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饥饿

前一阶段，因胃口不好，有两三天没实足吃多少，不知为什么，在一天上午，突然肚子像被掏空了似的，咕哩咕噜的抗议，浑身冷汗直冒。妻子看我这样，慌张地问：“怎么啦？”我说是饿了。正好中饭已经煮好，菜还没有做，她急忙盛了一碗饭，拿了一双筷子，我端过碗，尽管两只手直抖，没有任何菜，眨眼功夫一碗比平常中餐盛得多得多的饭就下去了，好像还不够，但自己还是控制着待中午饭。

饥饿的滋味，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体验了。但饥饿给我的印象在头脑中却深深的扎着根，永远也忘记不了的。

我出生于一九五三年，自记事起，一直到联产承包责任制前的二十年中，一直都处在饥饿状态之下。那时候，不要说吃白米饭，就是吃粗粮野菜能够填饱肚子就是我的最大心愿。八岁上学后不久，田里的草根、树上的树叶和树皮、河里的水草都被饥饿的人挖光、抹光、捞光。那时，生产队分的粮食总不能撑到月底，我只得靠喝水度日上学。听到班上一些稍有粮的同学谈中午吃的饭菜时，我想：总有一天我将也吃上两粥一饭。第三天分得一点粮食，心疼儿女的母亲将米磨成面，煮了一锅可以照见人、盛在碗里不沾碗的稀饭。那一次，我一顿足足吃了一盆。

到了拨乱反正的年代才知道是“左”给整个国家造成的灾难。

上中学的时候，虽然生活较以前有了较大改善，口粮分配也多了些，自留地还可以种些瓜菜补充粮食不足，但饥饿始终都在缠绕着我。因学校离家近，那时，我每天都坚持上早工，苦2分工。可是到学校以后，虽然早饭比住校生要实惠得多，但也只能管两节课，第三、四这两节课肚子可就要抗议了，如果遇到上体育课，那就更是难忍饥饿。中学年代，饥饿常伴着我，像有病似的难受，填饱肚子的欲望整天在脑中盘旋。有一次学校里劳动，留我们在校吃饭，不限量，但要记数。同学们都知道我饭量大，都照顾我，用小瓷碗给我打饭时每碗都是实实的，我放开肚皮吃了8碗，计账二斤四两，才算吃了一顿实实在在的饱饭。高中毕业回乡务农，整天与土圪垯打交道，对吃饱肚子的体会更深了，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理解得也更透了。我们村真正实行大包干是1984年。那一年，粮食多的小囤尖大囤满，解放后，党和政府费了莫大的力气要解决的吃饭问题在我们村终于解决了。我的吃饱饭的最大愿望也终于实现了。

昨天的饥饿是漫长的，今天的饥饿是短暂的；昨天的饥饿是普遍的，今天的饥饿是个别的；昨天的饥饿，给我带来的是疾病是痛苦是绝望；今天的饥饿是不适的身体转好后的好征兆给我带来好心情，是光明，是健康，是幸福，是愉快。我衷心希望短暂的饥饿能再与我邂逅，让我体会生活的阳光，同时希望那个苦痛年代的饥饿一去不复返。我愿普天下人人都不再过那个饥饿而苦痛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