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之爱
我第一次看到咖啡人是在2004年的春天,那时天空里正落着牛毛细雨,我一个人撑着油纸伞漫步在城市的小巷中,天色渐暗,小巷里没有灯火,黑压压的一片。
这种雨天环境很容易使我联想到普希金的诗歌或是辛格鲁的吉卜赛旋律再或是奥斯特基的月光曲。
雨点从深邃而阴暗的天空里随风自由飘落,轨迹弧状,一颗颗啪嗒啪嗒落在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也许是下水道疏通洪涝的能力不强,小巷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淤积了厚厚的水层。
雨点的声音如同梵阿玲和小提琴搭配而成的乐声,绝妙的很。
那时的我还略有些泛拉奇式的忧郁感,泛拉奇是意大利的著名诗人,以抽象的忧郁诗著称,我最喜欢的十九世纪的诗人中便有他一个,当然汉译本的泛拉奇诗集在书市上已很难见得到。
我托一个在意大利留学的朋友搞到了泛拉奇的全集,每日捧在手心里拜读,不知不觉便染上了泛拉奇的忧郁,习舞有走火入魔,我应算是掉进了书本里,无法自拔,走书入魔。
泛拉奇有一本诗集的名字叫《咖啡人》,说的是居住在地球最南端的弥撒思人,弥撒思人因为酷爱喝咖啡,所以人们习惯把弥撒思人叫做咖啡人。
当然关于咖啡人的介绍有很多史料,这些史料有纯文学性的也有纯调研性的,纯文学的有泛拉奇的《咖啡人》还有德国现代小说之父毕加卡的《梦中弥撒思人》,纯调研性的则有《关于咖啡人的品性》以及《古怪的弥撒思部落》,这些人文专家的名字我已记不清楚,不过书名还是记得的。
在文学家的眼里,弥撒思部落是一个很神秘的部落,他们笔下的咖啡人多半会使用古埃及版的法老咒术,他们能用自制的弓箭射下天穹里的沧星,甚至还能赤手空拳活捉飞翼兽,飞翼兽是陆地上最大的两栖动物,今天的吸血蝙蝠便是它们种族下的一个属支。
在人文家的眼里,弥撒思部落则原始了很多,他们没有超强的魔法和巫术,却有极强的创造力,他们开创了人类最为原始的文明,他们首先发现了火,并且用来烤生食,他们发现了可以用来种植的豌寺豆,这种豆是当时最具有营养价值的产品。
他们首先发现了玉,并用它们造饰物,带在身上,当然包括耳朵,所以现在人们所流行的穿耳洞其实在古老的弥撒思部落就开始盛行了。
我对咖啡人感兴趣是在收到一个弥撒思姑娘写的信开始,那是一个叫绯衣的弥撒思姑娘,她甚至在信中给我邮来了她的照片,照片是用最先进的数码照相机拍摄的,所以我能够看到她脸上很细小的红痣。
照片上的绯衣站在一片茂密的咖啡林中间,在她长裙下的地面上开满了粉红色的彼岸花。
而绯衣的笑容明媚,如同一个天使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毕加卡在小说《梦中弥撒思人》中提到咖啡人的眼睛很迷人,他们的眼睛大而有神。
我所看到的绯衣也正是如此,她的眸子尤为显得彻亮,清澈的如同两股山泉。
我仿佛能够看到她眸子里所映现出的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灰褐色的咖啡林,包括水晶蓝的天空和鹅绒般的白云,包括弥撒思西鲁式的古建筑,白色的屹立在海边的灯塔以及圣比教朝奉用的象牙塔。
等等的一切,这一切都让我对这个古老的部落憧憬万分,我能够想象自己站在布丁湖岸边仰望天空满脸忧郁的模样,而在我身旁,则有像温比特还有夫朗斯基这般伟大的诗人。
他们会看着远方天空里自由飞翔的白鸽子即兴作诗,他们的诗浑厚铿锵包涵着对生命的热爱。
当然我更想的是像一个弥撒思人一样无忧无虑地漫步在用壳岗石铺建的格子型马路,我走在上面,不但脚万分舒适,而且思想丰富,心情舒畅。
马路两边是热闹的商品摊,摊子前聚集满了前来购物的弥撒思人,弥撒思人对于穿着的讲究很是时髦,就是当今最为盛行的一年一度的巴黎时装展上的许多时髦衣服都是仿造弥撒思人的手工制品。
可见历史并没有太大进步,如果你真得到了弥撒思就会知道其实现在的流行风在弥撒思只不过是街头小景,弥撒思人喜欢创新,他们目光远大,喜欢坐圆形的飞机,当然他们不会担心会有恐怖分子。
弥撒思有点像传说中的乌托邦,当然马克思的理想社会也不过如此。
在弥撒思,有人类最原始的一面,也有最为先进的一面,弥撒思人勤劳互助,从不鄙视任何人。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凭空编造出来的,而是看了弥撒思姑娘绯衣的信得知的,绯衣在信上向我详细地阐述了关于弥撒思完美的一切,她说到了香甜可口的伏可佳红葡萄酒,说到了像足球一样圆的哈密瓜,说到了热劲十足的街舞,当然也说到了零式酒吧和柠檬咖啡。
