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千里之外樱源星

发表于-2009年08月22日 中午2:35评论-0条

前章:

千台,卢草儿

我喜欢坐在山涧看秋风飞黄了树叶,看野兽在上面奔跑,永远做着天真无邪的梦,不知疲倦,不知劳累,永远不会停歇。

喜欢看他干净的白衫,整齐的发髻,如剑的英眉,清澈的双眸,俊秀的面容,爽朗的微笑。

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明白,他本不属于我,那个如风的男子。

相识是因为出猎,他们误入了我千台的山林,那么多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竟找不到出路来,恰巧我进山采药遇见,由此演了一场意外。

意外之后他竟常来做客,陪我一起在千台看山,看风,而我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

他姓周名瑜,我周哥哥周哥哥的叫他,他也总是笑眯眯地应,干净的脸如轻扬的春风,拂走了我心上不知世事的青烟。

我告诉他我叫——卢草儿。

草一样的平凡。

山涧的风不知不觉暧昧了起来,撩起了他的发丝,那么英俊的脸仿佛在天边,遥不可及。

这里是千台,无名小地千台。我叫卢草儿,无名女子卢草儿。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来。

孙哥哥

他才华馥比仙,我极爱听他在山涧吟诵诗句,虽然不大懂,但每听到他壮志满怀的声音就会开心爽朗的笑,笑声蔓延了整个山谷。

这可爱的笑声引来了可爱的孙哥哥。

他告诉我孙哥哥是他的发小,从小玩到大的非常要好。

孙哥哥也极英俊,却不比他清秀,孙哥哥的脸上总写着一股霸气,英武的眉毛,那么势不可挡,棱角分明的脸。

于是陪我在山涧的又多了一个人。

我仍旧做梦,梦见自己变漂亮了,成了大美女。

我的确不漂亮,甚至可以用丑来形容,圆圆肉肉的脸,不大的眼睛,枯黄干燥的头发。

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像貂婵一样的美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绝代无双。

唯一使我庆幸的是他不是吕布,那么即使我不是貂婵也没有关系。

心底有东西一点点的发芽,成熟,开花。

只是,仍旧没有果子结出来。

那时傻玩儿在山涧的我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争霸,偶尔听得一些老人议论天下,当玩笑般,我无勇无谋,更是单纯,什么都不懂,唉。

我仍旧是我,待在那个无名小地千台,有他足以。

可他不这么想,他有他的雄心壮志,雄才伟略,我只是燕雀,不会知鸿鹄之志。

草儿,我娶你,好么

他和孙哥哥仍旧陪我,只是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心思。

阳光明媚的刺眼,我躺在花丛里,很美,我想。

脚步声渐近,我起身,不是他,孙哥哥。

孙哥哥看见了我,那张写满霸气的脸变得羞涩起来。我坐在花丛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停顿了半晌说:

“草儿,我娶你,好么?”

风一样的语言掠过,我没了笑容,傻傻的回答:

“不好,我要周哥哥娶我。”

空气微妙地凝固了,我不知所措的看他,他的眉毛深锁着,更深,更深,然后抿了抿嘴。

后来孙哥哥依旧陪我只是没了往日的兴奋,失落而孤凄。

我却痴痴地等他,等他亲口说出孙哥哥一样的话来。

一直等到孙哥哥的父亲去世。

孙哥哥的父亲就是在争霸中死去的,那么残忍的事实,孙哥哥伤心了好久,最后就不辞而别了。

我问他:“孙哥哥去了哪里?”

他回答:“去复仇,抢回他自己的东西。”

我不明白什么是复仇,我只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坚定。

再后来,只有他一个人陪我坐在山涧。

我很满足,因为有它。

我仍旧做梦,愈发强烈了,我想配得上他,我的周哥哥。

逝去,终于还是走了

我没有变漂亮,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些东西在神秘的进行着。

神不知,鬼不觉。

他用柔软的手指拭去我脸上的泪。

“等我,好么?”

