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小说正是叙述女人、花蝴蝶和大黄狗的凄婉故事
------题记
<短篇小说>
其时正是流火的七月。
乡政府的干部们有的下乡了,有的已经午睡,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花蝴蝶小花独自一个翩跹着彩色的翅膀。院子里的夹竹桃、木芙蓉、芭蕉花、太阳花正开得鲜艳。小花轻轻地扇着两个翅膀,一会儿落在这朵花上,一会儿落在那朵花上,头顶上两根交叉分开的长丝在中午的阳光下银亮银亮的。不知小花是为了躲荫纳凉,还是为了吸吮花间的香气;它有时候停在一朵花间,翘起尾巴,尖起脑袋,发出呼呼的声响,像打钻似地直往花心里钻。这时候小花正停于一朵粉红的夹竹桃,长长的两根银丝搁在花瓣上,脑袋深深地扎在花心里,黄黑相间的尾巴竖成一根柱子。为了扎得更深一些,小花将两个翅膀帆似地叠成一片。抑或是一种习惯,抑或是小花吮到花香后的一种快感使然,它的长丝、翅膀、尾巴都在颤颤地抖动。夹竹桃的杆子也跟着颤颤地抖动。颤颤地抖过一阵之后,夹竹桃的杆子猛地一晃,只见小
花“呼”地一声往高里飞去了。接着它快速地扇动着两个彩色的翅膀,在院子里的花丛的上
空,来来去去,横横竖竖地划着彩色的线条。那样儿不仅小花成了一朵流动的花,似乎也使
院子里沉闷的空气和沉闷的花流动起来。
院子对面四十米处,即穿过一条公路,有一个更好的花园。那便是丽丽只用四个月的婚房。丽丽的婚房在院子对面的乡礼堂。礼堂楼上是文化站办公室,楼下是丽丽从教了两年的幼儿园。穿过空荡荡的只摆了十七条小凳子的幼儿园所在地,便是丽丽花团锦簇香气扑鼻的婚房。
天气闷热难当,有一颗有劲的知了在某根树杈上拚命地叫唤,加上乡下白天没有电,丽丽躺在婚床那张配有“麒麟送子”且中间有个大红“喜喜”字的厚竹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兴许有汗出不来,丽丽躺在厚竹席上,时而搔颈脖,时而搔胳肢窝;有时甚至伸进粉红三角裤衩和那件全露肩半露胸的白色背心里搔下腹和ru*房。随着一阵抓挠以后,有一把绿色乔其纱制成的边上镶有红须和黄须的半月形小花扇在丽丽手上摇起来了。那摇动的情状,就像乡政府院子的花蝴蝶。花蝴蝶能摇出院子里夹竹桃、木芙蓉、芭蕉花以及别的花的香气;丽丽的半月形小花扇却摇出法国玫瑰露的香味。
夏来以后,丽丽每天中午要冲个凉。冲罢凉后便周身上下洒些法国玫瑰香露。法国玫瑰香露是她的丈夫乡政府的副乡长王利民四个月前带她到广州旅游结婚时买的。法国玫瑰香露有清凉、爽身、美容、润肤、健心和永葆青春之功。她不仅将法国玫瑰香露洒在身上、换洗的衣服上、手帕上、垫单上、枕巾上、窗帘上、电吹风电风扇上、电视机收录机上、凤凰牌女式自行车前面的那一串毛线球上、布娃娃的身上、还未出生的孩子的玩具上、假植物和真植物的叶子上、真花和假花的枝秆上和花瓣上、木家具竹家具和铁家具上……甚至大黄狗的身上和自己的腹部。因为新婚的第一夜丈夫王利民端着她的身子猛劲吸吮,吸吮得她周身血液滚烫滚烫,吸吮得她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她又怜爱又心痛。所以每每冲凉以后,尤其是夜间冲凉,她要狠命地往身上洒些玫瑰香露。上床时,每当丈夫激动地吻着她时,她总是说,亲吧!亲爱的人儿,我通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玫瑰香味。是的,丈夫说,我的好人儿,我的宝贝,你是我心中的玫瑰花。