她说上网冲浪是弥撒思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做那很无聊的事了,弥撒思人不喜欢窝在家里,所以他们时常去漂流,去做最冒险的徒手登崖,当然更多的人是愿意去海边享用阳光浴。
不过在信上绯衣一直没说明白之所以给我写信的原因,这不得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至今还记得信上的最后一句话,把我的照片浸润在灰色的柠檬咖啡里,然后再在咖啡里放一颗自己的泪水。
那么你就会来到弥撒思部落,来到这个神秘的却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四千年之久的弥撒思部落。
我读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开始发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剧烈的恐惧感,仿佛整个人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泥泞的沼泽中,越挣扎陷得就越深。
而就在自己心惊胆战的时候,城市远方的寺庙中传来古铃清脆的奏鸣声。
一声声直逼我的心底,一共响了十二声,我知道午夜来临了,踱步到窗边,拉开布帘,一阵凉风随之袭来,接着我便窥到了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这是一个下雨的夜,城市里电路短路,所以路灯都灭着。
我还记得那一夜是我十八年来的第一次无眠,第二天去学校里上课的时候精神萎靡。
耳旁只是蜂般嗡嘤着绯衣的那最后一句话,把我的照片浸润在灰色的柠檬咖啡里,然后再在咖啡里放一颗自己的泪水,那么你就会来到弥撒思部落,来到这个神秘的却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四千年之久的弥撒思部落。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按照信上所说的这样做,我知道自己天生就很尼巴尔(懦弱)。
我记得尼巴尔最后一次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连救他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在救护车来临之前,我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的,从那之后,所有人都拿尼巴尔的事来嘲讽我,他们都说我很尼巴尔。
尼巴尔是自己最好的一个朋友,他是在小精灵咖啡屋前的闪光马路上死去的,那时已经是天黑,尼巴尔和我在小精灵咖啡屋里喝了一个下午的柠檬咖啡,那个下午的尼巴尔神态怪怪的。
因为我能够看到他心神不定的样子,并且他总是用双手端咖啡杯,并且手不停地颤抖。
我也问过尼巴尔,怎么了,有心事么?可尼巴尔的目光总是四处摸索,故意躲避我,他只是不停地摇头,没事,没事。我也没有细追究下去。
心却一直悬着,第六感告诉自己,一定有事,一定有事。
于是尼巴尔死了,刚走到斑马线的时候,他就突然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喊着他,尼巴尔,尼巴尔,你怎么了,可他不做声,如果是常人,那么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拦一辆出租车,送尼巴尔去最近的医院。
可我没有,好象我的整个思想都被掏空了,我只是抱着尼巴尔,呆呆地站着,城市的灯火在我的视野里闪烁不定,我什么都看不清,等到行人发现我和尼巴尔的时候才有人打了救护电话。
救护车来的时候尼巴尔已经死了,医生给我的回答是,如果及时送到医院,那么尼巴尔不会死。
尼巴尔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自己害怕的要命,我一直是个很懦弱的人,因为懦弱,所以害怕一切,因为害怕,所以面对紧急情况的时候,总是不知所措。
唯一的朋友离开了我,于是我每天只能一个人听后街男孩的歌,一个人弹奥地利吉他,唱比德鲁歌了。
我依旧喝咖啡,不过不在是那家我和尼巴尔最常去的小精灵咖啡屋了,我喝咖啡的地方开始不固定,碰到哪一个就是哪一个,只要不是小精灵就行,因为小精灵是让我伤心的地方。
那里的柠檬咖啡永远都是那么苦涩,那么让我心痛,让我不知所措。
尼巴尔死后的三个月,我在摩天崖中心碰到了小精灵咖啡屋的女老板,一个和尼巴尔仿佛年龄的城市姑娘,总是喜欢穿白色的吊带裙和青色的牛仔裤,下面再来一双白色的英国进口板鞋,耳朵只有左耳打着一个很细的耳洞,一次我和尼巴尔问她,为什么只打一个耳洞?