轻轻的字眼还是在心上钻了几个小孔。

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山的尽头。

我终究还是快乐不起来,江东的冬很寒,我想。

心里仍旧有几缕希望的光,他答应过我,等他帮孙哥哥建功立业就会回来找我,回千台找我,找我,卢草儿。

他不会食言的,我相信他,一心一意地坐在山涧等他。边等边想他俊秀的脸,迷人的微笑。

他已经深深嵌在我心里了。

……

我灰心了,在误入了荆棘丛被割伤了脸之后。那荆棘丛里有白影,我疑是他,寻进去,脸被无情的划破,浅浅的血痕仿佛在嘲笑着我的痴,狰狞在我本来就不漂亮的脸上,我摔破了镜子。

我更丑了。

那整个冬天里我都用左手抚摸着脸上的疤痕,用手捧着东挪西借来的诗书阅读,变美已成为春秋大梦,那么就让我有点内涵好了。

我想配得上他,我的周哥哥。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雁归来。

前章结束。

一、 我叫芊苔

当春染绿了千台山的时候,我决定去找他。因为此时此刻,他和孙哥哥的大名早已响遍了江东。

但是他们娶亲了,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我用深紫色的纱遮住了伤痕累累的脸,去找他。

离开了我的千台,去找他。

都城里的确繁华,让人流连忘返,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我自嘲的笑笑。我尽量不去听路人议论那个才子周瑜,小霸王孙策,还有他们的妻子——大乔、小乔。

阴郁的天,阴郁的紫纱,阴郁的我。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辜负,真是可笑,我就是注定的悲剧角色。

一个冬天圣卷的渲染对我足矣,我终于可以平静的面对这一切。如果是原来的我恐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不过现在的我很平静,我只是一点点地迈步走向都督府,我希望他能当面对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他食言了。

浑浑噩噩的我闯进了都督府,见到了那个几度思念的他。他俊秀的脸不曾改变,只是羽扇纶巾,多了几分沧桑。

我苦苦的笑,原本愤愤不平的心却又被朝思暮想的他所征服,如同解冻了的春。

他看着徐徐走来的我,看着风渐渐撩起深紫的纱,看见我熟悉的眼睛,然后突然皱紧了他英俊的眉毛,我似笑非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一次的相逢,是幸福还是苦涩。

“草儿,”他终于说话了,可是语气那么的惊诧。

“你,回去吧,我,赠你千金。”

瞬间,一切都如此龌龊,笨拙的连一个小小的解释都没有,我涩涩的笑,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卢草儿,你配不上他,无论你多么努力,你还是配不上他,属于你的是无名的千台。”那个声音是如此透彻的震醒了我,原来我一切的努力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我始终都是一棵小草,成不了岑天大树。

我被抽空了一样退了出来,我不会要什么千金,那样一切只会更肮脏,不堪目睹的交易,我不要。

门口来了一个人,威武的铠甲,霸气的脸。

“公瑾,我来看你了,”

那么熟悉的声音,仿佛在昨天,我们都愣在那里,他惊愕地看着我,半晌,“草儿?”

我低下了头,把头埋的深深的,想走开,手却被有力地抓住。

“你跟我走吧,我不能娶你做妻了,但至少你还可以和我在一起,”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真可笑,孙哥哥,你为什么要怜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把脸抬了起来面对着孙哥哥,恶作剧般撕下了脸上的面纱。用恐怖的声音说:“我变丑了,没有人会要我了。”我空洞的眼睛盯着他的脸,他愣在了那里。我卑鄙的笑,抽出了被抓住的手,拂袖而去。

这里不属于我。

我哭着跑到了桥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知道,这眼泪不只有伤心,更多的是无助,还有为被辜负抛弃而流的泪。

倚在冰冷的木栏上,我的心在嘲笑自己是个傻丫头,是世界上最笨最蠢的人。天上的云彩也好像在嘲笑我的伤心,真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终究部属于一切的一切。桥下的水流动的那么湍急,我应该明白,轻轻的一跃,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就会划断所有的痴念、所有的痴想。