所以说丽丽的婚房是一座花园。她的漂亮的多色彩的婚床是一团玫瑰。她的色彩斑斓的晚上灯光忽明忽暗的玻璃装饰橱更是一簇玫瑰。她的假植物是一朵玫瑰。她的真植物是一朵玫瑰。她的假花是一朵玫瑰。她的真花是一朵玫瑰。她这人是一朵玫瑰人。她的房间是一座玫瑰房间。她的手帕一拽出来就拽出一股玫瑰花香。户外的风撩起绿色的窗幔就撩起绿色的玫瑰花香。电吹风、电风扇能把和煦清凉的玫瑰香味吹进丽丽的秀发和毛孔。丽丽穿着半透明的连衫裙,骑着女式凤凰车,在小镇街面过一路,便洒一路玫瑰花香。
丽丽太年轻啦!她今年才十九岁。要不是丈夫怕她飞掉,要不是丈夫是副乡长,她怎么也扯不来结婚证。丽丽是小镇上最漂亮、最会打扮的人。她雪白的脸蛋儿就像地里拔出来刚洗净的大蒜篼儿;她的眼眸子黑黑的,就像晨露打湿的黑葡萄;她的柳叶眉浓浓的,黑黑的,就像两块质地昂贵的黑丝绸。
半月形小花扇在丽丽手上摇出一阵玫瑰香味以后,就被平放在沉重、厚实、肥硕而又阔大的肚腹之上。随着肚腹的上下起伏,小花扇也跟着起伏。那些镶在小花扇弯边上的黄须和红须垂在臀部的右侧;随着肚腹的起伏,漂亮的须们也跟着微微地颤动。
这时候丽丽翻了一个身,取右侧睡姿,两腿弯着,臀部弓着,脑袋深深地勾向胸前;那姿势就像一粒烤干的红虾。她又开始全身抓烧,先是搔那白胖的两臂,接着将左手弯向背后伸进裤衩内搔臀部。因为臀部弓得深,随着手的一深一浅的搔动,使得两股之间那条平滑、白洁,甚至有点儿发亮的沟沟显露出来。沟沟和背连接处的汗毛很显眼,黄黄的,似带一缕淡淡的亮光;汗毛隙中的毛孔也非常清楚,一个是一个,宛若亮光辉映着的小星。
搔完臀部以后,三角裤衩开始移位,且斜斜地别在小腹上。奇怪的是,那把半月形小花扇没有因为丽丽身体的翻动而掉落,仍然好好的平贴在丽丽侧卧的肚腹上,并且小花扇下面与竹席之间还悬出一条窄窄的缝隙。这就足可推断,丽丽肚腹上有个什么物件将小花扇挂
着。要么是三角裤衩,要么就是那个本来就往外鼓突的肚脐蒂——丽丽出生时,接生婆剪断
脐带后,没有将剩下的一截塞深;其实往外鼓突的肚脐蒂恰好对丈夫王利民充满挑逗——真
的,结果真是那个往外鼓突的肚脐蒂和她闹着小别扭,原来肚脐蒂的肉梢儿刚好卡在小花
扇的两片篾缝里。丽丽静静地侧卧了一会儿;大概是感到了一些不适和疼痛,她用手掌往肚
腹和小花扇之间轻轻一抹,小花扇才缓缓滑到竹席上,并“笃”地发出一声沉闷而细微的响
声。
丽丽翻来覆去睡不着。天气闷热,汗出不来倒是其次;主要原因却是丈夫王利民。
王利民到县党校学习七天了,本来只有五天的,丽丽昨天和今天都到车站接人,当没有看见丈夫的影子时,内心百般惆怅。等人和盼人是多么苦啊!今天中午冲凉时,丽丽心头突然掠过这么一种感觉。尽管平时丽丽不愿意和丈夫在一起,不愿意和他一起看电影,不愿意和他一同上街买菜,不愿意和他一同到镇边田野里散步——她永远喜欢别人把她当姑娘,事实上许多人也确实把她当姑娘,结婚两月后她还接过三封莫名其妙的求爱信哩——但离开丈夫七天后,内心又明显地感到没有丈夫不行。这种莫名的愁结第三天开始产生,这几天日见加重;尤其半夜醒来身边往往无物可捞,内心好像燃烧着一股灼人的炭火。但她中午、晚间每次冲凉时,还是免不了周身上下、角角落落洒遍法国玫瑰香露。丈夫毕竟是要回来的。
