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灭门天涯断浪

发表于-2009年11月03日 上午11:05评论-1条

一夜之间,龙家三口突然暴死家中,死相无以为甚,家中的钱财也不翼而飞。是谋杀?孩子也不放过;是人为?连死者身上的肉也被“啃”了去。那两个所指非人的遗言是否真有其物?凶手是人还是兽?人与兽之间有什么联系?

一 灾难之夜

四月三号晚,八点。

龙昌村村尾,龙成仁家。

张三吃完饭就去龙虎家看电视。龙虎家住在半山腰上,所处地势比较高,放电视效果比别家好,所以村子里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村民聚集在他家看电视。张三也是其中一个,但他今晚除看电视之外,还得问龙虎明天去不去茶场摘茶。

临出门的时候张三他妈拿出一包腌肉,叫他去看电视时顺便带给龙虎家,说这天热,不赶紧吃完就要变味了,上次带来好多还没吃完昨天又带来,都吃腻了。

张三去到龙虎家的时候,有很多邻居们在看三国演义,龙虎他爸正和人们边看电视边议论电视中的人物,他妈正在做饭,龙虎在帮他妈打下手。张三把带来的腌肉给了龙虎他妈。

龙虎不喜欢看大人们看的电视,张三也看不懂三国演义,趁张三来他家玩,龙虎放下手中的活,把张三拉到自己的房间,两人下起了象棋。

隔壁电视中的杀喊声和人们沸腾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张三和龙虎不去注意外面的喧闹,他俩聚精会神地专注于棋盘上的无声战火,二人难兄难弟,你赢我一盘,我赢你一局,谁也不服谁。

下到第六盘的时候,龙虎他妈来房间叫他们过去吃饭,其时两人正战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哪有吃饭的心思。看叫不动人他妈就走了。两人一下又是没完没了,等他们下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看电视的人们已经走得一个不剩,客室里也看不到龙虎他爸妈。

房间里,墙瓦笼罩着一片幽静,死一般的幽静。屋外,无星,无月,但是有风,乱风。夜,静得可怕,也黑得可怕。龙家的狗在大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叫了起来。

张三下完棋就回家了,当他走出龙家院门的时候,突然龙家屋后不远处的乱石堆里似乎有个黑影动了一下。张三只顾着走路,他没有注意到那个一闪而没的黑影,他更没有注意到,黑夜中不远处那里正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目送他远去。

狗还在叫!

二 案发

四月四号,清晨,

山坳中的太阳喷薄欲出。

一俩警车在凸凹不平的山间马路上急速颠簸,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宁静的大山,空谷车音,显得稀奇而珍贵。车里坐着四个警员,司机小李正全力以赴地开车,在这条崎岖的泥石路上,他只能把车开到这么快,眼看就要达到龙昌村,他的脸上充满了期望。

和司机小李比起来,另外三人显得沉重多了,他们的脸上都挂满了深深的疑问,每个人都在沉思,沉思那个巨大的案情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天的阴谋。高队长台起头来看看正在开车的小李,他叫小李把车开得再快点,然后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个下属,王兰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像是在养神,又像是在冥想,今天凌晨五点接了市公安局的电话后就把她叫醒,想必现在是在半寐养神吧。王兰是今年刚从警校毕业的新警员,因她在校成绩表现突出,一毕业就被安排到重案组工作,她今天是第一次参加实际破案行动。

刘飞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车窗外的石子路,似已出神,他以前在侦察科工作,前不久才从侦察科掉到重案组,以前和高队长曾有过几次的共事经历。

高队长把王兰和刘飞叫醒,他对两人又重复了一遍他所得知的情况。

“我们凌晨五点接到市公安局打来电话,有人在龙成仁家发现一具尸体,是个孩子,死亡原因还不明确。现场已被村里干部保护起来。县里直接把这件案子上交给市公安局,让市公安局联合我们重案组一起侦破,由此可见市公安局对这件案子的重视程度,要求我们重案组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破案。”

王兰已经是第二次听到队长强调这案子的重要性了,每次听到队长那坚毅如铁的语气她就觉得压力似有千均重,虽有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身上,她还是感到寒冷,她明白,越重要的案子越棘手,越棘手的案子越考验人的头脑和毅力。她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若龙家大小都遭到了厄运,如果是谋杀,凶手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同谋?如果是一人所为,为什么龙家三口竟没一个逃脱厄运?那个人和龙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把一家三口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刘飞把目光从车窗外移到车内,他已经参加过多次破案行动,王兰想到的问题他也想到了,有一点让他熟思不解:不管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同谋,凶手能在一夜之间将一家三口灭门除尽,他一定对龙家非常了解,这个人可能就是龙家的街坊邻居,而乡里人之间,他们会发生多大的矛盾?引起多深的仇恨?以致于要把全家人碎尸万段。

王兰和刘飞没有说话,巨大的疑问压抑着车中的空气,连阳光都变得冷郁起来。高队长似乎看穿了他俩的心思,他把说话的语气放得轻快了些。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现在我们还没有去到龙家,具体情况还不了解,只有等去察看过现场之后才知道,不过照现在我们得知的情况看来,我想可能龙家大小都遭到了同样的下场,若真是这样,凶手是仇杀还是入室抢劫不得不杀?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只有等勘察过现场后才能下论断。”

王兰和刘飞继续沉默不语,他们的心早已飞到了龙家,此时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高队长问小李距离龙昌村还有多远,小李回答说从前面的拗口开进去就是了。

是下达命令的时候了,高队长把说话的语气又提到了先前的坚毅严肃。

“王兰,刘飞!”

王兰和刘飞异口同声地回答道:“队长!”

“为了争取时间,你俩到达龙昌村后直接去龙家检查现场,我和小李去村长家了解龙家的情况,大家随时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我。”

“是,队长!”

“是,队长!”

三 调查

四月四号,晌午时分。

龙昌村村长家。

警车停在村长家门口,屋内四方桌前,高队长和一帮村民围桌正坐,其中还有那个至今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好话的张三,他妈抱着他坐在村长旁边。母亲被儿子吓坏了,如果张三会哭会笑,或者会说一句话,她不会感到事情有那么严重。

今早四点半她就把儿子叫醒了,昨晚儿子从龙虎家回来,他嘱咐母亲今天早上记得早一点把他叫醒,因为一早要起来和龙虎去摘茶,母亲把张三叫起来,听到儿子出门去了,可才一会她听到儿子又回来了,这一回来儿子就变了样,丢了魂,就像着了鬼附身。她起来问儿子怎么回来了,只听到儿子不断重复着那个可怕的字眼:死人,死人!她以为儿子在说胡话,一巴掌甩过去,可儿子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对母亲的训斥充耳不闻,仍旧重复着那两个字。母亲生气了,又给了儿子一下,她说三儿你再说傻话我就打破你的嘴巴,这一巴掌似乎把儿子打醒了一些,儿子结结巴巴地说我看到了龙虎的骨头,他的脑袋变成了黑锅,他的两条腿都被啃光了,母亲被儿子离谱的话吓懵了,顺手又给了他一下,可儿子似乎感觉不到痛,样子变得癫疯痴狂起来,他始终重复着那些可怕的话,这回可真把母亲吓坏了,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对儿子说的话她将信将疑,女人赶紧把男人叫起来,他们抱着儿子立刻向村长家跑去。

村子里发生什么重大变故,人们第一个找到村长。

现在,张三还在母亲怀里发愣,他们在村长家等了一个上午,儿子似乎还沉浸在可怕的回忆中,他不说话也不哭笑,像是变成了个木偶人。母亲把儿子先前说的一切告诉了高队长。现在,她已经完全相信了儿子说的话不假,因为村长从龙家回来后,也被吓得六神无主,村长看到的情况和她儿子所说的一模一样。

“村长,这么说,你并不是第一个达到龙家的人,是他们母子告诉你情况后你才去看过究竟的。”

高队长的声音在众人耳里回荡着,每个人听到他的声音都变得镇定下来。

“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相信,那可是死人的事啊,怎么会发生在龙家,一大早张三他爸妈就急慌慌跑来我家告诉我她儿子看到的事情,我开始不相信,后来看到她儿子那副模样,我半信半疑地去了,去到龙家院子里的时候,我听到屋内有放电视的声音,当时我就想,怎么这家人一大早就起来放电视了?我在外面叫龙成仁的名字,里面没人应,又叫了他儿子和爱人,屋内还是没人应,倒是他家门口那条狗一直叫个不停。我一进门就看见桌子底下有个死人,吓得赶紧回来报了案。”

“那条狗昨晚一直在叫还是你去了之后才叫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昨晚整个村中的狗一直叫到天亮,这村子中的狗,只要有一家的在叫,别家的也会跟着一起叫。然后整个村子中的狗全都跟着叫起来,吠声不断,而昨晚这村中的狗不仅一直叫,下半夜还叫地特别厉害,吵得人睡不着,我还起来把我家那条狗打了一顿。”

“就是说你昨晚被狗吵醒来了,那时候是几点?有没有注意到你家狗是什么时候开始叫的?”

“那狗是什么时候开始叫的我不清楚,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夜里两点。”

听了村长的话,高队长把目光移向众人,他问人们有没有注意到昨晚狗叫是几点开始的。有个村民说大概是凌晨一点半,这个村民说我睡觉比较清醒,外面只要有点声响都会把我吵醒,平时这狗是叫惯了的,顶多半个小时就会安静下来,可我家那狗昨晚一直叫个不停,半个小时后它仍不罢休。后来我起来打了它一顿就去睡了,那时我看了一下表,时间是凌晨两点,可睡不多久它又跟着别家的狗叫嚷起来,我又起来打了它一次,可不管用,我去睡了它照叫不误,真不知道那些狗昨晚是怎么了。我就这样起起睡睡的折腾了五六次,一直到天亮。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死人了。

高队长从这个村民的口中得知两个信息,第一:昨晚出事的时间大概是一点半。第二:这是一起可怕的杀戮,不然村中的狗不会一直叫到天亮。

这时,抱在母亲怀里的张三哇呀一声大哭起来,他错愕地看了看母亲,又警觉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们,他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整个人像是刚从遥远的地狱穿越回来。

高队长额上的眉头展开了一些,他知道,张三的神志已经恢复清醒,他是第一个达到龙家的人,了解的情况比别人更真实可靠。

张三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高队长尽力把对他的问话说的温和一些,让他放松警惕和戒备。

“小孩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把你看到的全部情况告诉我们,不要说谎,我问你什么你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张三转过头来看看对面的高队长,他一身警服在身,高大伟岸,那是他心目中的警察叔叔的形象。

“三儿别怕,警察是来抓坏人的,叔叔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有妈妈在身边,别害怕!”

母亲一边安慰儿子,一边鼓励他。

“小三,昨晚你去龙虎家看电视,几点回来的?”

张三想了一会,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昨晚吃了饭我就带着一包腌肉去龙虎家,去到他家的时候有好多人在看电视,他们一家还没吃过饭,我和龙虎没看电视就和他去隔壁房间下棋去了,一下就到十一点,期间龙虎他妈过来叫我们过去吃饭,但我们都没去。”

“那么你是不是十一点回来的?”

“不是,平时我去他家玩,没事我们都下到十一点半,到十一点半贵州经济台有个电影节目,下到那时候我们刚好可以接着看电影。”

“昨晚你们有没有看电影?”

“没有,因为我们约好第二天一早去摘茶,所以一下完棋我就回家睡觉了。”

“你离开龙虎家的时候,还有没有人看电视,有没有看到他爸妈?”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看电视的人们早各自回家,没看到他爸妈,应该是睡了。”

“你走了以后,龙虎去睡觉了还是接着看电影?”

“这我就不知道了,出门的时候,龙虎边看电视有边吃饭,我叫他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我走之后就不知道他是去睡觉了还是接着看电影。”

“那电影节目要演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说不定,十一点半开始,短的会放到一点左右,长的会放到一点过才结束。”

“然后今天一早你去他家叫龙虎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一幕,是这样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张三说到这里,他的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还有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昨晚有哪些人在他家看电视?”