唉,那少年的轻狂,还是不可以相信,草长莺飞的季节,我的青春却要走到尽头,我慢慢地把脚移动到木栏的外面,可是却无法迈出那一步。

我缓缓的合上眼,吸了一口这美丽都城的空气,还是做个了断吧。

就在我要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木杖突然挡在了前面。

我抬起头,银髻金簪的婆婆。

“小姑娘,跟我走吧,”多么幽远的声音,缥缈却有力。我还是不想去的,不甘心去的,这句话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木木的下了桥,鬼使神差地跟着婆婆走了。

紫色的灯,紫色的墙,紫色的窗,上面攀附着墨绿色的枝蔓。这里是婆婆的小阁,诡异又深邃的小阁。

我轻轻的扬起头,盯着阁间的小匾。

落花台。

哦,多么凄美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是婆婆苍老的声音。

“草,哦不,是芊苔。”

我微笑着回答,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我不会就此罢休,我要复仇,抢回我自己的东西,这是他说过的。

婆婆满是皱纹的脸苦苦的笑,“丫头,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知道婆婆是谁,落花台里可爱的巫师,我知道她可以帮我,帮我赢,帮我使他变得很惨,就像他对我一样,我也一定会高高在上的俯视他,我要他付出代价,比我付出的还要十倍、百倍、千倍。

我要夺回来,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婆婆给我的脸上包裹了厚厚的纱,只露出眼睛来。婆婆望着满眼仇恨的我忍不住叹气,然后用她长满厚重茧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丫头,答应婆婆一件事吧。”“说吧,婆婆,”我望着婆婆沉重的脸抿了抿嘴。

“你可以不杀掉那个你心爱的他吗?”

“不行,”我脱口而出。

“丫头,答应婆婆吧,有的时候冥冥中自有天定。”

“好吧,”我勉强的点了点头,“但是婆婆,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我的眼睛里燃烧了仇恨,婆婆没有再说话,而是凄然的看看我。

当他离开千台的时候,一切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他欠我的,就一定要补回来。

婆婆的叹息声一直消失在房间的尽头,我看着青铜镜里自己缠着纱布模模糊糊的白影,我想揭下纱布的时候我会不会有姣好的面容呢?我相信婆婆的乏术,那比小乔,又如何?

外面锣鼓喧天,我轻轻揭起卷帘的一角,向窗外窥去。

如此华美的两个少妇,一个体态微丰,柳叶弯眉,水亮的杏核眼。另一个比她较显年轻,双眉笼烟,凤眼灵巧,朱唇玉齿,仿若天仙下凡。

我知道她们是谁,在心里早就才到了七八分——我亲爱的孙夫人和周夫人、乔家的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

黯然地放下卷帘,难怪他移情别恋。

比我,甚好,我仰天长笑,那么我们继续,看谁笑到最后,看谁笑得最好,我的周哥哥。

当草儿变成芊苔的时候,一切的悲剧才刚刚开始上演。

梦醒,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喜欢轻轻揭开面纱的感觉,像是一瓶尘封了多年的老酒被开启,要散发出它醉人的香了。

这可爱的柳叶弯眉,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那梦寐以求的佳人梦多么完美的实现了,苏醒了的石狮,是要咆哮的。

眼前是昔日暧昧的山涧,模糊不清的白影渐渐隐去,多么英俊的脸,却狰狞起来。

呵呵,从今天开始,我叫芊苔。

青铜镜里俊俏的脸开始泛黄,仿佛融入了镜框里,抚摸着软润的脸,恐怕貂婵也自叹不如吧。我是芊苔,充斥着怨恨离索的千台。

二、 主公,收留我吧

飞上枝头变凤凰,大概如此吧,我认认真真的学习礼仪,学习舞蹈,最终的目的就是飞上都督府,做一只完美的凤凰。

一点一点地渲染着苍白的指甲,看着它蔓延成无边的凝夜紫,梦想也近了一点。我伸出手对着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好久不触摸阳光了,手指永远冰凉,我过去依赖的温暖不再存在,却而代之的是孤单凄苦的心,婆婆看着我皱皱眉头,两鬓斑白了好多。

有冰凉的液体滑过,滴到指尖,柔和的点亮了诡异的紫,简单的晶莹在指尖。

我挑挑眉梢,“婆婆,芊苔走了。”

