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与祖母有关的记忆南国杜鹃

发表于-2009年09月12日 下午6:37评论-1条

祖母已经离世三十多年了,我还常常想起她,而且这种思念的感觉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烈。如果一有闲暇的片刻,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祖母音容笑貌,更不要说在夜深人静的梦境里了。

三十多年是多么漫长的岁月,在这中间我失去了许多的亲人,我的祖父、我的外公外婆、我的父亲我的叔叔伯伯们、还有我的妹婿,那都是我记忆上的一个个伤口,它们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的愈合,看着儿子的身材好象田野里分蘖拔节的麦苗疯长,我甚至学会了遗忘。但是我无法让自己忘记祖母,忘记与祖母有关的枝枝叶叶,祖母在我的童年播种的一份至爱,现在已开始茁壮成长。 

我真的希望三界不是一种虚妄,希望祖母在天堂能感知我心灵的芳香。

虽然小的时候父母头顶着一个地富的成分,但是家境很是清贫。三间土墙破草房,唯一的引以自豪的家具就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木椅子,那是与叔祖辉煌传说有关。其实那时苏北的乡村大多数人家都是麦草房,一个模子复制出来的时代的背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父母们都在田野里忙碌,老远就听见那些整齐的号子,比布谷的鸣叫都要嘹亮。学前的小孩子有的就丢在地头,有的就关在家里,和狗猫为伴,所以有的取名狗剩儿、猫剩儿,在狗猫洞里、门缝里可以钻进钻出,让人不由想起秋天打谷场上在风中荡秋千的种子。我不是狗剩儿,因为我有一个慈祥的祖母,我的奶奶。

祖母生有五子,我父亲为老三,是所有叔伯中最忠厚的一位,而且聪颖,完中毕业,放在那个时代也算得上是个知识分子。本来是想让父亲继承叔祖的衣钵,弘扬中医,造福乡梓。怎奈再高的智商也把握不住时代的脉搏,父亲最终成了地道的农民,和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我现在可以理解祖母的那份至爱了,通过生活不断的嘴嚼,我知道那就是一种不灭的希望,祖母用特有的方式去演绎。

祖母的娘家住在隔壁的乡镇,解放前是那里的望族。家里有良田数百亩,有长工、短工,有牛羊、膘马。舅爷是个很开明的乡村绅士,知书达理。几个儿子在建国前就跟着共[chan*]党去闹革命了,后来都做了政府的大员。他们是很少回乡的,也许土改后,舅爷那低矮的茅草屋已经容不下儿女们远大的志向,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过,茅草屋前那镶嵌的两叶小窗终日是阳光灿烂。

我不能确定祖父的家境是不是和祖母门当户对,父辈们没有过多的提及我的曾祖。只知道我的叔祖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单单在我们的村庄,就是在如皋、如东(那时是如皋东乡)、海安等相邻的数县都享有盛名。其实他只不过是一个医术精湛的乡村中医,年轻的时候,拜师于镇江茅山的华道长研习中医(针灸),后学有所成,回乡开业,渐成大气。一年四季,门前通江达海的河坞里,扁舟林立,门庭若市。未过几年,就置下一份庞大的家业。大院前后有好几进,数十上百间,后来土改后改造成了我们的中心小学,七十年代的时候,那教师办公室的雕花大梁上还悬挂有精致的古典宫灯。叔祖父没有子嗣,只有一女。

祖母家的房子和叔祖父的庄园比邻而居,门前是一条乡村的土路。因为西边是中心小学,所以总会有朗朗的读书声顺路传来。五间青砖黛瓦房,西边三间是正房,东边两间是厨房,厨房又一分为二,西为石磨房,东为灶房。房子很老了,春夏秋三季,瓦缝间总会茂盛的盛开出宝石花和野菊花。紧靠房子的西南角,是一株青花碗粗的八月桂,东南角落的路口耸立伟安的枇杷树和硕大的桃树。瓦房后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以学校的围墙为界,院子的北角有两间独立的附属用房,平常养点生猪、狼山鸡、土鸭。其他空闲的地方,根据季节的不同种些芝麻、山芋、蚕豆、葵花等。

从我记事起,祖母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她头发有点花白,很整洁的在颈后面盘一个圆圆的发髻。两个银白的耳坠把那个艰苦朴素的年代擦得很亮。斜襟盘扣的蓝布外装,洗得都泛出了天空的云白。祖母的小脚是封建遗留的产物,她颠簸着走过几个时代。眼角的鱼尾纹就像致密的年轮,祖母总是用笑容来演绎。

我年幼时就是在祖母的臂弯里长大的,叔伯的孩子和我年龄相仿有好几个,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祖母就把他们用一根根布带系在外面的广播线上,任其在场地上嬉戏或者哭闹,惟独把我揽着,不管是生火做饭,还是打水喂猪。我在兄弟姐妹的嫉妒的目光中长大,至今还感到一丝丝祖母慈蔼的温馨。

到了我上小学的年纪,祖母已经抱不动我了。没有了我的打闹,祖母好象变得更加的苍老。开学之初,她就帮我悄悄地准备好了学费,在这里只能偷偷的讲,免得兄弟姐妹们耿耿与怀。到了放学的当口,她提前准备了可口的饭菜,早早的立在门口张望。回家之前,淘气的我会爬上河边的老榆树掏掏鸟窝,有时顺带帮祖母打点榆叶,祖母就在下边罗罗嗦嗦的叮呤着,用目光牵着我的衣襟,是怕我会摔着,还是怕我会飞走。

记忆被隆冬的一场大雪掐断,祖母悄悄地走了,是冬天的风太猛烈了,她死于中风。她留给乡村的就是那一叵土,一块石碑树立的无声的记号。

祖母的坟地在花鱼地的东边的荒地上,花鱼地是一块活地,看风水的老先生都是这样讲。坟地前边是一个一两亩地的方水塘,向东向西都有天然的小河沟连通江海。坟地的东边隔着几条田埂是一条四通八达的乡间公路,大路上几乎每天都有迎亲的鞭炮或者送丧的唢呐嘹亮的响起。坟地是六叔看的,六叔说在少山缺岗的苏北的乡村,这块向阳的土坡是个宝地。后人出了不少大学生,甚至有孙子上了清华,是祖母在福佑吧。每年的三四月份,那坟地周围的金黄的油菜花总是开得那么的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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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罗军琳推荐:罗军琳
☆ 编辑点评 ☆
罗军琳点评:

与亲人有关的记忆仿佛随了岁月的沧桑越磨越清晰
那些与心灵有关的情感铭记下童年时就已播种的爱
无论人在哪里,有爱的地方就一定能够有心灵庇护
相信爱也是一种感恩的生活方式,爱是福,爱是佑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生活是平淡的,犹如蓝天下碧蓝的湖水。生活也可以是诗,在一路的奔腾中高歌。只要用心对待,每个日子都幸福。朋友周末愉快!at:2009年09月20日 清晨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