张三还没有开口,旁边已经有村民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高队长赶紧用笔把听到的名字记录下来,他正想问村民门下一个问题时。小李突然从屋外走来,很急切的样子,他把高队长叫到屋外,并告诉他:刘飞打来电话,他和王兰在龙家发现异常情况,叫我们赶紧过去。

高队长回过头来叫散了围坐的人们,他安慰大家说不要惊慌,请相信警察的力量,我们一定会尽早破案,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高队长说完话拉上村长一起,直抵龙家现场。

四 狗鸟

四月四号,下午。

龙昌村龙家现场。

司机小李和高队长去到龙家的时候,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线外站满了围观的村民,高队长正要越过警戒线进入龙家,人群里传来刘飞的声音,他们三人一起进了龙家。

龙家里面有个院子,院外有堵围墙,警戒线就沿墙而圈,一入院子,高队长就看到王兰一手扶在墙上,一手放在胸前,嘴里吐个没完。他想,毕竟是一个女警员,第一次看到死人总免不了不适应的。只是,这一次,别说是对一个刚参加行动的女警,就是当他看到尸体的死相时,他也免不了倒抽了一口冷气。

高队长走过去把王兰扶到一边,问她现在要不要紧。

“队长,真的,太残忍了,我宁愿去和死人睡一个晚上也不愿看那两个死人一眼。”

王兰半开玩笑的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显然是刚才吐伤了身体,高队长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他可不想让她再吐一次。

“这样吧,我和小李刘飞去屋内查看情况,你在外面阻止有人进入院子,千万别让他们看到了龙家的死人。”

高队长这样安排一是为王兰着想,二是想看看刘飞和小李的现场勘察能力,每一次的现场勘察都是对他们判断能力的考验。可是王兰坚决要和他们一起进屋。

“队长,我和你们去吧,叫小李留在外面把手,毕竟我已经了解里面的情况,心理上已经适应了,这肚子已经吐光,想吐都没了。”

“你保证进去了不会再吐或晕厥过去?”

高队长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王兰,他真不知道到了关键时刻,她会不会又制造麻烦。

“放心吧,队长,我已经适应了,保证不会!”

王兰语气坚决地回答,她脸上的神情视死如归。

“好吧,小李在外面,我们三人进屋。”

说完,三人一起向屋内走去。

龙家房子是中间高两檐低的瓦房,有三道门,中间一道是对开的大门,两边各一道小门。乡下人一般习惯从左边小门进客厅,右边小门直通卧室,看电视的人们就在客室里。高队长三人去到门前,看到中间和右边小门紧关起来,而左边小门却敞开着。

“队长,左边这道门我们来的时候就是敞开着的,电视机下就是龙家儿子的尸骨。”

高队长三人从左门进入屋内,房里有个煤炉,里面的煤已经燃尽,微微还还有些余热,地上狼籍一片,散落一地的饭菜,破碗,筷子,等等,其中还有张三昨晚带来的那包腌肉。前面窗前有张木桌,桌上的电视机仍然开着,电视里正在播放贵州经济台的下午新闻。显然昨晚龙虎并没有吃了饭就去睡觉,而是接着看电视。而事故就发生在他看电视的时候。

头上的灯还亮着,高队长目光在地上的角落里四处搜寻,他立刻发现桌子底下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尸体只剩下了骨头,身上的肉已经不翼而飞,像是被谁割了去,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光了。尸体四肢倦缩着,身上的衣服已被撕成碎片,他的头被一口黑锅罩着,左手残臂压在那口黑锅上。尸体身高大约一米四左右,像个孩子。高队长蹲下身去把那口黑锅移开,他脸上的肉尚且保留完好,赫然就是龙家夫妇的儿子龙虎。

一个巨大的疑问笼罩在高队长心里,这是一场怎样残忍的杀戮?究竟谁会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惨无人道的毒手?

孩子遭到了如此惨不忍睹的杀害,那么大人呢?

“刘飞,你们有没有发现两个大人的尸体?”

高队长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已不指望大人还有活的可能,只希望他们能落得个全尸。

“男人已经死在堂屋,女的还没找到。”

“我去堂屋看看,你们继续在每个房间搜寻,要特别留意能藏身的角落。”

王兰和刘飞去了别的房间,高队长去到堂屋的时候,龙成仁早已死去多时,他希望男人不至于死得那么悲惨,可是他失望了,龙成仁的下场和儿子一样惨不忍睹,依旧衣不蔽体,肉不附身,高队长看到死者身上穿的是睡衣睡裤,他身上和头上盖着一层塑料袋,但已被撕得洞眼开花。

如果说儿子的死像是谋杀,那么大人的死与谋杀比起来就显得过犹不及了,没有谁杀了人还会把他的肉剃下来,也不会画蛇添足盖上一层袋子,更不会把袋子戳得洞洞眼眼。

高队长凝思,这场杀戮是人所为吗?谁能下如此凶狠的毒手?如果凶手与龙家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他最多只是杀了人而已,难道杀人不解恨,还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若真是这样,为什么他还要多事在死者身上盖一层袋子?而且还把袋子刺成那样。如果凶手斩草除根绝后患,他最多只是杀了孩子而已,为什么还要让孩子也落得和大人一样的下场?

高队长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查看起来,地上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已风干多时。尸体匍匐在地上,背朝上,脸朝下,双手在前向两边伸出,左肢手腕向内卷曲,右肢向外拐,两只手摆出的样子像是在往前爬。前面不远处有张桌子,看得出,死者像是要往桌子底地爬去。凶手没有让他立刻死去,或许这人杀了他后就转身离开,这样,死者没有立刻断气,他还有最后的力气往前爬,可是为什么他要往那个地方爬去呢?难道那里是个可以躲避敌人攻击的地方?高队长把那只向外肘出的胳膊挪开一些,他突然在骨掌下看到地上有两个暗红色的模糊字迹,像是用血写成的。一字在上,一字在下,两字之间相隔五六厘米,从上往下念是“狗鸟”,从下往上念是“鸟狗”。不知道死者当时先写“狗”再写“鸟”还是先写“鸟”再写“狗”,不管他先写哪个字,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两个字必定是他断气前写下的最后遗言,而且这不知是“鸟狗”还是“狗鸟”是他当时看到的东西,也许就是“狗鸟”要了他的命。没有哪个人的名字叫“狗鸟”或“鸟狗”,那么,攻击他的敌人是“鸟”还是“狗”?还是“鸟狗”或“狗鸟”?

高队长尽力把人的死与狗和鸟联系起来,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两个字的来龙去脉,若是狗,血迹里却没有狗的脚印,难道一个人还对付不了一条狗?若是鸟,地上也找不到有关鸟的蛛丝马迹,世上有吃人的走兽,绝无吃人的飞禽。

高队长苦心思索着,突然隔壁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他知道,王兰一定又发现了新情况,然后他听到刘飞叫他过去的声音。

“队长,我们在卧房发现了女人的尸体,你快过来看看。”

高队长寻声去到他们的房间,他看到王兰靠在刘飞怀里,左手用力捂着嘴巴,像是又要呕吐,小女人就是要命,一看到死人了就往男人怀里钻,已顾不得男女之别了。

“队长,王兰说她在床底下摸到了一块冷肉。”

“冷肉?”

高队长听到这两个字,有点疑惑,不过转眼就明白了,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把死人称为“冷肉”。

“我们想会不会就是女人的尸体。”

“想必那‘冷肉’就是女人的尸体了,看把你俩吓得,当初我还解剖过死人呢!”

高队长没好气的嘲笑两个下属,然后叫王兰找来手电筒,他和刘飞两人从床底下把“冷肉”拉了出来。

这尚且还算是一副好尸,她身上的肉保存得还算完好,和丈夫儿子比起来她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不知道当时是“凶手”突发慈悲还是故意保留。女人的两只眼睛如鱼眼般向外突出,尸体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她双手紧抓被子,但被子已不知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戳得通光见亮,里面的棉絮也露了出来,她的两条腿和身体平躺着。高队长把被子打开,女人身上穿着睡衣睡裤,全身上下,除了底下两个脚板被“啃”去了两块和头脸被什么东西“啄”得面目全非外,其他地方尚无一处有伤痕。

“队长,她身上的这两处伤不可能致死。”

王兰若有所思的说出自己的看法,她现在已经不想吐了,当她看到女人那张可怖的面孔时,她没有害怕,只感到无比震惊。

“很好,王兰,你继续说说看你的猜想。”

其实高队长已经看出那一点,他甚至还看出了女人死亡的真正原因。

“可以肯定,脸上跟脚底那两处伤害不可能直接导致死亡,从她向外鼓出的眼睛看来,像是被掐死。如果死者真是被凶手掐死,那两处伤痕又让人无从解释,为什么凶手要留下那两处伤痕?是为了制造假相吗?有一点也让人猜不透,凶手是在外面先把人掐死再拖到床底下去还是女人藏到床底下去后再被凶手掐死?而那条被子无论怎样的解释都显得不够充分,如果凶手先在外面把人掐死,他为什么要把女人藏到床底下去?还盖上一层被子?被子上那些刺口从何而来?如果女人先裹起一层被子藏到床底下去,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凶手在外面用长矛之类的凶器向里捅,这样可以解释被子上那些刺口,可是为什么女人身上没有留下凶器刺出的伤痕?”

高队长听了王兰的猜想,他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这个假设,她说得细致入微,滴水不漏。

“如果女人的死不是人为呢?”

高队长提出这个假设,上一个假设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疑点,显得不能成立。其实当他把女人的尸体拉出来时,他就已经否决了第一种假设,因为他看到了那两个所指非人的遗言。

“不是人为?难道会是怪物不成,又是什么怪物?”

王兰对于怪物的假设显得也是牵强附会,高队长笑而不答。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两处伤痕的特别之处?”

“两处伤害正好在身体上的一上一下部位,这也让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凶手杀人不杀身?而只找脚板和头脸。”

“你一门心思把它看成是人为?那些疑问当然难以解释。”

“但怪物的假设更无从说起!”

“如果真是怪物,那些疑点是不是就应刃而解了?”

“但怪物说法是不是有点荒诞了?怪物从何而来?”

“先不管它从何而来,只管它已经来了。女人带着被子躲到床底下去,想必是为了躲避怪物的攻击,床底下空间小,容易藏身,女人用被子把自己保护起来,可是被子只能保护她的身体,一下一上的脚板和头部却不能保护,这就被怪物“吃”了去,女人由于害怕和恐惧,而怪物一直在被子上攻击着,或许这就导致她窒息死去。”

“队长怎么知道这怪物一定存在着?”

“你们去堂屋看到那两个字就明白了。”

三人向堂屋走去,王兰和刘飞看到了那两个字。

五 山重水复

四月四号晚,

龙昌村村长家。

高队长四人在村长家成立了一个临时办公室,他们从龙家回来就立刻着手研究案情。从邻居口中得知,龙家最近把这一季的小麦全卖了,家中大概有几千元现金。经过他们调查发现,这笔现金已经不复存在,钱不会走路,只有人,那么,人的目的是不是为了钱财?若仅是这样,他最多只是灭口而已,为什么会杀人如此过甚?如果凶手的目的是灭门,那么也许钱财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已。

但是,不管凶手的目的是为了钱财还是杀人,人死和钱财失踪应该是同时发生。如果凶手的武器是一种会吃人的野兽,那么,龙家死成那样就不足为奇了,这也可以解释钱财失踪的合理必然性,那必定是人为。而那会是怎样的野兽呢?会有谁去养这种野兽?从村长口中得知,村子里很多人家都养有狗,但都只是一般的看家狗而已,它绝不会凶猛到吃人的地步。

如果那只是一场单纯的灾祸,是不是野兽从深山里跑来把人吃了?村长这样说,早些年深山里是有野狼之类的野兽出没的,听老人们说那时候也发生过野狼从深山里跑到村里来叼走孩子和妇女的事情,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看到有野狼出没了。

似乎两种可能都被排除,案情陷入了山重水复,而问题一定存在着,钱财失踪必然是人所为?人死过甚的原因只能与非人的野兽联系在一起,究竟有没有这种野兽?这种野兽会不会就是遗言中所指非人的“狗”和“鸟”?它们会不会就是凶手的武器?

线索一定存在着,死者留下那两个字不可能是空穴来风,那必定是案情的切入点。

把人死和钱财失踪两者联系在一起,无论怎样的解释都与现知的事实相矛盾,或许那是两个独立分开的事件,钱财消失必定是人所为,这个人了解龙家的财产状况,而人死却另有隐情。

“小三,你早晨去到龙家的时候,他家的门是开着的还是锁着的?”