婆婆深锁着眉头,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毫不犹豫的迈出门槛,心里默默地说:“婆婆,芊苔会履行对你的承诺的。”

《落花台》的匾伤心地兀立在那里,是花儿凋零的时候了。

被岁月覆盖,你说的花开,过去成空白。

锣鼓喧天,热闹的街市夹杂着烟火。我蜷缩在角落里,破旧的布衫上七七八八地零落着丑陋的补丁。这是我想要得,多么可怜的小女孩,我狡黠的笑着。

我亲爱的周哥哥,这部戏就要开场了。

但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开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亦或好,亦或坏,终究都是痛在心里。

在都督府马车经过的时候我奔了出去,挡在了马车的前面。我要抓住这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如我所料,有人下车了。

灵巧的凤眼上下打量着我,“姑娘你这是?”

“还请都督出来吧,”我倔强地说着,不等她说完,对她,心底蕴藏着浅浅的怨。

他还是出来了。好奇心是每个人都有的。

干净的白影轻轻下了马车,径直走过来。

“公瑾……”灵巧的凤眼微怒,但毕竟是大家闺秀,没有表现什么。

我浅浅的笑,然后单膝着地,道:

“主公,收留我吧。”

淡淡的语调却激起我心中千层涟漪,我不想让他看见我颤抖的手,我真得很激动,周哥哥,草儿我,要复仇了。

灵巧的凤眼对我充满了敌意与警惕。

“公瑾,这个女子来路不明,还是不要……”

“我收留你。”

他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

出人意料的答案,连仆人都失色。

“主公,这……”

“诸位无需多言,我意已决。”

看,是他自寻死路的,我这么烂的解说他都可以接受,难道真是冥冥中自由天定?可是为什么,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快乐?

我披上了彩绸衣裳,真正的成为了都督府的舞伎。

虽然灵巧的凤眼仍旧心存戒备,但我学会了坦然地走走过她的身边,若无其事的叫:“夫人。”

他的家真得很漂亮,雅致的临水楼台,他是个优雅有情趣的人,也是一个完美主义的追求者。所以在他的眼里,永远不会也不应该有不完美的卢草儿,我的悲哀就是那无可救药的平凡,每每想到这里,心便狠狠地痛,我不会甘于自己的平庸,我要反抗,在命运的巅峰呐喊!

他问我姓甚名谁,我说:“主公叫我芊苔好了。草千芊,青苔的苔。”“芊苔,芊苔,”他反复叨念,不问我再多。我们的心底仍旧些许默契。

我喜欢看他抚琴,同夫人一起,我透过竹帘,看他们幸福的相坐,自然美好。心理充斥着嫉妒,催化着复仇的种子,我一定要亲手剖开他的心,看那里面有我没有。

是夜,漆黑的衬托着皎洁的月,纯白的光芒里包容着岁月,我问自己,为什么会踏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我没有在他出猎是偶遇,亦或他永永远远的陪我在千台,是否会如此?那是未知的答案,永永远远的未知,犹如天上的繁星,奥妙深不可测。

总之,一步一步的路都由我自己走出,或浅或深的脚印,或喜或悲的旅途,或醉或醒的梦想,渺茫到没有希望。

他的脸是那么的英俊,棱角分明的轮廓、清澈的眼睛如同安静的湖水,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清香比过淡雅的百合,恒久不变的干净的背影。或许我不该这么痴狂,天下无双的爱本不属于我。

指甲狠狠地嵌入了柔软的手心,殷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纤细的手腕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袖。低下头,水中我完美无缺俊俏的脸却显得孤单又寂寞。

一切的一切都败他所赐。

我怀念过去的我,简单却快乐,阳光是我的全部,永远都不会了解烦恼。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他亲手粉碎。

破碎了蝉翼怎么会在粘合,公瑾阿公瑾,这么纯的东西你怎么忍心亲手来拆。

故事在城外,浓雾不散开,看不清对白。

三、六星匕

我咬着指头,慢吞吞的擦拭我的心爱的匕首。当我心爱的匕首浸满了爱人的鲜血时,这个故事会不会变成世间最凄美的神话?