她犹豫了一会说,因为还没找到男朋友,找到了就去打另一个耳洞。
我的表现是愕然,尼巴尔则是特别的激动。
我再次见到她,目光更多的是惊异,的确,已经好久没去小精灵咖啡屋,好久没和她聊过天了。
咖啡屋的布局还应该以清爽的纯蓝色为主调的,主打咖啡也应该是柠檬咖啡,还有音乐是奥斯特基的月光曲,以及吉他手是一个英俊帅气的sun boy,每到黄昏,学校里的一些业余吉他手就会来到咖啡屋,卖艺挣钱,其实严格的说,算不上卖艺,只是大家想这么做。
偶尔也会有城市地铁里的流浪歌手,他们的音乐水平和那些港台明星的相差无几,只不过是运气不好,所以一直没有登台献艺的机会,而音像公司更不会找他们签约了。
还好么?她问我。恩,很好。我回答。你呢?
我?哦,我很好。你和尼巴尔离开的日子里无聊了一阵,不过后来有新朋友了,也就慢慢过去了,不过还是时常想念你,想念尼巴尔。
接着是沉默,我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羞涩地低着头。
其实你应该过得快乐。半晌她突然抬起头来对我说。尼巴尔的死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始料未及的,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其实最不想尼巴尔死的人是你,可是这一切都发生了,我们无法挽回。
我还是不说话,只感觉眼睛越来越湿。摩天崖熙攘的人群从我身边蜂拥过。
海子,听我的话,快乐起来好么?我相信在天堂的尼巴尔一定也希望你这样。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我终于抱住了她,哭出了声,泪一颗颗落到她的肩膀上。
从此之后,我又回到了小精灵咖啡屋,利用闲暇时间帮她打理咖啡屋,比如去洗咖啡杯,然后放进紫外光炉中去消毒,还有就是煮咖啡,或是跟着吉他手学弹两手高难度的曲子,哼一下吉卜赛音乐。
我回到咖啡屋第十天的时候,在整理一个顾客的咖啡桌时发现了桌面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打开的时候我愣了,因为那是绯衣的照片。
这是我收到绯衣来信的两天之后,在小精灵咖啡屋,我第二次发现了绯衣的照片,和我第一次收到的一模一样,这个客人一定不是一般的客人,那么她是谁,因为工作太仓促的原因,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她。
只好找来刚才招待她的服务员,问了两句,把绯衣的照片递给她看,她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绯衣就是刚才来咖啡屋里喝咖啡的那个女子。
我再一次呆住,我像第一次一样心惊胆战,害怕不已,她出现在了这座城市,她来了。我只是在心底如此说道,然后我用颤抖的手把照片重新装进信封里,快速地冲出了咖啡屋。
屋外漫天飘落着三月的细雨,如同小安奇的诗,在这个灯火阑珊的夜晚竟是那么迷离,那么忧郁。
我撑起了油纸伞,在出门之前,母亲就吩咐我带一把伞,因为昨晚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小雨。
我并没有去追那个喝完咖啡留下照片的绯衣,因为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我确信她会再次出现,没有原因,我的感觉这么告诉我,我只是迫切地想回到家,此时此刻,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
母亲会为我打开门,然后去厨房给我冲一杯酸牛奶或是柠檬咖啡,喝完之后,我就会安静下来。
南北走向的小巷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小巷的尽头有一棵青色的甍楝树,树上长满了绿油油的有手掌般大小的叶子,叶子上面的脉络清晰,如同人的手纹。
小巷里没有路灯,因为路窄,所以常常漆黑一片,只是在有月光的时候,凹凸的地面上才有和难见的皎洁,而巷头的甍楝树也会清晰无比,如同一个老人,站在路的尽头等自己未归的孙儿。
每每见到甍楝树,我都会想到家到了,因为在巷头再往东走五步就是自己家了,家是一座四方的院子,有点北京的味道,是我曾祖父时留下来的了。
雨落在我的油纸伞上,啪嗒作响,此时我对甲克虫乐队的音乐有了疯狂地向往,对,最喜欢《挪威的森林》,还要再加上一本书,村上的书,也叫《挪威的森林》,边听音乐边看书。
这对我来说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了,一颗雨滴打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竟隐隐觉得手心在痛。
我终于走到了巷头,而裤脚也已经湿了,我看到了那棵屹立在巷头的甍楝树,而就在往东转的一瞬间,我再一次看到了她,弥撒思人,来自遥远的弥撒思部落的她,绯衣。
我看到了她清澈的眸子,看到了她白色的长裙,站在风中的她脆弱的如同一个受伤天使。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我不敢面对,不敢面对一个四千年前的女人,站在我面前的她究竟是人还是魂?
