。”我冷冷的回答着。
“那是,上海是我看到过最繁华的城市,可是我仅仅是在火车上看到上海,我从没有真正踏足过上海的土地。你还去上海吗?坐我这列火车吧,车费免了。”做列车员的旋旋继续说。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上海,还是算了吧,这本是一个沉睡的梦,还是不要让它醒来,永远也不要醒来,再说,我已经不再属于那个做梦的年代。现在的我早已经心如止水。”
旋旋听了这话,没有再言语。其实他是知道我的悲哀的,也是知道我曾经在文学上所做的努力。
是啊,这些过程都好象盛大无比。
认识旋旋的时候,我13岁,那是一个老土的年龄,他们把这个年龄叫花季。那时候旋旋坐在前排,我在后排。我喜欢恶作剧拉她的头发,而她总是找机会在老师面前打我小报告,让我在教室后面被罚站一个小时。
谁会像我一样,13岁就爱上文字,谁会像我一样在文字里悲伤又绝望?旋旋说,这个世界除了我,没有别人。因为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清澈的忧伤。
第一次看到《萌芽》,是因为旋旋。是她神秘秘的送了本《萌芽》的杂志给我。《萌芽》那美丽的封面和忧伤的文字让我窘息。我以为我会死在那文字里。可是没有,到现在仍旧没有。只是每一个黄昏或者夜晚,我会忧郁的想着书中的那些事,那些年华。然后眼睛就有些痛胀。
旋旋问我,“你觉得《萌芽》里谁的文章写得最好?”我沉默着不说话,只是鬼魅地看着她。
这时她会轻拍我的肩膀催促我,“快说啊,哑巴啊!”
“其实我的文章和他们一样好,只是你没有发现。”我有点胆怯的回答。
旋旋惊奇的凝视我许久,然后吐出几个字:“你吹牛。”
我不说话,我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旋旋走到我身前很认真的对我说,“要是有一天你在《萌芽》发文章了,我就喜欢你。”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有一丝狡猾。
“真的吗?”我带点怀疑意的味道问。
“骗你的。呵呵。”
我又一次沉默着不说话……
或许我真的相信了她这无意的玩笑,便把文字看得比什么都重。每天在书本里寻找我的寄托,在书本里找寻一个又一个港湾。而旋旋依旧在我身边快乐得像一个小鸟。
旋旋有时问我,“不是你去参加一次新概念吧,万一要是真的中了,我就成你女朋友了,哈哈。”
我总是狠狠的摇头,“不,我想再等等。因为我实力不够。”
然后旋旋便不说话。过后的日子,她再没有叫过我参加新概念。我们仍旧单纯的交往着,一起吃饭,一起抢包子。也曾因为想吃我碗里有一块牛肉,吐了口水在我碗里。然后她就得胜似的对我说,“脏啊,还是我吃吧。”可是我偏偏不上她的当,一大口就把牛肉给吞了下去,害得她在那里捶胸顿足。
或许这就是,一半是明媚一半是忧伤。
高二的时候,旋旋辍学了,听说要去当兵,当一个女兵。我无法劝她,也不能劝她,因为她有自己的理想。
她真的去了北方,在北方的城市开始军旅生活。
她走后,我们写信,通电话,唠叨家常。她会告诉我北方什么时候下雪,北方的天气是怎么的多变,她也会在电话里讲当兵的苦。我总是尽我最大的努力开导她,给她讲一些冷笑话。那段日子是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光。不然我怎能总是在清晨看到第一缕阳光。
我想我是一个愚笨的人,我没有把握好自己的青春,把自己的前途当着儿戏。我不敢对旋旋说我高三的学习是多么的垃圾,也没有告诉她其实我在校是怎样的荒废年华。
高三了,我打电话给她,我对她说,“你还记得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我在《萌芽》发表文章,你会喜欢我。”
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嗯。”
“我想去上海,我想去看黄浦江。”我咬着嘴唇坚定的说。
“你真的不要太在意这些,真的,其实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么重要。”她在那头有些哽咽。
我的泪水掉了下来,汹涌成河流。
……
我写了意识流小说《网》,我想这是我的最后赌注,前途抑或命运最后的赌注。我以为自己奋斗了5年,或许该收到回报。可是我错了,从寄出信封的那一天起,我等来的却是漫无边际的失落与绝望。
我想那时的我就像被上帝抛弃的孩子,一个人在黑暗的夜里没有方向的流浪。
我没有告诉我参赛失败的消息,或者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我换了电话号码,我绝望地迎接高考。
那个六月总算过去,我读了一所不能算大学的大学。我毁了我所有的文章,那接近50万的文字就在那个黄昏化成了烟火。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去碰那些有着刺的文字,我以为我会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命运真的是可笑的。
大学,一个郁闷的大学校园里,我居然无聊得又一次提起了笔,而这支笔一拿起就再也放不下,我想我是脆弱的,我不坚强。
一次无意中,我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这封信谁也猜不到会是旋旋写的。当我看到她那熟悉清秀的字时,我已经热泪盈眶。
“原野,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文章了,榕树下,起点,还有xx诗刊,bb晚报,dd文艺报,zz潮等。我看到你的名字,我不敢相信,我以为我再也不能联系上你,你知道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联系。我很想念你,我在你的id里找到了你的地址,然后给你写了信……”
拿着这信的时候,我似乎不能承受这信的重量。
接着,我知道旋旋现在退伍了,在成都到上海的火车上当列车员。
旋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看冯唐的小说《18岁,请给我一个姑娘》。作者说,如果你看到一个姑娘,你一定要硬,一定要上了她。
我想,我的年龄多大了呢,二十又一了吧,嗯,请给我一个姑娘吧,我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给你个姑娘?老实交代,你干了什么?”旋旋像个夜叉似的在电话那头喉起来。
“没什么,我说的是以后我们结婚后,我们要个姑娘。男娃娃不好。你听错了。”
我极力解释着。
“哦,是这样哦,对了,你想到上海的话,随时给我说啊,免费的哦。”
“是啊,免费的火车票,谁不想呢。但是我已经没有必要了。”我对旋旋说。
……
“该睡了,好累,晚安。”
这时的时钟指向了12点。窗外一列火车经过,发出洪亮的叫声。我想,那列火车是通向上海的火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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