曹操献过董卓一把七星刀,而我的匕首,漂亮的六颗星:祖母绿、猫眼石、紫水晶、雪白玉、亮翡翠、还有一滴泪珠。婆婆用法术把它变得坚硬,像是我坚定的心,它缀在高高的刀尖上。见证着我的辛酸。

今晚我要为他跳上一曲。

我坐在镜前,古黄色的铜镜幽然的光映衬着我姣好的脸,微泛着奶白的光,让人感觉吹弹即破。明亮的眼睛仿佛暗夜的明星,樱口红唇,光滑的曲线。我扬起嘴角,浅浅的覆盖好胭脂,描描眉,精心的穿好雨冰花的耳坠。

雅紫的珠钗,暗紫的轻纱。

我向他的厅中走去。

昏暗的红烛,半掩的卷帘,我轻轻的迈上石阶,“主公,今日芊苔为你跳上一曲可好?”

他浅浅的笑,稳坐在筝边,手指轻轻的在筝上抚动。

紫色的绸缎在飞舞,张扬起它娇柔的腰身,透明着红烛的光芒洒满这片空间。多么美丽的舞蹈,是心灵在狂奔,挥散开所有的未来,向落花在最后的风中凄美的摇曳。

冰凉的匕首寒冻了我娇柔的手,我紧紧地握住,握住……

不知道是对婆婆的承诺还是其他的原因,我没有出手。

昏黄的红烛惨淡着白光,半掩的卷帘凝固了夜的微凉,紫色的绸缎黯然的垂下。

“主公,芊苔走了。”

身后醉人的筝音随着明月渐渐隐去,星星点点的泪光,融化了所有的芬芳。

我倚在木栏上,仰望着近水楼台先得来的月亮,。心中轻声的呓语:“阳光被赶走了,只剩月亮陪我了。”

另一个小侍女匆匆的从我身边跑过,招呼也不打,我早习惯了,恐怕这府院上下除了他其他人都对我心存畏然,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有的时候我也会问一下自己,这样的冷眼有什么意义,不如不报仇了,可是每每想到这里我心里隐约着的恨就会发作,漫延了全部,还是涩涩的执著着。

他喜欢游山玩水,有的时候协同家眷一起,我也总是跟随着,我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只是想追随着,天涯海角或许简单了点,海枯石烂或许浅薄了点。那种远远的凝视定格在心底,构成完美的图案,我对他的依恋没有荡然无存,心中还是紧系着最初的梦,可是这梦却越来越遥远,可望而不可即。他的身边永远都不会少那窈窕的倩影,那笼烟的弯眉,那灵巧的凤眼。

他本不属于我,那个如风般可感而不可及的男子。

也许再见到孙哥哥也是命运的定格,我的宿命,躲也躲不掉。

他依旧是那么威风,光亮的铠甲,英武的美貌。他的声音我依旧那么熟悉,散发着致命的魔力,把我拉回那个千台,那山涧的阳光,还有那凄惨的回忆。

我缓缓地走出屏障,笑盈盈的望着他们。

他起乐,孙哥哥坐在边上。

我轻盈的跳,好像每一个步子都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抬眼看他,他还在认真的抚琴,他整齐的发髻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还有孙哥哥举饮着酒杯的样子。

敞开的竹帘透进阳光,阳光的幻觉下,我仿佛又看到了千台的山,他们两个坐在我的身边,我开心的倚着他们的肩。那熟悉的场景就像在昨天,晚霞披在我的身上,我映成红色的小脸开心的笑,我们三个肩并着肩,干净而整齐。

我一直跳到傍晚,他也抚琴到傍晚,孙哥哥惊奇于我的耐力,我只有苦苦的笑,或许我市已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机械着完成的工作。

四、 芊苔,我娶你,好么

静静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夜寂静得只剩下蝉鸣。

我缓缓的拖着紫袍走着,前面挡住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是孙哥哥?