丽丽翻转身,将身体平放在竹席上;雪白的肚腹整个儿暴露出来了,三角裤衩还是斜斜地别着,离隆起的肚脐蒂起码三寸宽。她就那样半睡半醒地躺着,搔搔这儿,搔搔那儿,内心在不断地回味着相聚的甜蜜,别后的苦痛;构思着那种即将到来的小别后的相逢。
和丽丽一起睡不着的是幼儿园门口的那只大黄狗。大黄狗是狮子狗,是两年前丽丽和丈夫到南昌时花三十元钱买来的。它的毛色极好,像质地优良的杭州丝绵。而且身上的毛比一般的狗长,头上和两鬓的毛更长,加上样子魁伟雄壮,像煞了一个蓄长发的现代青年。大黄狗买来后拴了一年半,从来不吃屎;吃饭、啃骨头,有时吃肉。按乡人的说法,狗的一年即十年。普通狗能活七年,即七十年;而大黄狗能活十年,即一百年。大黄狗今年二十岁了。大黄狗过了十五岁以后经常发出一种怪叫,丽丽才把它放掉。但放掉的大黄狗老爱出汗。丽丽又将大黄狗时放时拴。每次拴狗以前,丽丽总要用水冲它身上的汗臭;然后用为它特备的木梳,梳它头上、身上的“头发”和长毛;待毛干后再洒法国玫瑰香露。大黄狗既能看家,又能做伴。所以丽丽叫王利民在幼儿园门边掏了圆洞。这样,大黄狗既能随进随出,又能自由选择睡处。丽丽喜欢大黄狗,大黄狗喜欢丽丽。她每回从外面进门时,大黄狗总是摇头摆尾蹿起老高;舔她的手指,舔她的裙摆,舔她的裤腿,舔她的脚踝儿;有时她蹲下来和它闹着玩儿,伸出手掌让它舔,舔得心里痒痒的。
这时候大黄狗正趴在幼儿园门口的石墩旁。
正午的太阳开始偏斜了。晒着了石墩,晒着了大黄狗的尾巴和屁股。它猛地摇动一下身子,似乎跟自己扇点风;接着把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随着喘息声脑袋有节奏地一摇一晃。观其情态,大黄狗似乎热得透不过气来。地上很热,体内很热,体内还似乎有一泡热尿涌动。大黄狗爬起来,窜到一截树篼旁;它以三脚支地后脚翘起,吊鸡似的,向树篼撒去一泡热尿——大黄狗是公狗,公狗才这般撒尿——随着“沙沙沙”的撒尿声响毕,地上蒸出一股更强的热气,大黄狗连连甩着身子,打了几个喷嚏,就离开了撒过尿的树蔸。
它摇摇晃晃的,像一般的狗那样斜着身子往前走;走着,走着,并在一处僻荫的树下再次趴下来;趴下不多一会儿,地上的爬蚁、空中的飞虫开始对它搅扰。先是爬蚁从脚上爬到身上;它以爪子捉住,再用嘴啃,有些虫子能跳,故而每每扑空。后是空中飞虫向它的头上、耳上飞撞;它以伸长的脖不断蹿跳,用摇晃的嘴筒在空中进行抢捉;因了虫子太小,不是咬了一嘴空气,就是用力过猛咬了自己的舌头。它显然又气又恼,猛然站起,狠劲摇着身子和头;边摇边走,边走边摇。