她为什么要来到这座城市找到我,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又都是我要急需解决的问题。
我害怕,向往而又不知所措,我只觉得在我向后一步步退的时候,她正在向前一步步地逼近我。
我被她逼到了墙角边,后面再也没有退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我看到眼前一亮,如同蝴蝶自焚时的光景,明媚得如同清晨的阳光,我感觉心越来越痛,痛的要命,仿佛一种情感在勾着我心最脆弱的部分,我无法抗拒。
泪落了下来,紧紧只是一颗泪,涌出我的眼眶,如同一颗流星,向着大地陨落。
泪落入了咖啡杯里,我看到她手心里居然端着一只咖啡杯,她的照片在灰色的柠檬咖啡里缓缓溶解,当我的泪水坠入咖啡的一刹那,我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人们在甍楝树边发现了我,我躺在树底,背靠着树干,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一只纯白色的咖啡杯,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没有人知道,昨天我去了弥撒思部落,见到了人世间最为美好的东西。
海子,海子,我听到了母亲喊我的声音,我站起来看着母亲,我看到母亲的眸子里充满泪水。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急么?
面对母亲,我却什么都回答不出,我只感觉到心越来越痛,我终于获得了前世所有的记忆。
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我冲进了母亲的怀里,痛声哭着。
而那棵甍楝树千百年来第一次开了花,花朵纯白,沐浴着雨后的阳光,绚丽无比。
苦涩青春我很喜欢下雨的日子,喜欢一个人撑着白色的天堂油纸伞沿着弥撒思部落宽敞的马路四处走走,我会用近乎迷离的目光抬头仰望这个对于我来说越来越陌生的世界。
我知道自己清澈的眸子里永远都会有数不清的忧郁和忧伤,就如同放牧人安拉对我说的一样,别人拥有天底下最幸福的快乐,而我拥有的是天底下最忧伤的烦恼。
安拉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坐在她的身旁,手里摆弄着她驱赶羊群用的马尾鞭,我记得那是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季节,弥撒思的草原上开满了纯白的点星花。
然后等安拉说完,我放下了手中的马尾鞭,我先是愣愣地看着这个自己的仆人,然后偎依在她的怀里。
我哭着,草原上的布丁湖如同镶嵌着的一颗水晶钻石,蓝天下我的泪水熠熠闪亮。
在弥撒思部落里,大家都称我为绯衣王妃,弥撒思茫茫的草原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我这一生的挚爱,他是弥撒思部落的王子,一个用忧郁写诗的王子,他的名字叫海子。
那时他骑着高大俊俏的白马,他身穿很流行的布路丝名牌服装,脖子上系着象牙宝石,腰间挂着从瑞士进口而来的商格拉电子表,他手心里端着一个数码照相机,往往地望去,风流倜傥无比。
我不知道那一次邂逅究竟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还是纯属偶然的巧合,我见到他的时候,举止木讷,面容羞涩,不过草原的阳光一直给着我无比无尽的温暖。
他跳下马背,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明亮发光的眼睛几乎把我电的魂不守舍,他是第一个让我心跳不止的男人,并且这是唯一一个。
然后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海子。我说,我知道你是部落的王子。
接着他就问我的名字,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叫绯衣。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带我去布丁湖,然后在湖边打开cd机放安格赛鲁的交响曲。
安格赛鲁的交响曲充满忧郁,二百年前,他是弥撒思部落里最有名的小提琴家,部落里最好的小提琴制造手齐古花了三年时间为他打造了一把绝世无双的小提琴,然后在打造完那把小提琴之后,他跳楼自杀了,没有人知道他跳楼的原因,他的遗书上空白一片。
而就在好朋友齐古离开之后,安格赛鲁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星期,创作出了《咖啡森林》。