为了随时了解情况,张三和村长也加入了他们的研究。

“我去到他家的时候,在院子里就听到屋里有放电视的声音,当时我就想龙虎起得这么早,他家狗在院子里,我每天都去他家玩,那狗对我也熟悉了,平时我去的时候它都不叫,那天我老远就听到它在叫,我去到院子里它还在叫,我有点害怕,就在外面叫龙虎,可是屋里没人答应,我接着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然后我就拿起一跟木棒把狗吓开过去敲门,敲了一会仍然没人来开门,然后我试着推了一下,那门没锁,一推就开了,结果看到地下乱七八糟的一片,突然看到桌子底下有堆骨头,我吓得门都没关上就转身跑开了。”

张三回答得很仔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门没锁,说明那天晚上在龙虎还没有锁门睡觉之前就发生的不幸,如果门锁着,外面的人进不去,就算凶手破门而入,那门或锁必然已经损坏,可是那门至今还完好,锁也无损。

可以这样假设,那天晚上龙虎吃了饭后没有去睡觉,他接着看电影,正当他看得入迷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敲门声,他以为是张三又回来了,然后去开门,结果一看门就遭到了杀身之祸,或许凶手没有先敲门,而是直接登门入室,凶手带着野兽进门之后很快解决了三人,然后顺便把钱财洗劫一空。凶手带着吃人的野兽入室劫财杀人,不管他的目的出于哪种,这种假设既说明了钱财的去出,也解释了人死那般过甚。

另一种假设是把人和野兽分开:龙虎看电视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声响,或许那是野兽抓门的声音,听到异响后他想出去看过究竟,结果一看门就遭到了一群怪物野兽的攻击,野兽把龙虎扑倒在地,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龙成仁在床上听到儿子的救喊立刻起身下床出来,当他从卧房走出经过堂屋的时候,那野兽又扑向他,男人在堂屋和野兽困斗,最后还是难逃厄运。女人在卧房听到惨号,当她下床去到堂屋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那要命的一幕,她赶紧退回房间,也许就在那时候,野兽已经发现了她,当务之急她做出躲避野兽攻击的办法就是披上被子躲到床底下去。不管那野兽是“狗”还是“鸟”,床底下都是最好的躲避之地。然而就算她躲到了那个让自己不易受到野兽攻击的狭窄角落,她的头脸和脚板两处还是免不了受到伤害,由于女人恐惧或是长时间捂在被子里,最后窒息死亡。

这群吃人的“狗鸟”怪物不为钱财,只为吃人,吃完人后它们很快散去,很巧的是,怪物离去不久,偷钱的人来了,那个贼人胆大包,也许他是聪明的,在他看来,人死已非他为,这已是不争的事实,那么钱财失踪在巨大的事实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种假设解释了人死是野兽为之,钱财消失是小偷所为,但这种假设似乎站不住脚,经不起推敲,显得十分勉强。第一:那是怎样一群怪物?他们从何而来?深山里没有狼出没,村子里没有会吃人的狗,世界上更没有吃人的鸟。第二:小偷入室偷钱,他不可能来的那么巧,刚好遇到人死,更不可能遇到死人还不被吓得赶紧转身溜之大吉。

如此,两种假设比较而言,前者比后者显得更有可能,若存在着那个养野兽的人,无疑那人就是头号疑犯,如果找到了他,那么这案情就柳岸花明了。

高队长四人各自表达了自己的猜想和假设,最后综合得出凶手带着怪物野兽入室杀人劫财的结论。他们研究的下一个目标是怪物野兽。

“队长,从那两个字看来,那怪物是‘鸟’还是‘狗’呢?”

王兰说出心中的疑问,从她看到那两个字起,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认为会是什么?”

高队长反问道,他何尝不也是在想这个问题呢?

“就算世上有吃人的狗,可是那‘鸟’要怎么解释?不可能这世上还有吃人的鸟吧,就算真有这种鸟,为什么他不单写一个‘鸟’,而是两个都写下了,这样看来,那野兽会不会是两种?”

“不管是鸟还是狗,那怪物一定与这两种动物有关。”

高队长已陷入沉思,刘飞这句不是终点的回答算是解释了王兰心中的疑问。

“刘飞,那晚去龙家看电视的人员名单里,他们中有没有与龙家有发生过重大矛盾纠纷的?”

“我已经全部查过了,他们一直与龙家相处和睦,并没有与龙家发生过矛盾纠纷。”

高队长转头看向村长。

“村长,龙家平时和邻居们相处得怎么样?村子里有没有与他家发生过纠纷的人家?”

“村子里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家相处得都比较融洽,小矛盾各户之间是有,但没多久都会和好如初,绝不会怀恨到杀人的地步。”

村长的回答无疑就是一条线索的句号。

高队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狗和鸟有什么联系?龙成仁是不是因这两种动物而死?这狗和鸟从何而来?凶手和它们有什么关联?为什么要去养这种狗?

“村长,村子里有没有养鸟的人?”

“我们可不是城里人,哪有那闲情逸致?”

“我是说专门养鸟的人。像鹰之类的。”

“哦,以前有个养鸽子的,不过现在人家已经改行种地了。”

高队长继续问道。

“村子里有没有专门养狗的人。”

“村子里现在大都是种地的农民,以前有专门养狗的,他们都是做狗生意和打猎的,不过现在狗越来越多,价格越来越低,做那买卖的人就没有一个了。”

“那么打猎的呢?”

“打猎的以前也有,那时候枪支弹药管得不严,在哪都能买到那些东西,而且深山里的野味也比较丰富,打猎的人比较多,后来国家对枪支弹药管得严起来,而且山里的猎物经过一段时间的捕杀之后也逐渐变少了,于是后来打猎的人就很少了。”

“现在还有没有人去打猎?”

“还有一个,其他猎人由于买不到弹药就改行种地去了,而这个人,他的枪支弹药都是自己造的,所以至今他仍在以打猎为生。”

高队长听了村长的话,他心中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火花。

“这个猎人有没有养有猎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有很多年没有来村子里了,他去打猎我还是听别人说的。”

“难道他不是住在村子里?”

“这话可长了,你听我慢慢说来,他姓朱,叫朱昌,是村里的光棍,年轻的时候他是有老婆和儿子的。他老婆是邻村的一姑娘,嫁给朱昌后生了一个儿子,不幸的是女人生下儿子不久得了一场重病,结果不治身亡。老婆死后朱老汉和儿子相依为命,老汉一心想把儿子养大成人,也不知道他前世是不是做了缺德事,今生要遭报应,更不幸的事发生在了他身上,他儿子十岁那年掉进河里淹死了,从此他成了一个鳏寡孤独的人。”

“他儿子是怎么掉进河里淹死的?”

“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那天他儿子在河岸边放牛,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他不会游泳,结果打了几个水巴掌就沉到河底,死了。”

“后来呢?”

“儿子死后朱老汉身受打击,从此性情大变,庄稼也不种了,在村子里见到女人就骂没良心。见到和他儿子一般大小的孩子就说是他儿子,对于朱老汉的悲惨遭遇,人们同情他,可是对于他疯癫的行为,人们见到他都惟恐避之不及,都以为他疯了,非把他赶出村去不可,于是人们群起把他撵走,从此他在村子里再无立足之处,后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

“你是怎么知道他去打猎的?”

“我问别人才知道他在深山里过起了打猎的日子。”

“村里有没有人知道他在深山里打猎?”

“应该没人知道,张成龙只告诉我这些。”

“张成龙是谁?”

“就是张三他爸,我就是从他那里得知朱昌打猎的消息的。”

听到这里,高队长看了看旁边的张三,他希望能从这个孩子口里解到一些关于朱昌的事情。

“小三,你跟我们说一下朱老汉的情况,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张三把只手脱在下巴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这样的,朱伯伯是和我爸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发疯的时候也从没吓过我,每次我爸去山里都给他带去一些生活用品。我爸叫我别把朱伯伯在山里打猎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每次朱伯伯都是在晚上来我家,还带上好多野味,前几天带来好几只腌兔肉,天气热,出事那晚我妈还叫我带些去他们家。”

“你爸爸为什么叫你别把那事告诉任何人?”

“这我不知道,反正他是那样对我说的。”

“为什么你朱伯伯每次来你家都是在晚上?”

“不知道,我想是怕被人看见吧,村里好多人都见不得他。”

“哦,他有没有因为儿子的死与村民们发生过矛盾冲突?”

“这我就不知道了!”

张三语塞,高队长看了看村长,不知道他对于这件事是否了解。

“村长,这事你有没有听说过?”

“这我也不太清楚,张成龙和他的关系比较密切,队长应该从他那里了解更多关于他的情况。”

高队长听了村长的话,心中笃定,然后他对村长和张三说:“村长,小三,谢谢你们今晚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线索,这对案情发展有很大帮助,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村长和张三各自休息去后,高队长立刻对另外三个人部署了第二天的行动计划。

“刘飞,王兰,你俩明天再去龙家查看现场,之前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了‘狗’上,这不全面,这次你们回去多留意有关‘鸟’的线索,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队长!”

刘飞和王兰同时回答。

“小李,明天一早我们先到张成龙家去,把他叫上和我们一起进山拜访朱昌。”

“是,队长!”

任务安排完后,他们才各自睡去,其时已是凌晨时分。

六 食肉鸟

第二天早晨。

朝阳,山道上。

高队长、小李、张成龙三人一齐迎着早晨的露水向深山走去。今天早上高队长和小李去到张成龙家的时候,他开门发现是原先那两个警员,以为是来拿他试问的,吓得赶紧转身关门大吉,两人向他说明来意后他才探出头来,表示愿意配合调查。

三人一起在山道上边走边聊。

“张哥,我们听村长说你和朱昌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想必你对他的一定很了解吧,我们想听你说说他儿子死后的一些事情。”

为了表示尊敬和友好,高队长叫了他一声“张哥”。

“其实他挺可怜的,先是死了老婆,后又是儿子步了母亲的后尘,之前他母子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在村子里和我们家处得最好。亲人死后,他深受打击,神智有些恍惚,有变疯的可能,我看不行就把他带到我家精心照料护养起来。那时候由于他得罪了很多村民,人们对他群起发动攻击,我也不能长期庇护他,恢复常态后他在村子里已无立足之地,后来他自造起火药和枪支,进山打猎去了。”

“他进山打猎的事情你有没有跟村里人说?”

“没有,这事他叫我为他保密,我只跟村长一人说起过。他不想再出现在村里人面前,他要让人以为他死了。”

“哦,所以你才叫你儿子别告诉任何人。”

“是的!”

“他有没有跟你谈起过他儿子的死?”

“有!他神智清醒后对我说他儿子是被别人害死的。”

“他儿子不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的吗?为什么说是被别人害死的?”

“是这样的,他儿子掉到河里的时候,有三家人在场,这三家人在距河边不远处的田里耕作,孩子掉出事时他们都无动于衷,见死不救。”

“事实是不是这样?”

“我想不是,他说他儿子掉到河里的时候,那三家人应该能看到或者听到呼救声,可他们都没有去救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淹死。所以他说是被他们害死的。”

“那三家当事人叫什么名字?”

“一家是刚死去的龙家夫妇,一家是王发夫妇,另一家原先住在村里,去年搬到县城去了,可是听说这家人搬进城里住了不久就消失了。”

“消失?”

高队长迟疑了下,心想着会不会是失踪?他立刻把这家人的“消失”也龙家人的死联系起来,这两家人都是事故发生时的当事人,而这两家人都发生了变故,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必然的结果?

“是这样的,开始这家女的在村里务农,男的在县城做水果生意。后来男人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在城里租了个门面,买了辆货车,于是举家搬进了县城,一家人做起了水果批发生意。不过遗憾的是,听村里人说这家人搬去不久就发生了变故,一连好几天都没人见到这家人的身影,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到现在依旧杳无音讯。”

“这事有没有报案?”

“很早就在县公安局备了案,没人知道这一家子是不是失踪了,公安局到现在也没查出个眉目来,你们若对这家人感兴趣,具体情况应该向县公安局了解,我们得知的消息也只是道听途说而来。”

“好!这家人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孩子?孩子是不是也和大人失踪了?”

“一家大小全部失踪,男的叫李尚,女的叫王苗,孩子是个十来岁的女儿。”

高队长迅速掏出纸笔,记下这两个人的名字,叫旁边的小李回去立刻打电话给县公安局,向他们了解李家失踪案件的进展情况。然后继续发问:“刚才你说的王家夫妇,他们是怎样的一家?现在是否安在?”

张成龙回答道:“王家住在村尾,与龙家一衣带水,这两夫妻都是安分守纪的良民,至今安在。”

“等下我们回去麻烦你带我们去他家一躺。”

“好的!”