大黄狗觉得无处可去,不是地上太热,就是爬蚁、飞虫过多。它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儿站站,那儿望望,终于还是来到幼儿园的大门口。幼儿园门口正是当晒处,且又没有风,大黄狗只好走到门边,用头顶门。因了幼儿园的门是上了牛头锁,顶不开;它只好从侧边圆洞里进去。幼儿园内空荡荡的,只摆了十七条凳子。大黄狗这里望望,那里望望,终于在一条凳子旁趴下。它又长伸着舌头开始喘气。水泥地面很凉,没有阳光,亦没有虫蚁,但又明显地没有风,大黄狗还是站起来,这里走走,那里走走,终于走到丽丽的婚房门口。丽丽婚房的门半关半掩着。大黄狗以四肢往后刮刮脚底的灰土。它正要用头顶开丽丽婚房的门,又突然掉转脑袋往回走了;它无所适从,茫然无措,时而趴下,时而站起;时而走动,时而停立;有时还向丽丽的婚房望一眼。
丽丽还是没有睡着,不断地在厚竹席上翻来覆去的。花蝴蝶小花这时候从窗幔边上的孔里飞进来。丽丽的婚房由东往西拉成长条形,窗户在南,婚床在西,两者不相对。窗户外面是一面山壁,两头不能过人,只和丽丽厨房的后门相接;丽丽晚间,有时候中午,都在这里冲凉。山壁上是青青的柴草和点点的野花;野花和柴草丛中架着半边打掉竹结的竹子;竹子里清清的山泉挟带着花瓣和草叶,一径流到丽丽婚房窗边的水缸里;水缸周围“沙沙”地满溢出水沫水花,缸口表面“叮咚”地敲打着金属声响;再配有蜜蜂轻轻的鸣叫,还有山壁小南风偶尔拂过的阵阵花香,美极啦!动人极啦!
花蝴蝶小花先是在丽丽婚房窗外的半边竹子上停立,然后再像蜻蜓点水似的在水缸缸口表面点了几下,就从窗幔边上的孔里飞进婚房。丽丽一点都没有觉察,只一味地在婚床上翻来覆去。花团锦簇香气扑鼻的婚房完全把花蝴蝶小花搞懵了。它一会儿停在顶上有两个红球球的双卡录音机上,一会儿又停在罩着花罩子像一朵大花的落地电扇上。它飞来飞去的,像在乡政府的院子里那样,在丽丽的婚房又一次划成一朵流动的花束;并且在丽丽婚房的每一个物件上落下自己的足迹。像盖有绿纱巾的彩电啦!装有电子能翻跟斗的孙悟空的支架啦!穿着花裙子脸上涂有几点红的布娃娃的头顶上啦!真植物和假植物的绿叶上啦!真花和假花的花瓣上啦!装饰橱那些忽明忽暗像小红花一样的小灯罩子上啦!等等。花蝴蝶小花觉得丽丽婚房的每一个物件充满香甜,它这儿站站,那儿停停;缓缓地、快乐地扇着两个彩色的翅膀。
这时候它正悬在一朵真花上。那是一盆开了几朵的紫罗兰。它像鸟似地固在空中,轻轻扇动翅膀,然后弓着身子,在那朵花上缓缓落脚。紫色的花儿不大,墨水瓶盖似的;它的两个翅膀展开来就能将花盖着。但它还是猛劲往里扎,就像在乡政府的院子里一样,翘起尾巴,尖起脑袋,发出“呼呼”的声响。黄黑相间的尾巴竖成一根柱子,两个翅膀帆似地叠成一片。
长丝、翅膀、尾巴都在颤颤地抖动。紫罗兰的叶子也在抖动,因为扎得过猛,花的杆子突然
断了;花蝴蝶小花自由落体似地往下落,落到接近花钵的边沿时它就翅膀一展,突然飞升起
来。接着它又在另一朵花上扎……
大黄狗在丽丽婚房外转了几圈以后,又在婚房门口以四肢往后刮刮脚底的灰土,就伸出满是黄毛的长嘴筒勾丽丽婚房的门——丽丽婚房的门是从外向内关的——随着门的“吱哑”一声响,大黄狗就不仅看见了自己早已习惯的高档物件、美丽花束,同时还看见堆在丽丽婚床的那团白雪;白雪的光在它眼前映现一瞬之后,它便嗅到了一股源于白雪深处的沁凉的玫瑰花香,它被这股突然而来的沁凉香气冲得连晃着脑袋,打了几个暗哑的喷嚏,就抬起前腿跳进丽丽花团锦簇香气扑鼻的婚房。
它轻轻地迈着步子,缓缓地摇着尾巴;这里嗅嗅,那里嗅嗅,最后还是径直走向那团白雪。
