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
活到如今,虽琼浆玉液、龙肝凤髓只是耳闻,满汉全席、国宴大餐也无缘消受。但记忆中吃的快意还是有的,且都是早年间的往事了。
十几年前,过年。南京,丈人家。
八卦洲的芦蒿味美。丈母娘知我未尝过芦蒿,特地到秦淮河畔的夫子庙菜场买来。寸长的芦蒿,明油急火清炒,一根根晶莹翠绿,嫩而脆,素淡爽口,清香怡人,略带蒿气,风味别具。举箸连连,意犹未尽。芦蒿与我而言,可谓菜蔬中之极品。丈母娘见我爱吃,便天天做,一直到走。也没吃够。后来又吃过云南的芦蒿,味道大不如前,与南京八卦洲的芦蒿不可同日而语。
芦蒿,至今难以释怀它那独特的蒿气,且还揉进了缕缕亲情……
二十多年前,银川。秋天的贺兰山,山高云远,天苍野莽;风煞草衰,一派萧瑟。唯瓜果飘香,牛羊肥美。
中秋夜,友人家。一锅连皮带骨的滩羊肉。
慢火微攻,撇去浮沫,咕嘟多时,肉鲜汤清,香气四溢。撒上葱花、香菜末端上桌来,薄皮儿呈半透明胶质状,嫩肉细美,滑润不腻,丁点儿膻气皆无。连啖三大碗,汤水不漏,颔下遗一堆羊骨。看看主人,却是不好意思再吃了。
胃已满负荷,眼还馋。不时向锅里瞥过来、瞥过去,脉脉含情、秋水望穿一般,恋恋不舍……
最难忘的美味是我三十多年前尝到的。
秋后我在部队农场看菜地。菜地离场部七八里地。一间六平方米的独立家屋孤零零杵在菜地中央,就是我的临时住所和岗位。以往看菜地都是两个战士,每天三顿饭轮换回场部吃。我看菜地时正值秋收,人员紧张,领导只安排我一人,无人替换。我便在食堂拉来一袋米,还有盐和酱油。每天早上用煤油炉熬一锅粥吃一天。菜到地里摘,茄子辣椒黄瓜大葱白菜萝卜土豆,逮啥吃啥。一律蘸酱油生吃。整整两个月,没吃一顿热菜,没见一滴油星儿。两个月下来,大肠头都快生锈了。
两个月后,秋菜霸园,打点行装回场部。我回到场部后第一顿吃的是大白菜炖豆腐,那是我有生以来最香的一顿饭。至今想起来仍齿颊留香、舔嘴儿咂舌儿、心想往之,让我垂涎到如今……
何谓人间美味?就是两个月不见油星儿不吃热菜,来一碗儿热腾腾的白菜豆腐汤。
如是而已。
今天,对一些人而言,吃已不仅仅是为了活着,里面揉进了太多的风雅、乐趣、仪式和文化…… 令我等俗人眼花缭乱,望尘莫及。
翠花,上酸菜!再来两块臭豆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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