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偶尔在书库里瞥到这个名字,很美,轻轻飘飘的美。就打开了。
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是某部电视剧的芳名。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那种琼瑶式的碎碎念言情小说,又或是过于天真烂漫的校园小说而已了。总之并不看好他的内容,只是喜欢那个天使一般动人的名字。
看着看着那一丝不屑的笑竟凝在了嘴角,耳边正飘着张雨生的《大海》,大颗的泪珠就此漫过了双眼。我原本就是这么容易被剧情牵动的人,泪是我最易被唤出的灵魂,但并非廉价的。
因为——恍惚有熟悉的身影,挺拔优雅,含笑微挑的唇角,清爽的头发,挺秀的鼻梁,深邃的眼神。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已然逝去的音容笑貌,却总在不经意的相似里遇见。
怀想,那永远都抹不掉的温柔一隅,那嘴角上扬的一丝浅笑,都在心底泛起水花暖意荡漾。
父爱如山,而爸给予我的是天。心有灵犀,我和爸爸就是这样的。
爸爸疼爱我是众所周知的,因为什么呢,连妈妈也搞不懂,我是大姐,还有小弟小妹呢?
因为我皮肤像他的白,因为我可爱有一双大眼睛,还是只因为我是第一个孩子?
但是我曾经一度是爸爸的骄傲,这是真的。未入学前班时,做过教师的他就郑重其事的开始了对我的启蒙教育。记忆里那个小小的迷你黑板,被我写成m的3,还有因此而被抽的胳膊上的小黄瓜,以及耍赖逃学的种种印象构成了现在最温馨而柔软的怀念。
入学后,因为深知爸爸的期望,所以天生笨笨的我,倔强的努力着,终于在班级里崭露头角,学习名列榜首,而且还是学校文艺汇演中的骨干。
那时爸爸就像耕耘之后终于看到了收获一样,笑里都溢得出蜜。
爸爸是个很健谈的人,喜欢跟人调侃,是任何圈子里的开心果,这一点妹妹继承去了。但我也很开心分得了爸的一点浪漫气质。
喜欢爸爸那个大书箱里所有的书。是它们陪我度过了每一个寂寥而漫长的假期。我喜欢荆棘鸟里的麦琪——柔弱而执着的女人,却终究抓不住自己想要的幸福,喜欢牛虻的冷酷坚韧,惊讶于保尔的顽强意志。还有那些泛了黄散出淡淡书香的小说月刊,都打着那段知青岁月的时代烙印。属于那个年代的悲欢离合,人世百态,让我在阅读之后成长了好多。
也许正是那些书使我看起来要比同龄人早熟的吧。是那些书拉近了我跟爸爸的距离,而在书里我仿佛了解了爸爸很多。
虽然爸爸对我们很严厉,但爸很多时候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那时,他是我们那个大家庭里的孩子王,会饶有兴趣的把几岁的侄子逗哭,然后再哄他咯咯的笑起来。还经常跟我们争频道,和我们一起看动画片。喜欢生吃鲜辣椒,大葱,和刚出土的花生,总是大口吃,很香的样子。爸爸总是显得那么有生机,我想即使到现在他也一定会是个老顽童。
可是谁会想得到,那么有生气,那么率真而可爱的爸爸就在我不经意的18岁里猝然丢失了。
曾经的不经意换来如今的懊悔无边。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却再也觅不到那一丝熟悉的气息。
在那个预感来临的清晨,我泪眼婆娑,怕梦会应验的恐惧与积攒多日的委屈,像顷刻崩塌的山体,都在心底溃散覆没。
那个预感成真,泪水肆意的冷晨,在我仿佛失了所有的一瞬,我不顾一切穿过悲伤地人群,扑倒在爸爸面前,不明白为什么再一次相见,竟是天人两隔。
冷冷傻傻的跪在那里,欲诉无声。脸上凌乱着肆意流淌的泪,心早失了温度,冰冷麻木。究竟是怎么了?我不相信躺在那里,对我的到来表现得无动于衷的会是曾经最疼我的爸爸!
可是分明听见所有的亲人都在哭,弟妹,还有一个羸弱沙哑的声音,那是妈妈!