丽丽这时候向外侧睡着,一只雪白的手正好长长地搭在婚床的边上。大黄狗先是前腿支地后腿相并地坐在婚床旁边地板上看丽丽搭在床边的手指——丽丽的手指很白,很嫩,也很尖;像刚剥开的小竹笋儿,她的五个指甲篷儿滑滑的、光光的;指甲篷后端五个淡淡的半月形涂有明显的红色——然后它就伸出舌头舔丽丽的手指;先舔指面,后舔指背,也舔指甲篷那个淡淡的半月形。它觉得丽丽的指头有一种它往日没有舔到过的香气和甜味。当它以整个舌头的表面猛舔丽丽的掌心时,丽丽的五个纤指开始微微地勾动;这时它的尾巴摇得更凶,连脑袋也跟着摆动起来,并发出一阵很难发出的“嗯嗯叽叽”的叫声。
抑或是叫声和舔掌心的缘故,丽丽耷下的眼睫毛慢慢地竖起来。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并抬起两臂伸了一个懒腰,带着含含浑浑的声音说,大黄狗,你真坏;接着她将身体外移,并翻过手掌抚摸大黄狗的头和背,她摸到一股往日没有过的柔软和温热;摸着,摸着,她就伸手给它舔;被它舔了一阵手指以后,丽丽突然将手抬起来,顺着大黄狗的嘴筒摸到它的脑袋、
背和屁股;摸到它的屁股时还狠劲捏一把,捏着,捏着,她就轻轻拍它的腹,说,出去吧大
黄狗,我还要睡哩!大黄狗没有出去的意思,它弯过嘴筒舔她的手腕儿,并狠劲地摇动尾巴
,发出“嗯嗯叽叽”的叫声,连四个腿子也像跳舞一般,在婚房的地板上“扑咚扑咚”地敲
击着。
出去,大黄狗。她以手推它的脑袋。它弯过脑袋舔她的手腕、手背和手指。接着它把那对黄黄的毛茸茸的前腿悬在空中。悬了一会儿,便把前腿搭在丽丽婚床的边上,摆出一个很明显很自然的起跳架式。丽丽彻底清醒过来,翻起上身,攥着它的前腿不放。大黄狗“嗯嗯
叽叽”地叫着,头和尾巴猛烈地摇动,并伸出长舌舔她的前臂和手背。下去,她说,下去。
接着她看见大黄狗后腿间勃起一根长长的、红得充血的肉根儿。她又羞又怕,脸蛋、脖子一
阵发烧,全身微微打着颤儿……下去,下去,她将小花扇收拢来,用柄磕大黄狗的鼻子,钻
它的眼睛,并用指甲掐它的前腿。
大黄狗“汪汪”地叫着,从婚床边上收回前腿。丽丽断喝,出去,赶快出去。它可怜巴巴地望丽丽一眼,慢慢地摇了几下尾巴就掉转屁股走了;一直到走出丽丽婚房的门后,还在“嗯嗯叽叽”地叫着。
丽丽这时候一点都睡不着了。她想起了丈夫王利民。他将她箍得铁紧,似乎要将她箍碎。他上上下下、角角落落地吻着她;吻得她好那个好那个;吻得她心里好像有个什么要蹦出来,她想起了新婚的第一夜,想起了丈夫王利民那夜肆无忌惮的每一个动作,想起了那个粘粘糊糊、水水汪汪、云云雾雾的销魂时刻……
偏偏这时候,花蝴蝶小花在一朵紫罗兰上扎完以后,以为丽丽婚床上开放着一朵洁白迷人的玫瑰花。它两腿一蹬,翅膀一展,辞别紫罗兰;在婚房上空划了一道彩色的线条,就落在丽丽婚床那朵洁白迷人的玫瑰花的脚趾上。丽丽这时候正处于梦幻般的睡眠状态里,她觉得丈夫王利民进来了;他脱掉衣服就和她躺在一起。他先是拥抱她,后来吻她……花蝴蝶小花在脚趾上停立了一会儿,就被丽丽下腹的汗味、法国玫瑰香露等掺合的奇异香味吸引。它先是立于丽丽的下腹,欢快地扇动翅膀;后是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寻找着这朵从未见过的花的花心和蜜源;最后才是很准确地将两个触角深深地扎下去。就像在乡政府的院子里一样,翘起尾巴,尖起脑袋,翅膀帆似地叠成一片。长丝、翅膀、尾巴都在颤颤地抖动。丽丽三角裤衩的某处也跟着微微地抖动。