“你叫芊苔?”熟悉的声音,我微笑着点头。

“你真美,你知道吗,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被你的眼睛陶醉了,那么澈亮的眼睛,像我旧时的朋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遥望着远方,好像陷入了回忆。他的脸见见的泛起红晕,轻声地问我:“芊苔,我娶你,好么?”

表情、语调、以及一切,我都是那么的熟悉。

仿佛在那一刻,我的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可是我却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涩涩的笑,和摇着的头。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望了望漆黑夜下皎洁的明月。缓缓道:“不好,我要周哥哥娶我。”

他微红的脸渐渐变得惨白,呆呆得愣在那里。

蝉鸣仍在继续。

掩盖了我的悲哀。

你从雨中来,诗化了悲哀,我淋湿现在。

我卧在塌上,头发散发着睡莲的香,浅淡不可磨灭的香氤氲在空气中,搅乱了我的心。

摆弄的手指停留在空中,孙哥哥他,猜到我了吧?

早该忘记的孙哥哥。

微醺的仲夏夜,半醉的幽明月,我锁着眉,回忆如此皎洁……

…………

事情发展得很快,出乎我的预料,孙哥哥的死,如此突然,为什么那个一直在我身边我却没有珍惜的人要永远的离我而去了呢?

我真的措手不及了。

孙哥哥府上的下人找我,说孙哥哥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浅浅的笑,披着都督府舞伎的外衣去见他。

当走到他华丽的寝宫时我看见了灵巧凤眼的姐姐,那个华美的夫人。她坐在孙哥哥的身边,哭得死去活来,我厌恶的皱着眉,替她的浅薄感到悲哀。我又想起了灵巧的凤眼,她便机灵的多了,的确是我强有力的对手,在很久以前我们就分了胜负,那时候的我惨淡的什么都没有。

孙哥哥虚弱的卧在塌上,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无助,在我的印象里他属于刚毅和坚强。

我忽然感到心痛,他是个执著并且不肯服输的人,从头到尾都不会舍弃我的人,真正爱我的人。可是他还是要离去了,不留痕迹的离去,剥夺了我遐想的权利。

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辛酸,他缓缓的拉住了我的手。记得在都督府的门口,他也这样拉过我,告诉我至少还有他。那时的那只手坚定有力,而现在却虚弱的只剩依恋。

他真得很爱我,一想到过去的种种我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但却迟迟不肯滑落下来,因为我不想让他看到,这样只会增加给他不安,我一直都感觉亏欠他的好多,多到来世都还不完。

或许他只属于孤单,亦或从头到尾他都只是旁观者,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惦记过他,这也是我的自私吧!

他干裂的嘴唇浅浅的笑,满足又安逸。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下辈子,我在千台等你。”

他仍旧笑,眼中莫名的多了一颗泪珠。我用指尖轻轻点起,淡淡的舔拭,苦涩却又有甘甜。

他走了,在风华正茂的二十六岁,永远的消失在我的身边,他熟悉的声音、威武的铠甲、还有英武的眉毛都在记忆里模糊、褪色、消失……

我逐渐成为府中议论的对象,有的人说我是妖女,让他和孙哥哥中了魔症,还有人说我使妲己九尾狐转世。多么可悲又可笑的猜测,灵巧的凤眼依旧敌意的看我,我很理解她,毕竟自古漂亮佳人都易成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对于复仇,我竟然出乎自己意料的看透了。我忽然明白了婆婆说的话,原来我真的不该亲手把他也焚毁在我的世界里,我已经失去了孙哥哥,我不想一错再错,我应该珍惜他,原来世间一切的仇恨都可以用爱来化解的。

我突然,释然……

我没有离开都督府,因为心底还存在对他的依恋,现在我决定要默默的守在这里,守到青丝变银发,守到天荒地老,守到海枯石烂。

又想哭的冲动,像婆婆说的,我天生就是一个缚咒的女孩,得不到应有的幸福,永远都只属于悲哀。

孙哥哥的病逝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总是皱着眉,一个人闷坐在书房里。孙哥哥的弟弟继承了他的位置,成了江东的霸王,他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辅佐孙哥哥的弟弟孙权的身上,他是一个忠臣,心怀天下,海誓山盟和千台的我与山都比不了他的天下,我应该理解的。

