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风景

（组诗）

父亲的九月

没有寓言的九月

都是实实在在的收成

庄稼的纹脉清晰而又宁静

让我回想起

手扶犁杖的父亲

曾经怎样将两匹烈马

调教得充满灵性

曾经怎样使一大片土豆田

变得紫花盛开

走进父亲的九月

你可能就是一枚土豆

走进父亲的九月

你可能就是一棵玉米

竖起自己的耳朵

在庄稼拔节的夜晚

聆听平原塌实的声音

这里没海誓山盟

这里只有秋风阵阵

灵魂的叶子只要抖动那么一下

就能感到生命的气息

将你弥漫将你包围

父亲始终不表白什么

豆熟了割豆

麦熟了割麦

他从不把自己的身影

执于虚幻之间

他说：咱生来就是种田的命

家在平原

去年的葵花今年又开了

敞开肺腑敞开胸襟

葵花就拥有了自己的蜂群

一大片葵花随风起伏

你会感到一种芬芳

活得多么洒脱

家在平原，葵花随处可见

摘一片叶子是伞

吹一瓣花便是声音

我多想在这里喊一嗓子

自己呼唤自己一回

从秋天的田里走回家

一颗籽粒也许就是一种心跳

也许就是

我们要寻找的乡音

纵然平原淡而无奇

自己也有自己的图腾

葵花一季又一季地种着

就像其他粮食一样

把心放在哪

都能望见似火的燃烧

大面积地成熟

都能感知阳光下的激情

是那样亮丽和温馨

土豆花开

把一颗心种下去

我就是土生土长的花朵

远处无山，近处无河

我仅拥有的

是泥土的滋润

在一杯自酿的老酒里

看见平原的月亮

此刻无所谓圆缺

紫色的花朵开在田野里

便是炉火的温度

便是夜晚的虫鸣

便是阳光下的灯盏

抚摸而又体贴我们的心灵

土豆花开

岁月正不声不响地流动

人生也是这样

也许仅仅那么一瞬

你就是春天了，你就是

沧海中那最大的一簇

乡间的候鸟

无论振翅高飞还是下落

我都不具备

春花秋月的心情

我仅仅是一只鸟

自己给自己设计前程

飞向高度飞向长远

谁都有这种期盼

可我的翅膀

就适合在屋檐下栖落

我的歌喉

就适合贴近平原的嗓音

我是一只候鸟

我命中注定不能与乡野

拉开距离，我的距离

就在一棵与另一棵谷穗之间

曾经仰望过天边的霞云

曾经梦想过南方的翠竹

我的曾经只不过是梦中的歌唱

回到现实

我感觉自己唯一拥有的

就是内心的那份宁静

一场大雪

这场大雪来得突然

这些高处的声音

正以自己生命的抉择

与泥土靠近

与平原的冬天靠近

一场大雪穿过山冈

一场大雪让平原的内心灿烂

在这个世界

还有什么能告诉我们纯粹

欢快地接近我们

围起你的围巾

你的呼吸就是雪中的火苗

燃烧，灿亮，招展

一场大雪的下落

是清纯的白

让生活不再那么空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