三人在崎岖的泥路上走着,荒蟒的山地,草长莺飞,张成龙开始弃路往山上爬去。高队长和小李紧跟其后,地上的杂草变得稀疏起来,身旁的荆棘变成了灌木,继续往前走,灌木变成了乔木,然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苍翠欲滴,各种大树参天林立,挺拔苍劲。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他转身对后面的两人说道;“穿过这片森林,前面有个小山丘,山丘上有坐木房子,朱老汉就住在那里。”

张成龙说完继续往前走,高队长和小李只管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不一会三人就走到了森林边缘,山丘之下,高队长抬头看去,半山腰上果然有间木草房,不知这个时候朱昌在不在房里。

三人气喘吁吁爬到山腰上,张成龙在草房子前吆喝起来。

“老朱,在不在家?我来看你了。”

里面没有回音,等了一会,也没人出来,显然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看来他是出去了,以前我来有时也遇不到他在家。”

张成龙不自觉的讪讪自我解嘲,有点急切和失望,像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就是耽误你的时间了,如果你有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们能找到下山的路。”

高队长看到张成龙有点尴尬的样子,有点被他的真诚感动。

“没有!没有!配合你们工作是我应该做的,全村人也想尽早知道真相。”

三人在房前边说边聊等开了,不多久,他们突然听到屋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扑扑声响,夹杂着某种低沉的哀号。三人寻声向屋后走去,前面不远处,他们竟然看到一头野猪正逃命似的围着一棵大树转圈子,它的后腿被一根拇指般粗细的绳子系着,绳子的另一端栓在树干上。野猪是在逃命,它的头上有成百上千只飞鸟在啄噬他的身体,黑压压的一团,每只飞鸟都如鹰般大小。它们在半空中扇动着乌黑的翅膀,细而长的喙一口口啄向野猪身上各个部位,野猪飞也似地奔跑着,它不能慢下来,只能以快速的身法闪躲飞鸟的攻击,偶尔用短拙的鼻子去还击那灵活巧妙的敌人,最终这也只是徒劳而已。要命的不是它头上的飞鸟,而是那根束缚它的绳索,如果没有那根锁命的东西,在敌人向它发起攻击的时候,恐怕它早已逃到山洞里躲起来了,可是现在,它只能在那根绳索的束缚范围内作困兽之斗。

渐渐地,野猪的奔跑慢了下来,有几只飞鸟趁机落到它的背上,鸟爪紧扣,铁喙频点,几道血流从钢爪和喙啄处流了出来。野猪突然吃痛,它几欲倒地的身体触电般向上弹起,大概是想借此一弹之力把附在背上的飞鸟抛出体外,可是它失败了,那几只飞鸟已把利爪深陷肉内,它的一弹之力并不能将他们抛入空中。

野猪身上的血流得越来越多了,地上是点点鲜红的印记,照此下去,野猪不被累死,也会流血而亡。它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它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叫声从愤号边成了牛喘,最后,它终于在凄号声中壮烈地倒下了。但它并没有就此认命,倒地之后,它用最后的余力翻滚着身体。这样一来,它的身体就成了一个千均之鼎,如果背上的精灵还不松爪抽身,它们必将被压死在野猪身下。果然,野猪这一滚之力凑效了,它身上的鸟见势赶紧松爪腾空,有几只懈力不及的被野猪的身体压成了肉饼。

所有飞鸟又回到了空中,死的不过是几只而已,它们又向地上的野猪发起了又一伦猛烈的攻击,野猪倒地之后休想还能起来,它的翻滚失去了意义,却依旧坚持,只有这样它才能免糟即刻就擒的命运。最后,它的翻滚终于缓慢下来,在它全身停止动弹那一刻,所有飞鸟终于落到了它的身上。

高队长三人远远被这罕见的捕杀一幕惊呆了,那是什么鸟?竟能生擒活肉。任凭三人见多识广,他们谁也没见过如此这般凶猛似虎的鸟,吃肉的鸟他们听说过,也见到过,像秃鹰,可是像这种能捕杀一头野猪的的飞禽他们却没见到过,更是闻所未闻。

三人都被刚才那可怕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每个人见鸟都如临大敌,心神被震慑住了,赶紧悄无声息地退到后门前,生怕那群飞兽突然向他们扑来。

高队长看看身边的张成龙,他一脸死灰色,冷汗直流,也像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可怕的场面。

“以前你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这种鸟?它们是不是朱昌饲养的?”

高队长双目紧盯着张成龙,他看到他的眼里满是恐惧和震惊。

“不!我从没见到过这种鸟,他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饲养的。”

张成龙战战兢兢地回答,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你真没见过这种鸟?也没听他说起过?”

高队长双目逼视着他,他再一次的反问更加强调和加深了这一点的重要性。

“队长,我真不骗你,看到刚才那一幕,我也被吓坏了,朱老汉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这种鸟,我不知道深山里有这种凶猛的怪兽,更不知道这种怪鸟是不是朱老汉饲养的。”

张成龙的话语气真挚诚恳,听起来不像撒谎。如果他知道山里有这种鸟,他应该会先告诉我们作好防备;如果这鸟是朱昌所养,他知道这一点而去庇护朱昌,那么朱昌就应该先处理好这群鸟,而不会让我们碰巧遇到。

听了张成龙的回答,高队长立刻作了有个决定。

刚才那一幕让他联想起龙家三口死时的惨相,龙虎死在桌子底下,他想用桌子来庇护自己,头上那口黑锅可以印证这一点;龙成仁死在堂屋地上,他想朝前面的桌子底下爬去,显然那里是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地方,这一点可以和他儿子已经躲到桌子下面得到印证。两个人同样的举动说明敌人是从上面攻击,这上面的敌人会不会就是刚才那种鸟?如果真是那种鸟,它们是自发吃人还是别人指使?

现在看来,那群鸟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上,而且正好在草房子附近,它们生擒了一头野猪,野猪被系在树上肯定是人所为,这人必定就是猎人朱昌,他为何要把野猪栓在树上?他知不知道会有一群飞兽来把它吃了?如果他知道大山里有这种鸟,他不会把野猪栓在外面,这种假设是他与鸟没有关联,如果他把野猪栓在外面的目的就是为了以飨飞鸟,那么他与鸟的关联就大了,那群鸟就是他饲养的。如果真是这样,它们会不会就是他杀人的帮凶?凶手会不会就是他?

高队长想到这里便做出了下山的决定,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打草惊蛇,回去查找有关“鸟”的证据。

在回去的路上,高队长嘱咐张成龙,叫他在警察办案期间不可上山与朱老汉见面,如果朱老汉下山去到他家,不可跟他说起今天的事情,不要向他问及那鸟的事,倘若朱老汉问起办案的事,就告诉他说警察已经拆案回省了。

七 溺水事故

高队长三人一行下山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张成龙把两人带到王发家门口就回去了。

高队长在王家门外直呼王发的名字,不久有个女人从门内走出,像是王发的爱人,显然男人不在家。女人出门看到是两个办案的,表现得有点害怕和拘谨,高队长见此,赶紧上前去向女人说明来意。

“王嫂,你别怕,我们是来向你了解情况的。”

高队长满脸堆笑地向女人表示他们的来意。在三家当事人中,如今只剩下王发一家清楚那天发生的事,一切细节只有从这最后的一家口中得知。

“你们别问我,龙家不是我们害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简洁地拒绝后就想立刻转身关门走人,明哲保身,她似乎不想惹是生非。

“王嫂,我们不是来问有关龙家的事情,也根本没怀疑到你们身上来。”

高队长赶紧向女人澄清来意,他能理解女人现在的想法。

“你们不是来问龙家的事情那是来问什么?”

听了高队长的话,女人不那么排斥了。高队长直接问道:“村子里是不是有个叫朱昌的人?”

“你们怎么知道?”

女人显得有点吃惊。

“我们当然知道。”

“龙家是不是他害的?”

“还不确定,我们想从你这里了解关于这个人。”

这时女人脸上起了变化,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那个老驴头,去年差点把我儿子拐去卖了,幸好那天有人在半路上碰到他带着我儿子,回来跟我们说了之后我们才带着一帮人在路上把孩子救回来。”

“据我们所知,朱昌原来也有个儿子,差不多和你们孩子一样大,后来被淹死了。出事那天,有三家人在场,一家是你们夫妇,一家是已经死去的龙家夫妇,另一家是已经搬到县城去的李家夫妇,不过听说这李家人已经失踪了,这个消息想必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想了解的情况是,那天你们在田里耕作时,除了朱昌的儿子在河边放牛外,你们有没有看到还有其他人也在河边?他儿子掉到河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呼救声?”

女人若有所思的回答说:“当时我和王发在田里埋头锄草,偶尔撑起腰来的时候看到河边有个放牛的小男孩,十一二岁岁的样,除那个放牛的男孩子外河边就没看到有其他人,我们看到那孩子骑在牛背上,那岸边距离我们这边有点远,看不出他是谁家孩子,我们也不担心他会掉到河里去,因为村子里十来岁的男孩子都会凫水,谁知道他儿子却是个例外。至于我们有没有看到他掉到河里或听到救命声那就真没有了,就算那边发生水响我们这边可能也听不到,当时我们一边说话一边锄草,锄草的时候手在田水中也会弄出声响来,这样一来远处的声响就更不容易听到了。”

“那么,另外两家距离孩子出事的地方有多远?他们是不是也在田里锄草?”

“龙家的田在上游一些,他两人距离孩子出事的岸边要近一点,距离我们也远一点,两人当时在田里埋头拔牛蒡。李家和我们一样也是在田里埋头锄草,他家的田和我家的相邻一埂,撑腰换气的时候我们还互相说话呢。”

“就是说你们三家人中没有一家发现当时的事故了?”

“我不知道他们家有没有注意到那事,反正我和王发是没有看到的,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谁,看到有人落水了,他都会去救的。当时,如果另外两家看到有人掉到河里去了,他们一定会去救人,而救人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可事实是我和王发一直安静地在田里耕作,什么事都不曾发觉。所以,我认为另外两家人也没有注意到那事。”

女人语气肯定,不容质疑!

“朱昌的儿子死后,他有没有责怪过你们?”

“岂只是责怪!他甚至把我们当成了仇人,说我们见死不救,要告我们害死他儿子,还要报复我们,若知道他这样蛮横不讲理,当初就算看到他儿子掉到了河里我们也不会去救。”

“话也不是像你这样说,法律上还真有一条见死不救罪。”

“若真有这条罪,恐怕这世上谁也不会去犯这条罪状的。要是他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就要看他处在怎样的情况下了,就拿朱昌儿子淹死这事来说,如果有个成年人和他儿子在河边,而且他们的距离很近,那个成年人也会凫水,如果他看到朱昌儿子掉进河里而故意不去救,那么无疑他就犯了那条罪状。”

“要是他说我没看到人掉进河里,我不会凫水,你们怎么去证明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们不去证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要有人能证明他和朱昌的儿子相距很近就可以了。”

“这就是你为什么问我有没有看到另外还有人和他儿子在岸边的原因?”

“是的!”

“队长,我们当时真没注意到河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女人再一次强调的说。

“有没有其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后来朱昌有没有因你们的无视来报复你们?”

“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报复,他简直就像疯了一样,今天跑来我家大吵大闹,明天跑去龙家翻天覆地,后天跑去李家要死要活,我们都见不得他,巴不得他从此消失,他一见哪家女人就骂,见到孩子就想拐走,这种事都发生过很多次了,后来村里人群起决定把他赶出村去,以除后患。”

“哦,那么关于李家夫妇搬到城里去不久就失踪的事情你们了解多少?”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他们失踪的消息我也是听乡亲们说的。李尚一家搬走的时候朱昌已经消失了两年。”

高队长故意问道:“你知不知道朱昌去了那里?”

女人回答说:“村里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高队长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

女人奇怪地回答:“什么事情?”

“现在,龙家人死了,李家人失踪了,这两家人的变故是不是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什么内在联系?”

女人似乎到现在还想不明白。高队长只好把话说得直白些了。

“他们两家都是朱昌儿子死时的当事人,而且朱昌又一口咬定他儿子是你们害死的,那么,这两家人的变故是不是朱昌出于报复所为?如果真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现在的处境?”

听了高队长的话,女人的瞳孔突然收缩,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然后她虚脱的向墙上靠去。

“怎么会!如果李家被他暗杀了,他怎么会跑到城里去杀人?怎么忍心下那种毒手?”

“怎么不会!龙家三口已经是最好的见证了。”

女人突然睁大着眼睛看向高队长,脸上满是恐惧和不安。

“难道龙家人的死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还不能确定,不过现在他的嫌疑很大,差的只有证据,只要证据一到手我们便可立即抓人。”

女人无力地从墙上滑到地下,哭丧着脸,她终于想起了那件可怕的事情——在那三家人中,李家已经失踪,龙家已经被灭门,咱家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天啦!若两家人都是他一人所为,怎么会没留下蛛丝马迹?他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我们家。”

女人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她蹲在地下抱成一团,哭了!一直站在高队长旁边的小李说话了。

“队长,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朱昌抓起来审问的,为什么还按兵不动呢?”

“打草惊蛇之后他可能就会毁灭所有罪证,到时候就不好办事了。”

听了高队长的回答,小李突然明白过来:说不定那鸟就是他的罪证。

高队长上前去扶起蹲坐在地上的女人。

“王嫂,我们今天来你家的目的一是了解朱昌情况,二是给你们提个醒,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什么事做个防备比较周全,出门要和男人在一起,别往荒凉的地方去,说不定朱昌就躲在大山里某个地方。他已经失去了人性,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对立刻通知我们。”

说完,高队长和小李走了,女人怔怔地靠在墙上,脸上是深深的不安和恐惧。

八 新线索

下午,高队长和小李还没有回到村长家,刘飞和王兰已经回来了,刘飞在办公室里跺步,王兰在门口不时地向外张望,他俩像是在等高队长回来。不久高队长和小李回来了,他们一到村长就叫大家过去吃饭,他说刚才张三他妈叫张三给我们家带来点腌肉,他家的腌肉真多,不知道是不是朱昌送的,大家过去尝尝味道。

高队长边吃边想,不知道朱昌是不是又去张成龙家了,希望他不知道我们还在这里。

吃过晚饭后大家回到办公室说起了今天各自获得的成果,王兰和刘飞两人脸上是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很得意的样子,不知道他俩今天是不是有了新发现。

“看你俩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恋爱了?”

