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的新媳妇腆着怀孕四个月肚子哭着对婆婆说,小三偷偷从家里拿走了自己结婚刚买的金戒指时,家里没觉得多么意外,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十年情绪颠簸早已麻痹了他们的神经。
要说小三这人吧,其实也没那么坏,因为他比不上真正的黑道人物心狠手辣,可又好不到哪去,在赌海里沉浮将近十年,光是赌债恐怕下辈子也还不完,还不完慢慢来也行,问题是他的债却总是要别人来承担,比如年迈的父母,以及早出门成家的姐姐,当然还有一个坚强的后盾他的大哥,而他自己呢?一点没有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勇气。小三几岁了?三十五了,似乎该叫“老三”了。
小三的家在渭北高原一个以农业为主要作物的小县城,十年也不会变个样,这地方还盛产灰尘,尤其是风一刮过,似乎连人的心也会随着灰尘发散,飘到东飘到西找不着个合适的落点。
小三高中没毕业就响应国家号召走进部队,一方面在九十年代当个兵也挺威风八面的,而另一方面是学校里已经容不下他,庙太小了,他那时个头并不高,一米六几,可他硬是跳起来煽比自己高过一头的男生,而且打得人家屁滚尿流。小三打人出手快是学校闻名的,小三浓眉大眼贼精神也是学校闻名的,再加上那阵子都流行穿条绿军裤,尽管掉着个档可还是迷走了不知道多少女孩的心,在欢送他入伍的日子,竟然来了几拨芳龄少女泪洒人群,似乎他要英勇战斗去样,可他翻翻眼瞧不上这些,摆些年少青狂的谱,哭啥哭啥,赶紧走都走,烦不烦那!
一晃三年就过去了,复转回家的小三像吃了增高素般猛蹿了一头多将近一米八,小伙的周围又聚拢了一群爱慕者和食客,有男有女,俨然一副老大气派。在等待安置的日子里闲的无聊,小三用从部队带回的钱租了柜台做起了买卖,但正是从那时候起小三和钱沾上了孽源。自从做上生意手头就总有流动资金供他消遣,一来二去就喜欢上了“玩两把”,由小渐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等家里人发现时候,他已经落魄地身无分文,人常说树倒猴孙散,之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也早不见人,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他和金钱砍不断的孽源才刚刚开始,而且直接造成了近乎一个家庭的灭顶之灾。
走向工作岗位的小三仍然意气风发,到谈婚论嫁年龄时,说媒地接踵而来几乎要踏破他家的门槛,大家冲谁来地?他已经是个县城小企业的上班族了,口袋里么几个钱,工资不够自己花销,其实,很多人是冲着他的这个家!父母的家!
小三的父亲是名公职人员,少年离家当兵差点就跨过鸭绿江,也算是个老革命了,但凡见过老头的都会觉得好人真是好人一个,但是毕竟打小所受教育水平有限,在处理很多问题上思维方式严重干扰了事情的发展方向,还爱钻牛角尖;母亲是名小学老师,据说在年轻时可是一朵鲜艳的黑牡丹花呢,高小毕业,在当时大小也算有些文化的人,参加社教等是名活跃分子,要是鸡蛋里挑骨头说点她的不是,那就是对孩子们的溺爱,特别是小三,也是小三后来赌博收不住手的强有力支撑;哥哥姐姐都是公职人员,吃国家饭拿公家钱的,基本生活有所保障,属于玻璃瓶里的苍蝇—一透明的公务员。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不管是谁都会肯定的认为,这娃差不了,有这样的父母姐姐哥哥,还有啥挑的呢?
千挑万选后,小三结婚了。媳妇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家境不错,父亲在小城也算大名鼎鼎,人称“王百万”,是搞运输的。这段婚姻貌似佳偶天成,事实是背后的危机四伏。果然在将要走到十个年头时,媳妇到法院递了起诉书,申请离婚。
谁家不是在凑合着过?难道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小三媳妇说,她不知道小三的背后背负着多少债务呢!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没有奔头了么!