然后一个星期之后,人们推开他的房门,发现他躺在地板上,鲜血流淌了一地。
再后来,人们终于知道,齐古自杀是因为他制造出了世界上无双的小提琴,他再也无法超越自己,所以他觉得生命没有了价值,他选择了死。
安格赛鲁自杀是因为他失去了齐古这唯一的知音,他感觉到了孤独,落寞,这些东西如同毒蛇一般紧紧地盘缠着他,他没有勇气再面对这个世界,所以他选择了割腕自杀。
安格赛鲁死的时候,弥撒思部落的音乐界一直处于低调状态,大家都为失去这个音乐奇才而悲伤。
在布丁湖边放安格赛鲁的交响曲的确是一件很完美的事,布丁湖的湖水清澈无比,翠绿得如同新出海的翡翠,我和海子并排坐下,远方的落日如同传说中的鬼斧山上的喷火球。
我们聊得很投机,聊莎士比亚的悲剧作品,聊新塔荷的抽象诗集,聊弥撒思部落之外的世界。
弥撒思部落之外便是撒哈拉沙漠,沙漠之外是鬼斧山,鬼斧山之外便是冥界了。
在部落遥远的尽头,有一座冰山,冰山上长着一棵奇树,树叫甍楝树。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到达那树,摸摸它粗实的树干,摘下一片有手掌大小脉络清晰的叶子。
因为谁都无法越过弥撒思海洋,弥撒思海洋里隐藏着无数暗礁和食肉鲨鱼,鲨鱼有两张口,一张用来呼吸,一张用来咀嚼食物。
因为这些,所以弥撒思部落也就有些世外桃源的含义了,不过有一天,这一切却发生了改变,就如同丝绸之路的开辟一样,使得东西方用了良好的接触。
弥撒思部落和外界接触是有一天弥撒思海的海滩上出现了一只神秘的黑匣子。
大家都称这黑瞎子为潘多拉魔盒,只所以叫它潘多拉魔盒,是因为打开盒子的时候,有一个魔鬼样的黑影窜了出来,这很像西方童话里所描述的一样,不过却是真的。
潘多拉是弥撒思人心目中最为邪恶的神,他被圣比教伟大的造物主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不过这并没有消减人们对于潘多拉的恐惧感,所以大家在遇到很可怕的事时,总是大呼,潘多拉来了。
当然发现盒子已经是我和海子成婚后的第三年,我还记得自从我们在草原第一次见面之后,我们便开始对彼此有了好感,我们开始频繁地约会,每次约会的地点都是在布丁湖。
布丁湖的湖岸上总是会开满火红色的彼岸花,四周也会有灰褐色的咖啡林包围。
弥撒思人喜欢喝咖啡,就像中国人喜欢喝茶一样,当然咖啡是经过咖啡加工公司处理过的,经过加工处理过的咖啡中所含有的咖啡因已经达到人体最适合的浓度,所以这不会使人成瘾而产生过分的依赖性。
再在咖啡里加入些柠檬汁或柠檬粉,用天然的雨水熬开冲,味道绝美。
所以在弥撒思,用柠檬咖啡招待远方来的客人便是成习惯的事了。
弥撒思人很有经济头脑,大家在繁华的都市张罗起一家家咖啡屋,这些屋子的空间并不大,但设计新颖,格调布局合理,所以很受青年们的欢迎。
这一切都使的弥撒思部落安静和谐无比,大家在这个部落里幸福地生活。
潘多拉出现了,来自部落之外的魔盒使得部落发生了灾难性的厄运。
于是瘴气开始在部落里横行,地浆从地心涌出,便形成了火山,原始丛林中的飞翼兽开始攻击人类,大家知道潘多拉真得又回来了。
再这样下去,弥撒思整个部落就会灭亡。海子站在城堡上看着城外火海连天,尸体满野时这么说。
而在他身后的众人都保持沉默,谁都知道王城是最后一道防线了,如同飞翼兽攻进了王城,那么整个弥撒思部落就真得要完了。
在人族和兽族战斗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能看到我的男人心神不定焦躁不安的模样,而一看到,我的心就一阵阵发痛,我在乎他,他只要有一丝的不开心,我都会和他一起难受。
海子体贴我,爱护我,他依旧不忘每一天的黄昏陪我去布丁湖看落日,我们背靠背坐在布丁湖开满了火红彼岸花的湖岸上,残阳如血,我却不知道如此浪漫的情景到底还能持续多久。
世界真的会有天崩地裂的那一刻,可爱情却永远只会至死不渝。
我把头习惯性地靠在海子厚实的脊背上,海子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双手,我们都知道,这辈子谁都不会离开谁,我们照旧听安格赛鲁的交响曲,偶尔海子会为我读诗,会拿起他心爱的奥地利吉他为我弹那么一曲,他会用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唱《芬兰遗梦》。
我最后一次偎依在海子怀里的时候海子哭了,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坚强无比的男人在我面前哭。
那一晚王城的夜空里没有月亮,甚至连一颗沧星也没有,我躺在舒适的床铺上,却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我梦到我最心爱的男人离我而去,城门打开,他带领部落的勇士们冲向了疯狂的兽阵里。