高队长故意调侃他们,王兰被队长一说,脸上不自禁羞红起来,不打自招了。

“我们哪有!是有了重大发现才高兴的。”

刘飞赶紧用公事弥盖了私事。

“重大发现?”

高队长立刻激动起来,这正是他希望有的。

“是呀,第一次我们没发现的重大发现。”

王兰在一边“夫唱妇随”。高队长感到有些惭愧,第一次勘察现场时可能是有疏忽了,第二次竟然被两个下属发现了去,不过他还是感到欣慰和兴奋,欣慰的是两个下属还算得力,总算有所发现了,兴奋的是想急切知道他们的重大发现与心中所想的是不是吻合。

“快给我看看是什么重大发现!”

刘飞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他把文件夹放在桌上,然后推到高队长面前。

“队长你看,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新发现!”

高队长把文件夹打开,他看到一张照片,他把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照片的背景一片模糊,有点黑暗,照片里最显眼的地方是中间有块暗红的痕迹,而暗红的痕迹里有个狗一般的脚印。

“刘飞,这张照片在那里拍的?”

“在龙家女人死去的床底下,在没有发现这个脚印之前,我们妄加排除“狗”的线索,这显然与死者留下那两个字的遗愿相反,现在这个发现刚好解释了其中一个字的由来。至于第一次我们为什么没有在男人旁边发现“狗”的脚印,可能它已被凶手抹去,而女人床底下的却疏忽了。”

听了刘飞的推理,高队长心中豁亮,那个“狗”字的疑团由此揭开,剩下的就是证实那“狗”的存在。而那个“鸟”字呢?他们有没有发现“鸟”的线索?

“除了这个脚印外,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有!队长你看。”

刘飞从文件夹的夹层里取出一根东西——羽毛,黑色的,像只鸡毛。高队长一看到这片羽毛,他心中所有的疑团便解开了,只是他有些疑惑,第一次检查时,他已经很仔细的查看了,最后还是逃过了自己的火眼金睛。

“刘飞,这片羽毛你们在那里发现的?”

“这可得感谢阿兰,是她发现的。”

“王兰,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王兰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现在变成了一副得意和甜蜜的微笑。

“其实也不是我发现的,当时我就想,死者临死前写下那两个字不可能没有来由,刚好女人旁边的脚印印证了他遗言中的“狗”,那么是不是应该还有一样去印证那个“鸟”呢?然后我就想,狗留脚印,鸟会不会也留下爪印?我这样去找,可是我在地上并没有发现鸟爪。后来我就想,这鸟是飞在空中的,它不可能像狗一样走在地上,而是飞在空中,当然空中也不会留下鸟飞过的痕迹。”

“可是你是怎么发现这羽毛的呢?”

高队长的胃口似乎被吊了起来,他的语气有点按耐不住。

“群鸟在屋里飞,它必定是从某个地方飞进来的,我查看了一下,鸟只有从两个地方能飞进来。一个是门,凶手把门打开后,群鸟从门外飞进来;另一个是堂屋里的天窗。这两个入口,门的空间比较大,如果群鸟从门进来,它断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天窗就不一样了,天窗入口小,而且它是用一跟一跟的木条分开来的,这就使原本空间很小的天窗变成了一格一格的缝隙,如果群鸟从缝隙里飞进飞出,想必应该会被蹭落一两片羽毛。我怀着这样的猜想找来一把梯子,叫阿飞爬到天窗上去看看,这一看就看出了名堂,果然不出我所料。”

听了王兰的解释,高队长感到汗颜,其实当初他也想到了鸟的来去之处,只是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门上,却疏忽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窗。

看来是了,如果深山里那群鸟是朱昌饲养的,那么这片羽毛一定就是那群鸟留下的。如此,朱昌的嫌疑就最大了,如果那群鸟是他的帮凶,那么他应该还养有另一个帮凶,或许是一条狗,一条会吃人的狗。

想毕,高队长把早上和小李深山之行取得的成果告诉了王兰和刘飞。深山里的所见所闻刚好与他们取得的线索相吻合,唯一遗憾的就是有“狗”却不见狗。最后高队长对大家说道:“种种迹象表明,朱昌现在的嫌疑最大,我们已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他身上,眼下差的只有证据,只要一有证据,我们便可动手抓人。虽然他的嫌疑最大,可是我们现在不宜对他动手,这样会打草惊蛇。有几件事情等着我们去做。第一:我们得查明那群鸟是否与朱昌有关,若真是朱昌饲养的帮凶,还得证明它们就是朱昌纵鸟食人的现场证据。第二,李家夫妇的失踪是否与朱昌有关?这一点我们得尽快向县公安局了解那边的案情。第三:在那三家人中,龙家和李家都遭到了不幸,如果这两家人的不幸都是朱昌一人所为,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王家?我们不排除这种可能,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监视王家人的人身安全。从明天开始,王兰和刘飞密切关注王家人的安全,我和小李再次上山暗访朱老汉。”

高队长吩咐完毕,大家各自睡去。

明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九 意外的发现

第二天,清晨。

大森林。

早上九点的太阳不温不火,森林中的瘴气除尽,空气中飘荡着树木的松香味,没有风,却显得格外阴凉,可是现在,高队长和小李却感到有点热,空气的温度不高,是他们心头有点发慌,发慌而感到躁热,因为他们在森林中迷路了。

八点钟两人走进森林,他们已经在这片无边无路的森林里转悠了一个小时,头上是浓密遮天的枝桠,地下是松软的枯木落叶,两人就像是走进了迷宫,转来转去还是森林,似乎走不到边。他们上次和张成龙一起来过,那时他们根本没有注意路途和方向,只顾着跟在别人后面,万事大吉。

上山之前,小李向高队长征求过意见:要不要再叫上张成龙一起?高队长没有采纳:这是暗里监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实他一方面是不想再去麻烦别人,另一方面,他自信能找到小木屋,根本没想到会迷路。这大概就是百密必有一疏吧。

如今,别说找到小木屋去监视别人,自己都陷入了困境。

可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高队长和小李坐在枯叶上,他们商量是要继续找小木屋还是先下山。这时,两人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高队长立刻警觉起来,这是猎人的枪声,看来一定是他了,高队长听罢心头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要是找到了那小木屋,主人不在也没戏看。

随即,高队长和小李起身寻声向后走去,他们一边用枝叶伪装自己的行动,一边慢慢向猎人靠近。

看到了,两人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个身穿青色麻衣的中年人,大概三十七八左右,他正身背着一只长长的猎枪向前走去,前面是一条引路的狗——猎狗,一只有如狼躯体般大小的猎狗,它正精敏地在前嗅味前进。不知道它是不是死者遗言中的“狗”?猎狗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猎人也止住了脚步,它在那里东闻闻,西嗅嗅了一会,然后选择一个方向继续前进,猎人也跟在后面走了起来。不一会,高队长和小李小心翼翼地去到原先猎狗和人停过的地方,他们在那里看到地上有点点斑斑的鲜红血迹——猎物中了枪。

两人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向紧跟其后,走不多远,前面的猎狗和人又停了下来,高队长和小李也在距离和狗和猎人几十米远的身后停下来监视,两人同时看到,前面的猎狗变得疯狂起来,它挣脱猎人手上的绳索,忽然向左扑去,像是发现了受伤的猎物。高队长和小李立刻弃人追狗,他们在与狗成平行线的后面往同一方向跑起来。

猎狗停止了奔跑,在那里进退来回,踟踌不前,嘴里发出低沉的懑号。不一会转起圈子来,像是在犹豫,似乎前面有什么吸引却又让它十分忌惮的东西,让它不敢妄自靠近。

高队长疑惑起来,是什么竟会让如此凶猛的猎狗也避让三分?猎狗仍在那里踟躇不前,高队长沿着原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小李紧跟其后。大约走了十多米,他们隐约听到前面沿猎物方向传来连续不断的扑扑声,夹杂着某种困兽的低号,这似曾相闻的声音,似乎在那里听到过。

高队长转过方向,径直朝声音来源处靠近,慢慢地,声音越来越清晰,哀号越来越愤怒。高队长停下脚步,他突然想起了两件重要的事情,一:前面究竟是何物?连一头凶猛的猎狗都敬畏三分,这说明猎狗并不能对它构成威胁,那么人呢?它会怕人吗?高队长不敢冒这个险。二:后面的猎人不久就会跟到声源的附近,我们靠得太近了有可能会被他发现。这两个问题瞬间在高队长大脑里闪现,然后他做成了一件事情——上树。

高队长和小李各自拣一棵树爬起来,到了树顶,他们终于又看到了同样的一幕,还是先前那群要命的鸟。是了,让猎狗忌避三分的就是那群鸟,它怎敢和这群不着地的东西挣抢食物。高队长看到,那群鸟在猎物四周围成一个高约三米,宽约五六米的圆柱形圈子。猎物还是一头野猪,中了子弹,虽不是致命的部位,但已经流了很多血,这比被绳子系着还要命。野猪滴着鲜血在鸟墙里左右突围,它试图从群鸟中撞出一个缺口,但它每一次靠近鸟墙时都被十几只矛般的铁喙啄回中央,中央的空地成了它的牢笼,这便是“圈空为牢”了。如果鸟圈只是一道不可摧毁的城墙,那么野猪早晚也会被累死在地,这还是一道会缩小的城墙,缩小不可怕,可怕的是当所有鸟从四周缩到中央时,野猪连坐牢都没机会了。

野猪似乎意识到了它最后的命运,它悲鸣得几近惨号了,有几只鸟抓在它的头上啄它的眼睛。吃痛的野猪突然奋力向地上拱去,鸟抓得太紧太深,野猪猛然低头,聪明的鸟似乎意识到野猪的企图,赶紧松爪振翅,可是有的鸟懈力不及,动作稍慢了一点,被野猪顶得骨毛涂地,血肉模糊,而那双鸟爪却还深深嵌在猪头上。

这就是野猪最后用生命换来的一点胜利了。

野猪倒地那一刻,高队长看到群鸟迅速向野猪身上聚拢,它们刚要共享捕获的食物,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破空的声响——那是人用手在嘴里打出的口哨声,然后那群即将饱飨野猪的鸟群突然腾空飞起,毫不贪恋地上的食物。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高队长看得惊心动魄,他凝气屏息的看着,想着,大气不敢出。常言说鸟为食亡,而那群鸟却捕食不食,听令离食,难道那哨声比地上的食物还重要?

不一会,高队长又听到另一声哨响,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盘旋在天上的飞鸟突然急转直下,一起落到野猪的身上。高队长以为它们听到了食肉的命令,可是那群鸟并没有吃野猪,而是每只鸟停在野猪身上,它们把两只鸟爪陷入野猪身体里,有的抓住耳朵,有的抓住尾巴,千百只鸟同时扇动翅膀,若大一头野猪慢慢在空中“飞”了起来,向哨声方向飞去。

不远处,高队长在树上看到猎人带着狗向这边走了过来,那群飞鸟把野猪带到猎人的头顶,猎人打了一个口哨后天上那头野猪就掉了下来,刚好落在猎人的面前。飞鸟依旧在空中盘旋着,猎人取出一把匕首,割下野猪身上的皮,然后仰起头又打了一个口哨,飞鸟立刻如陨石般落向地上的野猪,它们终于听到食肉的命令了。

看到这一切,高队长终于想通了,原来这就是“鸟”——食肉鸟。

十 完美的车祸

等猎人远去后,高队长和小李下树沿着来时的方向下山了。现在,他们已没必要去找那木房子,刚才那一幕已经证实的他们的猜测:食肉鸟听从猎人的指挥,他们必定就是猎人的“鸟”器,而那条凶猛的猎狗,想必一定就是遗言中的“狗”了。

在路上,高队长接到王兰打来电话:“队长,李家的失踪有消息了。”

高队长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消息?”

王兰在电话里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向县公安局了解到,前不久有个渔夫在红枫湖打鱼时,偶然在一处深湖里发现一块巨大的沉铁。”

高队长迷惑地说道:“沉铁?什么样的沉铁?这与李家失踪有什么关系。”

王兰继续说道:“队长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那渔夫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叫上几个人联合把沉铁打捞起来,原来是一辆已被湖水侵蚀成黑绿色的五菱之星。”

高队长吃惊道:“汽车?”

王兰回答道:“是啊,一辆两用的汽车。虽然它已被湖水侵蚀得面目全非,可是车身大体上完好,只有几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凹陷了进去,最完好的是车窗玻璃,鱼人们看到,几个车窗玻璃有轻微的损坏,都是紧关起来的,前面的挡风玻璃也完好,而后面的玻璃有一个缺口,由于车在湖里浸泡了很长时间,车窗和前后的玻璃都长了一层黑绿色的水草,当他们从玻璃后面那个缺口处向车内看时,发现车内有三具尸体,然后他们赶紧向县公安局报了案。”

高队长听了王兰的话,不禁有点激动起来,想必那三局尸体就是李家大小。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会连人带车沉到了湖底?怪不得这么久没被人发现。

高队长急切地问道:“后来发现怎样?”

