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船

小木船怪可怜的

她的翅膀很轻很薄

像老屋前那棵驼背树上的蜜蜂

必须越过一处山坡

走两里路

到达一片油菜地

还必须等到春天

母亲直起腰杆子

不再为过年炸麻花的油担心

她才可能不觉得可怜

我就是一条这样的小木船

从七岁开始学会过河

过了河就是小镇

再往前走

就是比小镇更大的小镇

◎每次回家

两斤肉、三斤水果、一脸担忧

过了河，走八里路

就是鮎鱼滩李家

我的年迈母亲就住在里头

春天的蔴地需要锄草

夏天的禾苗需要施肥

秋天的稻子需要收割

她弯腰，低头

比庄稼矮了一截

隔着半里田塍，我喊她

她也没听见

冬天空气稀薄

母亲痨病又起

她早早关门，躺在炕上

我只能隔着木格子窗户

把母亲唤醒

每次回家

母亲不在田里，就在炕上

如今

这两块地方都不在

她在哪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