他们结婚后没多久单位就垮了,开始每个人还发几百块钱的生活费,后来连一分也没有了,在家里的帮助下,他们开过饭馆,生意过得去,但是最终倒闭了,后来又折腾了几次,服装等等总之跨行业不少,但都没立足,就在那时候,小三常玩“失踪”,动不动就像空气样从人间蒸发掉了,电话打不通,没人知道他的足迹,但是反复几次后大家明白了:复赌!原因是店里隔三差五的总有人上门讨债,男人女人都有。小三媳妇崩溃了,小生意不容易,起早贪黑挣几个钱经不住他这么往外倒啊,于是吵啊闹啊打啊,据说有次从楼上都滚到楼下了,好话坏话说了一箩筐还多不顶事,回来—出走—回来—出走就这么周而复始着,好像被人定了神似的,最后一个共同的小饭馆就在这么一个状况下宣告倒闭,随后小三媳妇单枪匹马闯保险行业去了,而小三又和别人一起搞一个运动品牌的代理,就在这时候又沾染了其他女人,连家都不怎么回了,媳妇打电话总说在外地,其实有人已经看见他和其他女人租房在一起了,要说对媳妇没感情了也行,毕竟过了如漆似胶的岁月,但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不闻不问,更别提父母了。要说哪天突然回来了,无非就是么钱了,或者后边追债的撵到脚跟了,腆着脸向年迈的父母伸手一次又一次,直到有一天甚至欺骗父母把工资卡也抵押给银行帮自己贷款还赌债,小三的虐行已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到底他挖的坑有多深涉及的资金量有多大没有人清楚,只是在以后的几年逐渐显山露水,好像一个个定时炸弹砰砰的引爆,惊的人魂魄飞散。
要说父母用心良苦,他们就想即使他是个祸害那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就算脱了裤子当袄也要帮他还帐,可苦日子的头一旦开了就很难收住。
再说这小三,媳妇到法院一起诉人家就出现了,大家本以为这婚难离可到了法院走一圈,人家就离了,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但是遵循父母的意见要娃,媳妇说娃你从没养过也管不了时,人家说的天经地义,我养不了有我爸我妈我哥我姐呢!
就这样,一场夫妻的缘分尽了,媳妇卷着贴身衣物出了家门,孩子留给了爷爷奶奶,小三仍旧过着唯我独尊的逍遥日子,在他眼里没有“责任”这俩字的概念存在,家没了算啥,可以再建呀,旧地不去新地不来,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蚂找不见,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苦了谁呢?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呀,满头白发,国家发给自己本本上的钱没有几个是属于自己的,背负着沉重的债务气喘嘘嘘,这一下就是近十年,父亲的背被压弯了,母亲的眼睛被泪流肿了,带着个常年需要吃药打针的孙子蜷缩在早年单位给安置的几间厦房,焦虑,贫穷,度日如年,回想当初的出发点无非是想帮他,现在想想还不如交给国家去管呢,因为截止目前他们真已无能为力,揪其根源还不是“面子”在做怪,自己好面子一辈子,到头来却被因为面子付出的代价击的粉碎,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小三才不管父母是怎么过活的呢,这不,在前有老虎后有伏兵的追债者夹击空隙,小三同志又迎来自己的第二春。在这一点上,小三是打不挎的,绝对!
这次娶的还是黄花大姑娘,比小三整整小了十岁,模样也挺好看,嘴巴甜甜,据说在小三最落魄的时候他们相爱了,还听说人家姑娘对小三的过往一清二楚,可人家不追究,千金难买愿意。所以说人的命真是没办法,有人就走桃花运,有人就交狗屎运。尽管小三不明分文,可人家一宣布要结婚了,就会有人出钱赞助,硬是把婚事就给办成了,但那天在婚礼上,大家实在没有从新郎新娘脸上看出多少喜气劲头来,也不知道为啥,倒是让人想起当初第一次结婚时,小三和那个媳妇在父母跟前空许的无数承诺来,唉,婚姻也许是一场赌博,愿赌者就得服输。
赌博的单总得有人来买。
-全文完-
▷ 进入路儿的天空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