王兰继续说:“县公安局接到电话后立刻派人前往调查,警察在一局尸体身上找到一张身份证,身份证证明那具尸体正是从村子里搬到城里去的李尚,另外两具想必就是他爱人和女儿了。”

高队长听了王兰的报告,心想那那又是怎样一场变故呢?他们与龙家人的死有没有什么联系?与猎人有没有联系?是被谋杀抛湖还是由于车祸葬水?

高队长满心期待地问道:“除了那三具尸体外,还有没有发现别的情况?”

“有!”

“什么情况?”

“除了三具尸体外,警察还在车内发现了许多只鸟骨!”

高队长听得又是一惊,鸟!又是鸟!

“什么样的鸟骨?”

王兰解释道:“就是鸟的残骸啦,警察们也不知道那些鸟的残骸从何而来,为什么不是鱼骨?乌龟骨,螃蟹骨,而是几具鸟骨,难道这湖里有会游泳的鸟鱼不成?”

高队长被王兰的话逗得笑起来,说道:“天上没有会飞的鱼鸟,当然湖里也不会有会游泳的鸟鱼了。”

“那么那些鸟骸从何而来?”

高队长笑而不答,继续问道:“警察有没有从尸体身上发现伤痕?”

“死者身上的肉都被湖水浸腐烂了,就算有伤也查不出来了。”

“能不能从人骨里查出他们身体中的酒精含量?”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尸体已经浸泡了这么久,什么都查不出来了,警察们也怀疑过死者酒后驾车,但是现在也无从查起,肌肉已被微生物分解成一堆枯骨,枯骨已被湖水浸蚀成泥灰。”

“为什么车沉湖那么久到现在才被发现?”

“这也是有很多原因的,据警察说,沉车点二十米上方是清黄高速公路,而且那里刚好是一段转弯桥,车可能就是从桥上坠落湖里的。警察向交通部了解到,去年到现在,这里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至今桥上公路靠湖一边的护拦依旧完好无损,车没有撞坏护拦,所以就没有人去怀疑下面湖里会有一辆沉车了。另一方面,人和车坠入湖底后,人来不及打开车门就被淹死了,而车窗也是关起来的,这样,人漂浮起来就被车顶和车窗阻止在车内,于是就不能浮到湖面上来了。”

“人没有漂浮起来的推理还合理,可是车掉进了湖里,为什么没有撞坏护拦呢?”

“警察们在车坠湖上方的桥上发现,那里是一个拐弯处,拐弯处后方十米左右是一个隧道。拐弯处可以解释车坠湖而没有撞坏护拦的原因。”

“怎么解释?”

“李家开车从隧道口向前方拐弯处使去,突变就发生在这段从隧道出入口到拐弯处的距离内。当时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及时减速或刹车,由于车速过快,当车行到拐弯处时,惯性导致车发生侧翻,当车靠近护拦,恰巧那一个侧翻刚好使翻起的车身越过护拦,于是车和人就“安全”地越过护栏,掉进了湖里,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是侧翻,为什么车窗玻璃没有损坏?”

“可能第一个侧翻就翻出了护栏,这样就没有撞向地面了?”

“这是你的设想还是公安具调查得出的结论?”

“公安局到现在也没得出结论,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如果是谋杀,第一:凶手不可能杀了人还尸体装入车内抛湖,他直接找个隐秘的地方抛尸弃河不就得了。第二:那些鸟骨不管是谋杀还是车祸都无法解释,他做的是水果生意而不是贩卖野生动物生意,如果是一些腐烂的水果还能解释,可是鸟就太离奇了。但是它已经存在了车内,它是凶手的有意布置还是另有隐情?他们从何而来?沉车与那些鸟有没有关系?这些都让人猜不透。

挂了王兰的电话,高队长做了一个决定,对旁边的小李说道:“等下回去你立刻驱车直奔县公安局,去把那几具鸟骨残骸拿过来,我们得冒险去深山抓一只来与之对比,我怀疑那鸟骨就是朱老汉饲养的食肉鸟。那起沉车事故也是朱昌所为。另外,跟县公安局说明我们了解的一切情况,向他们请求武警部队支援,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有枪支的猎人,一只凶猛的猎狗,还有一群会吃人的食肉鸟。

回到村里,高队长和刘飞王兰两人会合,他们互报各自了解的情况,小李驱车火速向县公安局使去,他带来的将是一个结论。

十一 猎人的威胁

第二天高队长加入了王兰和刘飞的任务:日夜监视王家人的安全。

朝阳升起,晌午时分,高队长和刘飞还潜伏在山地中的草丛里,不远处山地中,王发夫妇还在耕作,只要这两人还在地里耕作一秒,他们就一秒不能离开,这是他们的任务,警察的职责,在这荒山野岭之上,他们更不敢放松警惕。

刘飞轻声在高队长旁边说出自己的想法:“队长,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朱昌抓起来审问,就凭你们昨天看到的那一幕,还怕他不如实交代?”

高队长也轻声的回答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们不该冒这个险,他有枪,有狗,还有一群要命的鸟,我们没把握抓到他,要是他狗急跳墙和我们硬碰硬,最后吃亏的必定是我们。这不是重要的,另一方面,就算我们把他抓回来了,那又怎样,要是他来个打死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他可以说自己与那些鸟和狗毫无关系。要的是有力证据,我和小李昨天在森林中见到的那一幕只能说明那群鸟和狗是他饲养的。那狗和鸟能吃人,朱昌也能纵他的鸟和狗去吃人,但是,并不是说他能纵他所养的鸟和狗去吃人就代表他会那样去做,他能做只能说明他有那样做的条件,他会做说明他有那样做的动机,那是两回事,如果说他能那样做他就会去那样去做,这显得有点主观。”

刘飞沉不住气的问道:“那么我们现在在等什么呢?”

高队长有点不胜其烦地回答说:“第一,等小李把鸟骨残骸带来,然后我们想办法不动声色去逮几只“样品”回来核对观察,若残骸鸟骨和朱昌所养的鸟同属一类鸟种,那么这鸟骨残骸就可作为证据把他抓起来审问,不过审问的内容也只限李家的死上。第二,等朱昌再次行凶被我们逮个正着,前面已经有了两家遭了他的毒手,我想第三家他也不会放过,这就是我们来日夜监视王家的原因,希望他在武警部队赶到之前不会下手。”

话刚说完,高队长看到不远处的山地里,王发夫妇坐下来揩汗喝水,不一会扛起锄头,准备回家,突然,王发把肩上的农具往地上一撂,飞快地向左边跑去,女人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跟在男人后面跑起来,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罕见的珍宝。

跑不多远,男人在前面停了下来,他弯腰起身,远远地,高队长看到他站起来时手里多了一只黄色的东西,像是一只野兔,他疑惑,怎么会跑来一只野兔?而且就这样轻易地被被逮着了。两夫妇在那里惊喜地说笑着,不知道那是不是半路捡到的便宜?

突然,高队长听到那女人传来一声惊愕的尖叫,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紧接着,男人急忙一手拉着女人,一手提着野兔往原来的地方跑去,一会又停下来把野兔交给女人,迅速弯腰把刚才撂在地上的锄头抡在手里,站在女人身前,拉开架势,作出一副保护女人的姿态,这时,高队长才看到,左边跟在他们身后追来的是一头狼,仔细一看,不是狼,而是一条狗,再仔细一看,正是那条凶猛的猎狗。

猎狗已经来了,猎人还会远吗?鸟呢?鸟是不是也来了?

猎狗去到男人身前,低号犹闻,后面的女人吓得不敢动弹,她不知道那条突如其来的畜生从何而来?竟然不怕人!为什么向我们跑来?难道是为了手里的野兔吗?男人在前与狗对峙,他脸上作出人类最凶狠的模样,狗不惧!男人前进三步,狗后退一步;男人后退一步,狗前进三步,现在的形式是:人怕狗七分,狗惧人三分。之前,男人从没见过这般高大凶猛的狗,都快成狼了,他不知道这只畜生从何而来,村子里根本没有人养这种凶猛的狗。

高队长一看到那条猎狗就担心起来,猎人是不是要开始行凶杀人了?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的天空,幸好!鸟没有来。

这时,高队长听到前面右边传来一声有别于上几次听到的哨声,然后那狗就退回去了,那哨声兴许是唤狗的吧!

猎人又一次出现,带上他的狗,这一次,却没带上他的鸟。高队长把手枪拿在手上,只要朱昌有任何伤害人的举动,他立刻冲过去。

猎狗去到主人身边又跟着主人一起走到夫妇俩面前,王发放下手中的锄头,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正是那个被人们赶出村去已失去踪影很多年的朱昌,原来他去深山里打起了猎。那只野兔是他给的“见面礼”还是“下马威”?

三人在那里吵开了,高队长听不到他们吵什么,不久,猎人转身走了,带着他的狗,扛着他的枪,背上他的野兔,不久消失在山凹里,夫妇俩久久地愣在那里,不曾离去,大概是被吓坏了。

高队长把枪收好,他刚想起身去到夫妇俩身边问他们刚才说了什么,这时,手机响起,王兰打来电话,说小李已经回村,叫高队长迅速回村长家。

挂了电话,高队长叫刘飞跟随夫妇俩回家,了解刚才他们三人的谈话内容。然后他一人先回去了。

十二 完美的推理

高队长回到村长家时,王兰已经醒来和小李等了一会,队长一进屋小李就赶紧从桌上的包里取出一口木盒子,他一边打开木盒子,一边对高队长说:“这就是警察从李家尸体车内发现的鸟骨残骸。”

高队长把鸟残骸从盒子里拿出放在桌子上,仔细端详起来,鸟身已被湖水侵蚀得支离破碎,糜烂腐臭。身上个关节部位的骨头已掉得七零八落,残缺不全。胸骨翼骨有如鹰般大小,这般大小的身体刚好与深山中那群鸟的体形大小一致,最为肯定的一点是,鸟骨残骸中有一只细而长的硬壳,像是鸟喙。它有如猫头鹰般的坚实和锐利,这与他之前两次看到的那群鸟在攻击野猪时看到的几乎一样。那么现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李尚一家也死于朱昌之手。而车祸发生那一刻,是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呢?

高队长提出这个观察后的结论后,叫小李和王兰两人发散思维,尽力推理车祸发生的过程。

“队长,我来说说吧,县公安局带我到出事点的高速路上看了一下,我对那里的环境比较了解。”

“好的!你说说看!”

王兰和高队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小李,两人开始侧耳倾听起来。

“那辆五菱之星是李家做生意时买来批发水果用的两用汽车,平时拉货应该只是男人的事,在车里,我们没有发现有水果的迹象。就算水果已经腐烂,但至少核还有,可是警察没有发现。就算李尚那天和妻子出门不是去做生意,而车里却还有他们的女儿,这说明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出去做生意的可能性很小。做生意会拉上自己的老婆,但不可能也连孩子也一起带上,至于那天他们一家三口是去做什么,那就无从考证了。李尚一家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的,为什么在去的时候没有发生?我这样猜想:他们一家去省城办事,在去的路上一路顺风,平安无事,也许就在去的路上给朱昌逮着了机会,可能一开始他就一路跟踪李家,去时先选好一处最佳做案地点,反正去时是一家人,回来也还是一家人,他在选好的地方守株待兔,等李家一到立刻动手,至于他是怎么瞅准了李家三口一个不少的上了车,也许他一直在监视李家,等待一个好机会,把三个人一起同时除尽,省得一个一个做引起麻烦。”

高队长满意地说道:“那处最佳作案地点他就选择在了拐弯处!”

小李继续说道:“对,后面是拐弯处,前面是隧道,没有什么地方比隧道更能隐藏一群鸟了,当李家从那边开车一入隧道,朱昌便下令群鸟攻击车内三人,大惊之下,李尚赶紧关上车窗,然而已经有很多鸟趁机飞到车中去了,至于后挡风玻璃上的那个缺口,那就不知道是鸟的杰作还是朱昌在混乱中打碎的。有了那个缺口之后,更多的鸟飞进车内,旁骛已让李尚无暇顾及开车,当车行到拐弯处时,慌乱之中,他急忙刹车,由于惯性,急刹车就导致了车身发生侧翻,于是就翻到河里去了。这件事故有几个巧合的因素。”

王兰在一边说道:“对,就是那些巧合的因素结合在一起造就了那场完美的车祸,才让人们至今才发现。”

小李继续说道:“第一,从那边隧道进口到这边出口,再到前面落车点上方的拐弯处,总距离不超过一百米,一辆高速行使的车行完一百米应该不会超过一分钟,这就是说,从群鸟攻击到车坠湖,这段时间也不超过一分钟,刚好在这一分钟内,公路两旁没有来往的车辆,于是就没有人看到那惊心的一幕了。第二;车侧翻却没有撞坏护拦,是有这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就叫人无从去怀疑下面湖里会有一辆沉车了。第三,车坠入湖里的时候,湖面上也没有人,也许那时候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不管是什么时候,当时湖上路上都没有人。第四,一般人淹死在水里后,过几天都会浮起来,可是李家人并没有浮起在水面,这就可能是车窗玻璃关起来,阻挡了尸体向上浮。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就导致了事到如今才被发现的缘故。”

高队长听了小李的话,他觉得很满意,小的推理无可挑剔。但对于车窗玻璃如今依旧完好的事实他还是耿耿于怀。为什么其他玻璃完好,而后窗却有一个缺口。最后他总结性的说道:“那四个巧合因素能解释车沉湖底到如今才被发现的原因,而那个毫无头绪的鸟看来只能从凶手口中得知了。”

这时,刘飞突然撞进门来,急匆匆的样子。

“队长,朱昌威胁王家夫妇!”