那一刻我只感觉到冷,寒冷,彻骨穿心的冷,我不知所措只是本能的哭 :“我怕,我怕……爸!我怕……”浑身都在打着颤。
那个冬天以及以后的冬天都变得特别的冷,感觉再厚的暖衣也捂不暖那颗残缺的心,它总是瑟瑟发抖,冰冷的找不到一点支撑。
从此只喜欢雨、喜欢梦,喜欢黄昏,喜欢所有模糊的东西。格外地讨厌清晨,特别害怕看见别人的幸福。虽然偶尔也会神经质的让人感到不可理喻,但脾气温婉了很多,变得更加伤感,心一碰就能出血,眼里随时都会滑出泪来。爸,是您让我突然迷失了方向,让一切都变得那么的茫然,又如此的无所谓。
雨跟书籍越发变成我的知己我的嗜好。守着连绵无涯的雨,静静地沉浸在书里,呼吸才变得舒畅,心才会不痛些。
每到周末去学校的阅览室成了我生活的定式,仿佛在书里能寻到爸爸的一丝气息。我看,爸爸提到的《简爱》,《茶花女》,《飘》,《红与黑》《傲慢与偏见》,还攒钱买了爸爸一直渴望拜读的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
很庆幸那一次我的果断,那是爸爸去世前的一个周末——我带回了校图书室里借阅的《呼啸山庄》,时间很仓促,爸就用一个晚上把它给看完了。
知道吗,爸,那时看到您满足的笑容,我好幸福。上中专之前我那么叛逆,一直惹您伤心,而那一次是我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妹妹告诉我每到要放假的日子,爸爸就会对日历关心起来,盼着你回家。我的心会因此而更痛起来。在弟妹的记忆里,我永远都是主角,他们只是陪衬。即使在我上初中时,每个星期天都会因我的回家而餐餐丰盛,他们妒忌我。这些直到现在才被我了解。
其实爸爸跟我的话并不多,除了偶尔纠正我某些错误,以及在我拿回奖状时眼神里泛出些许赞许与喜悦的微光之外,在我面前极少流露些什么。所以之前,我记得的只是爸爸的威仪,爸爸的严厉,爸爸的沉默,还有那只对于别人的幽默。但很奇怪,我一直都知道爸爸爱我。仿佛我是他失落的灵魂,我知道爸爸心里的浪漫。
妈妈告诉我,我小时候拥有的玩具比弟妹两人的加起来都要多。秀一秀爸爸买给我的玩具吧 :那个可爱的胖嘟嘟的布娃娃是我最喜欢的,记得妈妈把她的两条小麻花辫剪下烧掉了,为此我哭了很长时间,妈妈又给她做了一套花格子衣服做为补偿呢。还有各种形状的积木,记得是天蓝色的底色上勾勒着白色的城墙纹样。还有皮塑的米黄色小鸭子,充气的白肚皮红嘴巴天鹅,会动的小狮子,以及各种有趣可爱的图画书。除此之外,我还有同龄小玩伴所没有的红皮鞋,红色风衣。
你看,爸爸把我宠得像个小公主,而我的鼻子怎么又莫名的酸起来了呢?
爸爸也有劣迹斑斑的时候,想到这些,我又会破涕而笑,爸爸常常会醉得一塌糊涂,记得最有意思的一次是——他竟然跟电视上的人津津有味的对白起来了。妈妈说爸爸是个酒鬼,爸爸有太多的酒场,常常彻夜不归,因此爸妈经常打仗。可以说,我们仨是在连绵的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妈妈狠狠的历数过爸爸种种罪过后,眼底又总是湿湿的说,后来这几年,你爸却很能干起来,告诉我要好好过日子。可是,他又走了。
我的爸爸,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即使我仍在期待,幻想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茫茫人海里不经意的相遇。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如果爸还在,那他一定会把我的豆豆宠上天,会和老公一起谈笑风生,煮酒论英雄。想着想着,泪又不自觉的滑落下来。
是啊,如果爸还在,就像梦里他所告诉我那样,发生过的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如果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如今儿孙满堂,爸尽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可是没有如果,虽然与爸爸的距离恍如只是隔着一场清梦而已。
我的爸爸,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即使我从不相信这个事实!
而现在我想爸爸一定变成了天使,隐形的,就在我们的身旁,时刻守护着我们。在另一个我所不可知的世界,我坚信一定会有像我一样爱他的小天使帮我完成那些未尽的心愿……
爸!闰月里,我和妹叠了一只大大的千纸鹤,它带着我们的思念与祈祷燃烧在了您的坟前,纷飞的纸灰承载了多少失去您的伤与痛。
“会有天使替我来爱你。”
是的,我又一次浪漫地想,会有天使替我来爱您的,爸!
任何故事都会有一个浪漫的结局,最后就在这首您最喜爱的歌曲中收尾吧,爸!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中秋在即,月圆盼人圆,谨以此文祭奠已离开我们十二年的爸爸,并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永远爱您的女儿 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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