在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所有的勇士都死了,甚至他手中的锦瑟剑也折断,最终筋疲力尽的他被飞翼兽撕开了身体,一瞬间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我想到昨晚海子给我倒下的那杯伏可佳红葡萄酒。
我仿佛什么都明白了,然后我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落日如血,我站在城堡上看到无边无际的土地上躺满了人和飞翼兽的身体,潘多拉的魔盒从部落里彻底消失了,然而我最心爱的男人却永远地离开了我。
担架上的海子血肉模糊,士兵告诉我,当最后一只飞翼兽撕破他的身体时,他的断剑也刺进了它的身体里,而那一只飞翼兽就是从潘多拉魔盒中窜出的那个黑影。
而发生这件事是在美国对日本使用原子弹之后,原子弹的冲击波将潘多拉魔盒推进了弥撒思部落。
我哭了整整一夜,就坐在开满了火红彼岸花的布丁湖边。
泪水模糊了双目,恍惚中我仿佛又能看到海子迈着轻盈的步子向我走来,他身穿很流行的布路丝名牌服装,脖子上系着象牙宝石,腰间挂着从瑞士进口而来的商格拉电子表,他手心里端着一个数码照相机,往往地望去,风流倜傥无比。
海子,海子。我终于喊了出来。待我擦干双目的时候,面前却又空荡荡的一片。
我才知道海子不会再回来了,于是我只有目光呆滞全身无力地坐着。
布丁湖的湖面震动了一下,涟漪散开,然后我看到了湖面上浮出一只小美人鱼。
她告诉我,海子去了2000年后的那个时代,她可以带我去找他。
然后她就游上湖岸,拉着我的手下了湖水里,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千万不要在你最爱的人面前露面,不然他深情的眼睛会杀了你,将你彻底地融化。
我牢牢地记着美人鱼的话,清澈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向我,我仿佛能够听到那个时代喧嚣的马笛声。
我在那个时代的一个角落发现了海子,不过正像美人鱼所说的一样,他失去了前世所有的记忆。
那么我就要唤回他的记忆,我把那张在布丁湖边他所为我拍摄的数码照片通过邮递的方式寄给了他,我告诉他,把我的照片浸润在灰色的柠檬咖啡里,然后再在咖啡里放一颗自己的泪水,那么你就会来到弥撒思部落,来到这个神秘的却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四千年之久的弥撒思部落。
不过海子却没有这样做,他好象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焦急地等待了一天又一天,心急如焚。
当我最后一次出现在小精灵咖啡屋喝柠檬咖啡的时候,我决定了出现在海子面前,亲自唤醒他的记忆,即使我知道他深情的目光会一瞬间将我融化,可为了这最后的相见,我愿意付出整个生命。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我站在了一条小巷的尽头,在我旁边有一棵甍楝树,这便是传说中长在冰山上的甍楝树了,甍楝树能开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当爱你人的眼泪落在了花蕊里,那么你这一辈子都会幸福。
在甍楝树边,我终于等到了我最心爱的男人,他撑着白色的天堂油纸伞,还是那么的英俊和洒脱。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他不停地往后退,我却焦急地往前,我想告诉他,难道忘了我了么,我就是他这一辈子的挚爱,是他的王妃啊,我的名字叫绯衣。
在墙角处,他最终停了下来,然后他用深情的双目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我们的目光交会在一起,我知道我正慢慢触发着他内心最深处的一些东西。
他深情的眼睛将我融化,我感觉身体一点点消失,可我手心里却紧紧地攥着那只纯白色的咖啡杯。
他的泪最终坠入了灰色的柠檬咖啡里。我看到甍楝树一点点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我的泪涌出眼眶,随风飞入了花蕊里,我默默地在心底为海子祝福,海子,你会永远快乐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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