高队长听得心动起来,他一方面希望是这样,另一方面又担心是这样。

“他怎么威胁王家?”

刘飞气喘嘘嘘的说道:“我从王家夫妇俩口中得知,晌午他们三人在山地里发生口角,争吵过后,朱昌离去时叫王家以后小心点:‘不要有一天不小心又捡到别人的东西了,那时候我可不会只要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想他这样说是不是很快就要对王家动手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不用去冒险捉鸟了,直接捉人就是,这是个机会,小李,县公安局有没有说起支援我们的事。”

高队长看了看旁边的小李,到现在他还没听他说起有关支援的事。

“队长,他们已经来了。”

高队长疑惑的问道:“他们在那里?”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李在前开门把三人带到村长家门口,他在高队长眼前指着前方一处说:“队长你往河边看去,他们就是了。”

高队长沿着小李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地,他看到了田野中的河岸边有十几个钓鱼的年轻人。其中有男有女,个个穿得光鲜靓丽,俨然是一帮从城市到乡村来观光旅游的散兵游勇。

高队长有点不可置信:“难道他们就是县公安局派来的武警部队?”

“对,我把情况告诉县公安局领导后,他们立刻派出十多名武警,并叫他们乔装打扮成观光旅游的游客,这样才不容易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也就不会引起凶手的注意了。”

高队长恍然大悟:“是了,是了,那天我都疏忽了这一点,幸亏你们及时想到,不然可能真会影响事态发展呢。”

十三 瓮中捉鳖

已经是第三天了,河边那群游客安营扎寨下来,他们在岸边支起了帐篷,升起了炊火,似乎要在这河边过上一段原始快乐的乡村生活。白天,他们中有的在帐篷里睡觉,有的带着“鱼杆”去村边溜达,村里人说这群反古的年轻人是“吃惯了五谷杂粮的城市叛徒”,到了晚上,人们看到河边帐篷内没有亮起灯火,心想这群年轻人又去那里探险了?有个好奇的村民有天晚上去到河边,他想看一下帐篷里有没有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当他揭开帐篷围帘的时候,里面没有一个人,他很疑惑:这群年轻人去那里了?

有四个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

高队长很早就去查看了王家的房屋结构,他家的前门和龙家一样,而有两个天窗,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高队长嘱咐王家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白天,他们四个人住在最近的邻居家中,轮流监视着王家,等待着凶手到来。晚上,高队长和小李潜伏在王家远处的草丛里,王兰和刘飞住进王家。

他们的一切行动做得不动声色,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察觉,现在是守株待兔,等猎人来了便可瓮中捉鳖。

有些看不见的事情正在一天天发生着,有些不知道的阴谋正在一天天实施着,有些想不到的灾祸正在一秒秒靠近着。该杀的人总是要杀,该来的人总是要来,而该死的人也总是要死,不管这死亡的厄运降临到谁的身上,那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谁也不能改变,一切人为都是上帝的意愿。

第四天夜里,皎月高挂,繁星点点,一夜星空安然无恙。

第五天夜里,疾风暴雨,电闪雷鸣,一夜雷雨有惊无险。

第六天夜里,夜黑风高,风吹草动,一夜黑风提心吊胆。

现在是第七天夜里,子夜时分,头上有月,晕月。有云,黑云,云在月下穿梭,月在云间时隐时现。高队长和小李仍旧潜伏在原来的地方,渐渐地,村中的狗开始断断续续地叫嚷,将近半个小时后才安静,整个小山村陷入一片黑暗的沉寂中,一切都归于宁静,死一般的宁静,黑夜显得可怕——爆发前的屏气凝息总是宁静的。该来的人应该要来了吧!

小李在高队长身边开始轻声地抱怨起来:“队长,我们都等了好几夜,他会不会不来了?”

“继续等吧!总有一夜他会自投落网,只要他一夜不来,我们就一夜不能离开岗位。”

“是不是他一直不来,我们就一直干等下去?”

“对!但不会白等,我们会制造机会,让他早点来。”

“他若来了,我们该怎么应付才好?他身上可是有枪的!”

“到时候见机行事,一切都在变化着,人最好要抓活口,我们还有一些疑问得从他口中得知,对于那群鸟,最好尽早击灭,不要让它们伤到王家人,我们的人也最好别让它们伤到了。”

高队长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无声的监视,子夜已过,黑云依旧黑,朦胧的月光从黑云间的缝隙里透出,黑夜有些亮了,而风却更大了。只要王家那边一有火光闪现,潜伏在四周的武警官兵便蜂拥而至。他们在等人,他们在等暗号。

风萧萧从身上肆虐地吹过,留下一股寒意,黑云挡住了晕月,风变小了,而黑夜却更黑了,眼看又要下起雨来,小李赶紧披上准备好的雨衣,高队长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王家,仿佛那里有个裸露的女人在跳舞。

雨下了起来,无声!很大!

高队长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家上空,那里没有裸露的女人,此时此刻,就算一个裸露的女人出现在高队长面前,他也无心观赏。现在,他想看的是一朵花——烟花。他盼望又激动地等待着那朵花绽放开来。因为期待而希望,因为惊心而激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一秒一秒地注视着,想象着,想象着那朵大红花绽开来是多么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可是下一秒,他没有看到前方开出一朵灿烂的花朵来,正当他开始激动万分的时候,他突然接到刘飞打来电话,刘飞现在和王兰在王家家中。高队长一接电话就听到刘飞急切且咻咻气息的声音:“队长,他来了!”。

高队长立刻问道:“为什么不打出暗号?”

“来不及了!狗突然把门撞开,同时一部分鸟从两个天窗直飞而下,一部分从门飞进,地下的狗对我们虎视眈眈,头上的鸟正向我们发起攻击,我们根本分不开身去放暗号。”

“有没有看到猎人的身影?”

“没有,不过我们在屋里听到外面两声哨响,想必他一定在屋外。”

这时,高队长在电话里听到两个女人的尖叫声,还有空中扑扑的声响,以及猎狗愤怒的嗥叫声——那边的战斗一定很激烈。

“你们顶住,我马上通知大部队人马火速赶去营救!”

挂了电话,高队长立即拨通了武警部队组长的电话,命令一下,潜伏在附近是十几名武警战士从草丛里现出黑影,如狼似虎般向王家扑去。

高队长和小李,战士们一起飞跑起来,奔跑中,他突然听到王家屋内传来几声枪响,不知道是王兰刘飞打出的还是猎人打出的。高队长警觉想到,若是我们的人打出的,他们是打向猎人还是打向飞鸟或猎狗?若猎人还在门外,他们在屋里打出枪声无疑是暴露了目标,猎人会不会听到枪声后心生警惕或逃走?

高队长已无暇去想猎人会不会逃跑,四周都是我们的人,料他在逃也难逃不出我们的包围圈。他和小李相距不远,一左一右,远看就要到达王家,可是突然,高队长先是听到前面传来又一声枪响,这是猎人的枪声,当他意识到这是猎人的枪声的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突然感觉到身上传来几阵凉意,下一秒,几阵难忍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他中弹了,可是他没有停止脚步,错步间,他恍惚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向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那是猎人。高队长立刻向他追去,可是他不敢冒这个险,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可能自己还没逮到猎人就先倒下了。他大声呼唤小李,小李寻声赶到高队长旁边的时候,高队长已经坐在了地上,他很想躺下,可是他没躺,他想让小李认为他只是累了而已,而不是中弹受伤。

雨很大,无声!月很黑,枪声!

小李蹲在高队长身边,他伸手去扶高队长,可是高队长并没有站起来,他没有摸到高队长身上流出的血,就算摸到了那也只是水而已,因为夜很黑,雨很大。

小李疑惑地问道:“队长,你怎么了?”

高队长的声音很小:“刚才摔了一跤!”

“要不要紧!”

“我不打紧,猎人刚才从我左侧不远处逃出了包围圈,你赶紧叫上几个警员追去,别让他跑到深山里去了。”

小李现在更疑惑了:是怎样的一跤竟把我们健壮的队长摔得趴下了?然后他继续问道:“队长,你是不是受伤了?刚才我听到前面有枪声,是不是猎人打出的?”

高队长看小李还不动身,他脸上变得难看起来,不过小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只听到他难听的声音。高队长的声音微弱沙哑而又严厉。

“我没事!等下猎人跑了你要负全部责任!”

这话出自高队长之口,他不得不信。于是他立刻扭头向左侧相反方向飞也似的追去。一边奔跑,一边拿出了防水手机。

小李走后,高队长用尽全力站起向王家走去,他不想打电话给别人,别人的事比他更重要,他自信那点伤还要不了他的命。可是走不多远,他又倒下了,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感到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雨水从他的脸上滑过,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仿佛听到前面后面传来几声枪响,然后他睡着了,在梦里,那些响亮的枪声奏出了一曲动听的梦之歌。

十四 凯旋而归

高队长没有死,由于失血过多,他昏迷了四个小时,幸好他身上中弹部位都不是要害处,幸好小李及时返回,以及村民们慷慨献血。

第二天当高队长醒来的时候他首先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帐篷里,外面是潺潺的流水,然后他听到一群人的呼唤声,其中有刘飞和王兰。

“高队长,你总算醒了!”

王兰在高队长身边激动地说道,她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高队长看到她和刘飞身上缠有几处纱布,像是受伤了。

高队长询问道:“你俩昨晚是不是受伤了?”

王兰赶紧回答:“我们这点伤和队长受的比起来不算什么。”

刘飞脸上有点过意不去的说道:“队长,昨晚我不应该开枪的,猎人听到枪声跑了,还害你中弹。”

高队长安慰他说:“这都过去了,我想当时你们的处境一定凶险万分,开枪也是万不得已,如果我不受伤,受伤的恐怕就是你们了。”

高队长把头扭向一边的小李:“昨晚有没有抓到猎人?”

小李宽慰地回答道:“幸不辱命,顺利完成任务,只是他被我们打伤了。那人丧心病狂,我们警告他放下武器多次,可他不听,仍旧负隅顽抗,困兽犹斗,最后我们只好不得不向他开枪了。”

“他人呢?”

“今早被官兵们押回县去了。”

“我们人中有没有受伤的?”

“有个武警肩上吃了他一颗铁子,但已无事,今早和大部队一起回县了。”

“王家夫妇有没有受伤?”

“有!不过都只是小伤,现在已经无碍了。”

听了小李的回答,高队长脸上露出了满意欣慰的笑容,他的任务也算顺利完成了。

从此,王家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在今后几天的日子里,高队长在河边安心护养身体,没事看看流水,有事钓钓闲鱼。三个年轻人尽情欢乐地奔跑在乡村的田野上,这个时候,他们才有心思去游山玩水。

在他们回省的前一天,高队长接到县公安局打来电话,朱昌对龙家和李家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决定去县公安局一趟,很多疑问萦绕在他心里,那些疑问只有从猎人口中得知。

十五 始末

第二天高队长叫小李他们先回省城,他去了县公安局,在那里,他终于清楚地看到了朱昌的面容。审讯室里,猎人蓬头垢面地走在两个警察中间,他的手上带着手铐,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悲伤,高队长一走进来他的脸上就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猎人在杀人的时候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可是现在,他只能空想。

高队长在猎人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双眼审视着对面的杀人犯,像是在鉴赏一件艺术品。猎人也直视着对面的高警官,他的眼中充满了火焰和愤怒,可是他没法发作,只能隐忍。两人都不说话,最后,高队长先说话了。

“你很了不起!”

这像是对猎人观察过后的评价。

“你也很了不起!”

猎人也用同样的语气评价他。

“我是说你训鸟的工夫了不起,并不是说你杀人如麻的工夫了不起。”

高队长把他的意思说得仔细了些,却不知道自己哪里了不起了。

“你的判断和应变能力了不起!”