恋上他洁白的身影,我只有痴狂的遐想,却得不到完美的归宿。

我起码还可以默默的守护他,简单的守护,只是简单,简单……

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你无瑕的爱。

五、 芊苔,千台,上有株草

惊诧于时光的流转、岁月的变迁,我已经寂寞的在都督府呆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安稳的日子抹不去心里留下的伤痕,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

我依旧貌美,依旧神秘,孤独的让人们可望而不可即,我依旧是歌舞伎,却从不跳舞,为孙哥哥的舞蹈变成最后一曲。

属于我的是寂寞的阁楼,他有时来看我,我喜欢作诗捉弄他,每每捉弄他时他便会感叹,说我在这里是埋没了人才。我只有涩涩的笑,还是抛弃了青春执著的呆在这里,谁让我一直都是个倔强固执的女孩呢。

我不知道孤单的呆在这里是否有意义,但我很满足,因为有他,这也预示了我可悲的结局。

江东要进入战乱了,曹操的百万大军要来侵犯。老天真的很残忍,和平的日子从不留给我。

他刚毅的脸上坚决的主战,不忍心看那青丝在风中憔悴的零乱。

我苦苦的皱眉,我的一切都失去在繁琐的争霸中:孙哥哥为争霸的父亲报仇而离开千台,他也离开千台去参与军阀,戎马的日子又要归来,简单的惆怅,流走了所有的慌张。

他问我:“芊苔,这一仗,是否该战?”

战?浅浅的文字瞬间停泊在脑海,我厌恶的字眼,剥夺了我一切的字眼。

我凄苦的咬着唇,单膝跪地,努力的挤出微笑说:“我的主公,江东不是软弱可欺,我们不可俯首称臣,芊苔会等主公得胜归来。”

他笑,悲壮了山川,我孤单的小阁,寂寥在秋风里。

快要入冬了。

准备,紧锣密鼓地进行,他周密地安排好一切。

烽火年代,我守不住我那一份爱情,易碎的未来,我不敢去猜。

他病倒了,因为那风,一点都不可得的东风。

赤壁的成败都融在这栋风里,江东的存亡也都化在这东风中。

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愁苦,简单的东风轻易地击倒了他,灵巧的凤眼服侍在他身边,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长廊上,我孤单的身影拉成了直线,对不起,我深爱的周哥哥,我竟什么都无法为你做。

他来见我,在我冷清的小阁,他的脸苍白憔悴了好多,看见他烦恼的样子我的心莫名的酸楚起来。

他的脸依旧干净帅气,挡在我的面前,轻声地问我:“芊苔,我该怎么办?”我摇摇头,深深地把头埋入了臂弯。

“你知道么,芊苔,有一句话我一直都很想对你说,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旧友,尤其是你清澈的双眸。”

我落寞的笑,努力的扬起脸,问他:“那个旧友有我漂亮吗?”

他摇了摇头,“她不及你,但是他的纯是我所依恋的,我一生都觉得对不起她,有时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参与争霸,如果没有受伤被乔家姐妹所救,如果我没有为了报恩而娶了乔家妹妹,我一定会回千台找她,我一定会放下我的天下。”

我怔在那里,心里一阵凄然,我美丽的梦啊,无声的消逝在蹉跎岁月里,婆婆说得对,冥冥中自有天定,我缓缓的闭上眼,忍住颤抖的声音,努力平静地说:“主公,别想那么多了,入夜了,夫人在书房等你呢。”

他和蔼的笑,转身,离去。

夜静的只有我心跳的声音……

…………

落花台,本该忘记的词却被眼前的这位军师提起。

比我小不多的年纪,羽毛扇,雪白衫。

他说他叫孔明。

他的言谈举止不凡,我知道他是谁,诸葛孔明,难得的才子,他的哥哥在江东为官,两个兄弟个侍其主。耳闻过他舌战江东的群儒,他的聪明才智胜过我的主公。

他身边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小书童,那个小书童总是调皮的冲我挤挤眼睛。

我明白,他来求我去借那东风,如果我没记错,婆婆曾经对我说:“丫头,你福分浅,命不好,但你手心有一个结,割破这个结就可以还一个愿,但必须要用血倾注此结,化开灵魂。”

割破了那个结,就可以还一个愿。

还了那个愿,就要灰飞烟灭。

我悲惨的人生,还是没有终结。

诸葛孔明走了,我拉过那个书童,“你喜欢他?”