丽丽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腹部的某个敏感处被丈夫王利民紧吻着。她先以两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向上推动的姿势,然后就抬起手掌伸进三角裤衩内探寻。花蝴蝶小花这时候早飞了
,它在丽丽床头柜上的一朵假花上落脚。丽丽在三角裤衩内没有发现异物以后,便拖出手掌
,依然安好地把自己躺成一朵洁白迷人的香玫瑰。她觉得自己是在冲凉的时候突然被丈夫王
利民捏了一把,不然怎么一转背就不见人?
当花蝴蝶小花发现这朵香玫瑰再次处于静止的开放状态时,便又在丽丽下腹的原处深扎;翘起尾巴,尖起脑袋,发出“呼呼”的声响。黄黑相间的尾巴竖成一根柱子,两个翅膀帆似地叠成一片。长丝、翅膀、尾巴都在颤颤地抖动,丽丽三角裤衩的某处也跟着微微抖动。她觉得丈夫王利民用嘴吻她的腹部,接着她觉得他用两片嘴唇抿着了什么。你怎么老是这样?你真坏,她说。接着她就伸出手掌往下腹狠劲一拍。没想到,花蝴蝶小花果真被她拍着了。花蝴蝶小花在丽丽掌心里挣扎几下,就被她贴着裤衩的手掌搓成湿泥和碎片。丽丽认为那是丈夫王利民的异物,便往床外一甩。于是,湿泥、碎片花雨似地飘在丽丽婚床侧边喷香的空气里。
花蝴蝶小花这时候化作一朵不死的魂灵。但它的整个生命却毁于对这朵香玫瑰的追逐。
……
丽丽这时候觉得丈夫王利民的动作非常轻柔;但她又似乎看见了大黄狗,不行,不行。她伸出双手向上猛推。因为被一种强烈的需要所困扰,她的双手既显得无力,又显得疲软;同时还显出一种半推半就的犹豫。当她内心产生一种与人不同的温热、颀长和毛茸茸的感觉以后,伸手再次猛推。她想喊,喊不出来;她想翻身子,但身子被重重地压着。当她感觉到两手推的是一块厚厚的大胸板时,才完全地睁开眼睛。原来压着她的是自己的丈夫王利民。她说,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这样?我爱你,我想你,丈夫说。我还认为你是大黄狗哩!丽丽挽着丈夫脖子说。大黄狗就大黄狗,说我是大黄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完就吻她。她也回吻他。然后他将她紧紧地搂着,她也将他回搂着。事情完毕后,她像泊在港湾的小船。将大黄狗打了吧!她说。怎么要打呢?你不是挺喜欢它?丈夫盯着她。打掉!还是打掉,她说。
经过丽丽当天晚上的解说,王利民还是决定将大黄狗打了。
第二天清早,丽丽在婚床上听见大黄狗的几声惨叫,便穿着睡衣,趿起拖鞋,穿过婚房,来到幼儿园的大门口。她看见乡礼堂的右侧树下有一摊殷红的血时,便无力地靠在幼儿园的门框上。当她看见丈夫王利民倒拖着大黄狗横过公路,走进乡政府的院子,穿过花园,隐没在通向乡政府食堂的林荫小径时,终于有一串热泪顺着脸颊溅到幼儿园门前的野花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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