猎人也说明了他的意思。

“如果我有了不起了,那也是你的疏忽大意和狂妄自大成就的。你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不留痕迹。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千错万错,错不该让龙成人最后留下那两个字。”

“那是我的疏忽,更是我的过错,怪只怪我没有立刻让他死去。”

猎人脸上现在是一副痛心和自责的表情,脸上牙疵目裂,他似乎在后悔当初自己手软了一点,没有让龙成仁立刻死去。

“其实你是个天才训兽师,连鸟都被你训成了自己为所欲为的爪牙,成为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

高队长由衷地佩服猎人训鸟的工夫,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一个事实。

“那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只是多花点时间和心思而已。”

猎人淡淡地回答,好象那事对他来说真的不值得一提。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训练出那样一群鸟,又是怎样让它们帮你完成杀人的目的的。”

这就是高队长来县公安局的原因。

“你是不是很好奇?”

猎人故意反问。

“非常好奇,深山里是不是一直生存着那种肉食性鸟?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生鸟吃人和牲畜的事?”

“它们并不是一开始就会吃活人的。我第一次遇到那种鸟时,它们在争食一块腐肉,那是一个婴儿的尸体。村子里有的婴儿生下来是畸形的,或者有怪病的不治生亡了,他们的父母就用稻草把婴儿包起来消无声息地丢到荒山野岭上去。在那里,那些死婴就成了那种鸟的食物。”

“你是怎么接近那些鸟的?”

“他们对肉腥味非常敏感,很远就能嗅到那种腥味。每次我把打来猎物的五脏六腑丢在屋外的时候,不一会它们就能寻味而来。”

“后来你是怎样训练它们的?”

“说是训练其实就是给他们丢更多的猎物,只是在它们吃猎物的时候做点手脚而已。”

高队长听得越来越感兴趣了,像是在看一场惊险的电影,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手脚?”

猎人故作神秘地回答:“和训狗差不多的手脚。”

“训狗?怎么训?”

高队长听得有点茫然和差异,训狗他听说过,可像训狗那样去训鸟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猎人继续说道:“训狗时,我们总是先给它一块肉,然后叫它按照我们的意愿去做某事,当然,这‘叫’并不是像叫人那样和人说话,得用特定的手势和动作去向它表达我们的意思。如果它做得对了,我们就会给它一块肉,算是奖励,如果它做错了,我们不但不给它肉,还会让它吃皮鞭,挨打,算是惩罚。开始的时候,我们叫它去做某事,它并不知道怎么做是对,怎么做是错,所以有时得到的是肉,有时得到的是皮鞭,肉和皮鞭,它想要的当然是肉。狗在经过千百次的试验和学习之后,它得到了这样一个信息:怎么做才能得到肉而不被挨打,然后下一次去做那件事的时候它会按照和上一次同样得到肉的方式去做,刚好这正是我们想要的训练结果。这是狗‘做事得肉’的初级阶段,经过无数次的试验之后,到后来,当我们仍给她一块肉的时候,它就会反射性地去那件能得肉的事,这就是后来‘得肉做事’的高级阶段了。”

高队长听了猎人长长的解释,他恍然明白过来,这是低级动物的条件反射行为。他接着问道:“那么你是不是用同样的方法去训练鸟呢?”

“当然不是,训狗和训鸟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那只是一个说明,具体方法要根据它们的用途而定。而且,训鸟比训狗麻烦多了,首先狗容易接近,而鸟却不容易接近,它们一见到人就飞了,你得小心翼翼地把肉送到它们眼前,让它们觉得你是友好的。”

“你是怎么把它们训练成不但不怕人还会吃人的?”

猎人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只是把他们训成见到人就是见到一块活肉而已。”

高队长听得毛发竖立,全身毛孔收缩,他悚然地问道:“活肉?人是活肉?”

猎人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我们不是一块活肉?在人眼里,我们是人,而在鸟眼里,我们只不过是一块新鲜的活肉而已。”

猎人的解释让高队长听得更明白了,本来事实也是那样。猎人继续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丢猎物的死肉给它们吃,我给的肉有两种,一种有毒,一种无毒,有毒的并不是真正的毒,而是让它们吃了毒食以后会不舒服的毒,像泻药之类的。在丢无毒肉给它们之前我会吹起一种口哨,这种口哨必须在它们吃无毒肉之前吹起,久而久之,这种哨声就和它们吃食同为一件事了,后来,当我一吹起这种口哨时,这个声音就能引起它们的食欲,让它们‘听声吃肉’。当他们吃有毒肉的时候,我会吹起另一中哨声,我的哨声和它们因为吃了那种肉而不舒服两件事联在一起,久而久之,它们就会以为肚子不舒服是因为我吹起了那种口哨,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我的哨声,而是因为吃了那种毒肉,当然它们不知道。后来当我一吹起这种口哨时,它们就会因害怕闹肚子而不再吃食物。这正是我想要的训练结果。”

猎人说的口沫横飞,他像是在向人介绍自己的专业一样。高队长也听得如痴如醉,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他继续问道:“后来你是怎么训练它们去吃野兽和人的?”

猎人回答说:“其实野兽和人在它们眼里都是一样的。后来我在无毒死肉里加入一种特制的药物,这种药物对人和鸟都无毒,就像我们喝的酒一样,加入少量有提神作用,能让它们处于亢奋状态,加多了就成了麻醉。鸟吃了这种加有药物的无毒死肉之后就会分泌出更多的胃酸,而且凶性大发,死肉已不能满足它们的胃口,药性让它们开始觊觎活肉。”

“哦,想必那两头野猪就是这样被它们吃去的。”

“那是后来训练的结果,并不是它们一开始就敢生吞野猪。开始,我在野猪身上撒下一层药粉,并且把加有少量药物的死肉绑在野猪身上,它们把野猪身上的死肉吃完后,在药物的作用下,野猪的活肉它们也一并吃了。后来我发现,鸟对那种药物非常敏感,就算不是把药物撒在野猪身上,而是让野猪吃了加有那种药物的食物,当鸟吃完了野猪上的死肉之后它们也会把野猪一起吃了。后来渐渐地,就算我不在野猪身上放药,当群鸟饿了的时候,因为有过生吞野猪的经历,他们也会群起合力把野猪吃了。放药和不放药的区别就在于,放药能激发群鸟的凶性,它们在药物的作用下分泌出更多的胃酸,让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野兽吃光;而不放药的,它们吃起来就会很慢,加有药物的,它们能在一个小时内把野猪吃完,人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吃光。”

猎人说到这里,高队长全身开始毛骨悚然起来,太刺激了,他吃惊地问道:“难道人你也试过了?”

猎人得意地笑道:“当然!”

高队长一时不明白:“谁?”

“还有谁,当然就是龙家。”

高队长更想不通了,难道他在龙家人的身上撒了一层那样药物?或者他让龙家人吃了加有那种药物的食物?他有这个机会吗?

“难道你有机会在龙家身上放药?”

猎人故意笑答:“我当然没有机会这种机会,可是有人能帮我这个机会。”

“有人帮你?”

“是的!”

“谁会帮你?”

“张成龙夫妇。”

听到这里,高队长更不懂了,难道张家夫妇被他利用了?还是他们有意帮他?

“他们怎么帮你?”

“每次我去他家都会带上很多腌肉,都是打来的猎物,我在腌肉里加入一些那种药物,天气热,当他们吃不过来时你说他们会不会送人?他们送人你说会不会送给龙家,我知道村子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和他们关系好的,比如龙成仁家,村长家,王发家等等。”

听到这里,高队长突然想起来,那晚张三去龙家看电视,他带的那包腌肉里想必也一定含有那种药物。看来,张家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利用了。此时,高队长心中一惊,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他记得那晚和小李他们在村长家吃过一顿饭,那顿饭里也有张三送来的腌肉。现在,高队长心中充满了侥幸,幸好那时我们没有被猎人发现,否则恐怕现在我们四个人都已变成群鸟的腹中之物了。

高队长满脸鄙视地问道:“张家夫妇对你如亲人,你却不但不感恩戴德,还不知不觉地利用他们,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良心吗?”

猎人一脸悲伤地回答:“我恨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恨他们个个对我冷眼旁关,我老婆生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我跟他们借钱,可是他们没钱的不借,有钱的也不借,他们说我老婆那病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不久我老婆就被他们说死了。后来连我儿子也死了,原本我儿子是不会死的,他们那四家人个个见死不救。是村子里所有的人害死了我老婆,那四家人害死了我儿子,我要报复他们,先让害死我儿子的人偿命,再叫村子里所有害死我老婆的人偿命。”

猎人的心声让高队长听得吃惊不已,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不幸迁怒移恨到所有人身上去,这也许就是人性中最卑劣可耻的一面了,总是找一个很好的理由和借口把上天加给我们的不幸和灾祸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以此求得自己的生存和解脱,却不知道这样做给别人带去了多少痛苦。人生在世,幸福和痛苦都是上天的安排,它叫我们去承受,不可转移,幸福是前世的修为,今生的正果;痛苦是今生的苦行,来生的归宿。

想罢,高队长继续问道:“可是为什么你要害张家夫妇呢?”

“我更恨他们,本来我都已经疯了,那该有多好,什么事都不知道,也没有痛苦,可是他们居然把我养活了下来,于是我还得面对那些创伤。我所有的痛苦都是他们给予的,我要报复他们。”

高队长听罢,他已不想在说这件事,猎人的人性已经扭曲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他接着问道:“李家的死让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瞧准了他们一家三口在车上的机会的?”

猎人把刚才的激动平息下来,他回忆地说道:“以前我把打来的猎物拿到县城去卖,卖完后我就去水果批发市场和他家附近观察他们一家的生活规律,李尚负责从外地拉水果回来,他女人负责批发,而他们的小女儿白天在学校,只有到了晚上他们在聚在家中,他们住的地方人家户比较密集,隔一堵墙就是另一家,我当然不敢在晚上像对龙家那样贸然动手。我在等待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外出的机会,最好是去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最后我终于遇到这个机会,那天我看到他们三人都坐进了他们的车里,像是要出门,我打的紧跟在他们车后,走了不久我看到他们上了清黄高速路往省城的方向开去,我想他们必定也是三人一起乘车回来,然后在公路上找了一处最好的下手地方,我把鸟安排在隧道上面的山上,等到他们第二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下了手,他们从山的那边一进隧道我就在山上下令让鸟从这边飞入隧道,事情就是这样。”

高队长听罢,事实和小李推断的有些出入,但大同小异。他接着问道:“为什么车坠入湖里没有撞坏护栏,我不相信是侧翻,还那么巧。”

“你们想得很巧,却想得很错!”

猎人神秘地笑起来,高队长被他笑得有点不自在,猎人像是在嘲笑他无知。

“我有四种哨声,在他们听来,我的每一种哨声都是它们去做某事的反射性条件,说是反射性条件还不如说是叫它们去做那件事的命令。第一种命令是叫他们吃食,当然这种食是无毒的;第二种命令是叫他们离食,这就是它们吃了有毒食物的反射效果;第三个命令是抓食;第四个是放食,后面两种命令最难训,不过只要方法和技巧得当,经过无数次的反复试验之后它们就会适应和习惯,最后就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高队长听了猎人的话,他恍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他说道:“其实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它们能抓起一头野猪,当然也能抓起一辆车。它们听到你的第四中哨声时,野猪落在你面前,而车却落进了湖里,‘鸟翻’比‘侧翻’来得合情合理多了。”

“这一点,你说对了。”

猎人像是在赞赏他,高队长也像是受到了猎人的鼓励,他继续说道:“群鸟飞入隧道后,李尚就被成百上千的飞鸟遮挡住了视线,他赶紧摇上车窗,并刹车,可是已经有很多只飞进了他的车里,你趁机在后面玻璃上砸出一个窟窿,让更多的鸟飞入车内。”

“大概是这样,群鸟并非完全挡住他的视线,他并没有在隧道里立刻把车停下来,而是一直开到隧道前面的桥上,在那个拐弯处才停了下来,其时他已无遐开车。”

“在那里,他们三人在车内和鸟斗,外面是被包围的鸟群,他们不敢出来,你在外下令群鸟抓起车越过护栏,直接抛入湖里。在整个过程中,你没有被人发现,也许那是个雨夜。”

“这一点,你又说对了。”

猎人又一次赞赏他,这一次,高队长没有感到不自在,反而是无比的轻松和释怀。

从审讯室出来后,高队长整理了一下思绪,在这个事件中,他从猎人那里得知了两件事情,第一,人性的脆弱承受不了太多的打击,不幸会让人产生仇恨,膨胀的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性,人性变得扭曲,最后变成一个罪犯;第二,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其实都是经过无数次的学习和试验之后才发生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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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杜十七郎点评:

在错综复杂的故事背后,在案情结束的时候,高队长明白了两件事:一、人性的脆弱承受不了太多的打击,不幸会让人产生仇恨,膨胀的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性,人性变得扭曲,最后变成一个罪犯;二,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其实都是经过无数次的学习和试验之后才发生的。
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也值得认真思考吗?
不错的小说,情节曲折、语言规范。值得推荐!

文章评论共[1]个
杜十七郎-评论

匆匆读来,感觉眼前一亮;细细读来,顿觉回味无穷。再次品读,问好作者!at:2009年11月03日 中午1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