“没有,孔明先生只是我的先声。”

我浅浅的笑,刮刮他的鼻子:“姐姐还没说他是谁呢。”

“姐姐坏,”她不好意思了,羞涩的劲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我再看她的面,一样的红颜,一样的薄命。

我摇摇头,望着她,“丫头,孔明先生不适合你,听姐一言,千万不要太执著。”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单纯的刘海在夕阳下散发出致命的光芒。

我不忍目睹,她跟在他后面,两个洁白的身影化成了美妙的斑点。他和当年的他很像,都是干净的白影,到现在我还能感觉到他飘逸过的幽香。

那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和当年的我,一样。

希望她能比我完美,我已经如残冬的败柳。

我在阁楼上留下了一张小小的字条,给我的她,日夜牵挂的他。

不知道他会不会懂——芊苔,千台,上有株草。

我站在小阁上瞭望我的江东,河和小桥美丽如同画中的风景。残阳如血,落霞不知不觉凄美的染红了我的鬓边。我躲不过,周哥哥,你是我命中的劫数。

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使我在感慨。

六、 我拥有我,简单的执著

真希望风能静止,时间能够停滞在这一秒。

我缓缓的踏上台阶,那匾陈旧了好多,可是落花台三

大字仍旧写满了悲伤。

银髻金簪,古老的画面,“丫头,决定了?”“嗯,”我点头,干涩的喉咙只能发出一点响声。

“唉,”婆婆长叹一口,徐徐道:“丫头,你走吧,远远的离开。”

“婆婆,丫头躲不过的,这是丫头的命。”

我悲壮的屈从给宿命。

手里,光亮的六星匕,残忍的划开手心,这把我心爱的匕首,到底浸满了我自己的鲜血。

血液,殷红的凝结了所有的委屈,我的手臂一点一点无力地垂落,身体一点一点化为空无。

我亲眼看见自己消失,阳光惨白到绝望,周哥哥,草儿要走了,到遥远的地方,或许会碰上孙哥哥。

我默念了心愿无数遍,走吧,走吧,化成那自由的东风,芊苔是一个错误,包括曾经的种种,错错错。

我的往事真的樯橹般灰飞烟灭了,我轻轻地飞起,轻轻地来到硝烟的赤壁,看见他戎马铠甲,雄姿英发。

我很满足。

因为有它。

东风,凄凄然地刮,保卫了我的土地,我的家园。

我轻抚他的脸,英俊又坚毅的脸。从一开始我就缺少生命中的依偎,还有坚实的可以为我这风挡雨的肩。不忍心看她残忍的倒下,因为这么悲壮的景观我不能不被感染。

忘不了远去的海誓山盟,眼睁睁的看着它同我一并化为乌有,融在天空,凄凉了我的心,一点没有挽回的余地。其实我早该忘记旧时不属于我的梦。

我仍旧学不会坚强,尽管岁月变迁,我还是没有减少对他的依恋,那纯粹如水的爱情透明着未来,简单的风,刮起千台的山……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烽火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去等待……

尾声:

阁楼上的纸庄严地平铺在木桌上,他早预示到了什么,那突如其来的东风,那缠绵眷恋多情的东风,都是她的特征,拿个倔强在山涧的小丫头,他不会忘记。

纸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下辈子,我在千台等你。”

芊苔,千台,上有株草,他在心中呓语。

阁楼外面的风景依旧,只可惜,眺望的人不在。

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你却不回来。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两鬓斑白。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等你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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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泓清水点评:

故事如歌,悲戚悠长,文笔简洁流畅,情节描写也比较生动。
小说在其它地方发表过,只能算是再发。文章推荐了,期待作者更多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