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母亲从遥远的老家来到我所在的城市，想看看素有天堂之称的都市。虽因天气炎热，不太习惯，却也逐渐适应。

空闲时，聊起老家的一些人和事。自中学毕业后，离开老家已近二十年了。在这些年中，回去的机会也很少，对老家的记忆也多是儿时的记忆，故乡的一切已变的陌生了。离开家乡时，才几岁的小孩子，如今都已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了。还有好几个才四五十岁的壮年汉子都因不同的情况，或暴病，或车祸，或不知原因等相继死去。可有一对老夫妻却始终让我念念不忘，他与我父母家比邻而居。在孩童时代，几乎天天能看到他们，他们的勤劳在老家是无人不晓。或许是劳动锻炼了筋骨，磨练了意志，如今他们已八十多岁，可依然身板硬朗，种菜、挑水、做饭、养猪都不在话下。

说起这对老夫妻，他们的故事还真多。

男主人公在幼小的时候，由于玩火，不慎被火烧伤，右手除大拇指外，其余四指连在一起，始终卷曲，再无法伸展。由于家境贫寒，也没进过学堂，当然斗大的字也认不了一箩筐，却算一个懂事的孩子。长大后，到了婚嫁的年龄，好不容易才讨得一个穷人家的女儿成了家，也可谓门当户对。结婚后，两人勤俭持家，相互关爱，几年后就造了新房。然而，人世间的事多不尽人意，结婚多年却一直未能养育一个孩子，成了他们一块严重的心病。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影响下，他们只好抱养了叔伯家的一个孩子，以延续香火，也堵住那些长舌人的嘴。

因为孩子抱养时很小，他们精心喂养，视如己出，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他身上。由于夫妻俩都不识字，很多事情都需别人代劳，吃了很多苦头。他们希望自己的悲剧不能在下一代身上重演了，再苦再累也要让养子读书。于是，他们省吃俭用，供他读书。虽谈不上光宗耀祖，养子还算为他们争了门楣，中学毕业后，在不远的一个镇上找了一份工作。养子还算孝顺，在工作之余，常回家看看，给养父母买点滋补身体的东西，足令夫妻俩感到欣慰。

后来，到了成家的年龄，养子娶了个勤快的媳妇，虽说难免婆媳之间有摩擦，但一家人还是相安无事，和睦相处。几年之后，家中添了两男一女三个孙儿，这更让两老乐开了花。他们更是辛勤劳作，每年都养十几头猪，出售后卖的钱供孙儿辈读书。他们家种的庄稼长势都很好，粮仓都堆的满满的。他的三个孙儿与我们年龄不相上下，不上学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很是愉快。

孩童时代的我们，也够调皮的。那时，我们十多个小伙伴经常一起去山里拾柴、放牛、割草等。他们家的房屋旁是必经之地，有时牵着的牛儿并不听话，可能顺便偷吃点庄稼或种的菜之类。被他们瞧见了，虽然有点生气，也只是瞪瞪眼，叫我们小心点。那时的我们真是不谙事，看见他残疾的手，居然给他取了个很难听的绰号。虽没当面叫过，但在小伙伴中，每提到他时，总以绰号代之。现在想来，真是作孽啊！

时光荏苒，随着孙儿辈的不断成长，两夫妻也逐渐变老，不知不觉中，白发亦逐渐增多。他们的劳动激情依然不减当年，似乎闲不下来，只是力气不如当年了。两个孙子，一个大学毕业作了教师；一个在部队考入军校，毕业后作军官。孙女在婚嫁的年龄，也找到了如意郎君。他们的辛劳终没百废，不仅儿孙绕膝，且都还算有出息，都很尊重和孝敬他们。

如今，他们已当了曾祖父和曾祖母，是村中唯一的一对长寿老人，与他们年龄相仿的人，都已故去。儿孙们多次要他们去城里长居，他们都推脱了，总感觉不习惯，还是自己居住了几十年的乡村老屋温馨。其实，他们是舍不得那片生养他们的热土，那种对故土的深情只有他们才能切实的体悟，他们已与故土融为一体了。那种多年来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让他们更显的祥和、厚重和踏实，心绪的宁静也许是他们能长寿的因素之一吧！

人世沧桑，斗转星移，世道多变。但愿他们健康长寿，看到美好的明天，最终回归自己的天国！

2009．09．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