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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边信手乘马班如

发表于-2009年12月08日 中午1:03评论-4条

2009年第9期《万象》载有栾保群《扪虱谈鬼录》之《蒿里居,也不易》。其中引用了五代文人江为的《绝命诗》:衙鼓惊人急,西倾日易斜。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

江为其人其诗并不为人所知,但他的断句“竹影横斜水清浅,桂香浮动月黄昏”大家看着似曾相识。林和靖咏梅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正脱胎于此。仅仅改动两字,世上只知有林逋,无人再记是江为。

为此清人朱尊彝颇为不平:平生冷笑林君复,活剥江为两句诗。画到疏影暗香处,始知一字可为师。

林逋为世人所知,除了梅妻鹤子之行,其余便在于这两句诗了。是以人为师还是窃为己有,倒是很费些思量。

林逋不过是活剥两句诗而已,现今很多文章奉行拿来主义,动辄大段引用别人(不管是今人古人)文字却不注明出处,这就分明有点明火执仗的味道了。

余杰《勇敢者的游戏》一文,把阻碍当前民主进程的症结直指制度和民众心理。观后深以为然,并写了篇读后感对其眼光的犀利表示赞叹。近日读陈乐民《启蒙札记》,才知道早在两百年以前,康德就已经一针见血的指出:启蒙的两大敌人,那就是以权势为中心的专制主义和存在于民众中的愚昧主义。

又曾对刘心武变“红学”为“秦学”指手画脚,评头论足,洋洋千言还感觉意犹未尽。黄裳在《来燕榭文存》中仅两句话就说尽了“秦学”本质:不妨“大胆假设”,但在“小心求证”上却不那么理想。

不读书不知自己无知,读过书感觉自己真可称得上是“无知者无畏”了。

《书屋》某期有文曾言:千年国史,文人不过两种,一种是御用文人,一种是不得志型。言下之意,是把由古至今所有为官方写文立论之人皆划为“御用文人”,并深不以为然。

近日读胡乔木青年时的诗集《人比月光更美丽》,绝对可称得上是才气纵横,比之当时著名的新诗大家冯至、宗白华亦不遑多让。不仅如此,其旧体诗词功力也极其深厚,《杭州 沁园春》中句“土偶欺山,妖骸祸水”,一时被包括毛泽东在内的诸多诗词大家激赏。

由此可知,“御用文人”也非庸碌之辈可为之。

有文章指出:中国城乡两元社会的形成,其根源在于当时的制度以及国家发展的战略倾向。

人与人之间本没有高下之分,有高下之分也是人为的。当然,现在再去讨论制度和战略由谁而定、为谁而定的问题已经没什么必要。但是,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的设立不仅严重划分出两个阶层,甚至可以说是划出了两个等级。即便是城市中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在农民面前似乎也是高人一等。

从十七届三中全会开始,中央开始认识到这个问题,从而把农村问题作为当前首要的工作来抓。虽然现在户籍制度已经向公民个体身份制度置换,但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平等、消除城乡两元社会的影响却很难在短期内实现。城乡贫富的差距、教育的差距、投入的差距,乃至农村居民本身的自卑情绪以及对城市极度向往迫切想脱离故土的情绪等等都还不同程度的存在。

“农民工”这个称谓得到了包括农民自身在内的广泛认同,大概就是城乡两元社会遗存的明证吧。

李泽厚在论及中国的民间神灵崇拜时说:对人格神,士大夫经常是敬而远之。在民间,则表现为某种多元而浮浅的信仰和崇拜,因人因地不同常常改变,而且大多为着求福避祸,去灾治病,有着非常现实的世间目的。

越封闭的地方信仰越是多元。曾去福建龙岩、漳厦一带旅游。当地的民间崇拜确实是花样繁多,无所不在。不仅处处可见土地庙,而且还供奉妈祖、广应天王、慈祖等诸多神灵,很多我是闻所未闻。

福建与内地有群山阻隔,龙岩、漳厦的山区以往更是交通闭塞,文化落后。因其封闭,所谓的正统意识很难完全渗透;因其落后,在面对自然界诸多难以解决的天灾疾病时,必定不知所措。如果现实中乃至是传说中出现一位可以解决其中某个灾病的人物,那么就赶紧当做神仙供奉起来,希望自己能够在其庇佑下一切平安。

与西方的原罪说性恶论不同,中国民间虽然认同生死轮回,却很少会有人认为自己生来有罪,因而他们相信:只要老老实实,虔虔诚诚,神灵就一定会保佑自己及家人。

虽然这样的信仰有着现世平安的目的,但是却不能给民众以具体的行为指导,因而本质上仍然只是一种精神寄托。这大概也是神灵崇拜和宗教的差异之处吧。

读诗愈久,愈折服于盛唐。

盛唐徐九皋《途中览镜》诗云:四海游长倦,百年愁半侵。赖窥明镜里,时见丈夫心。虽羁旅客愁亦不磨丈夫之志。

初唐薛稷亦有《秋朝览镜》诗:客心惊落木, 夜坐听秋风。 朝日看容鬓, 生涯在镜中。满目萧瑟,自怨自艾,格调与徐诗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忽又想起盛唐时夫妇仳离,那盖着朱红印鉴的离婚证书上所写的两行字:“一别两宽,两字欢喜”,不由得唏嘘不已。那是一个多么开放宽容而又富于朝气的时代呵!

难怪时至今日,人们仍念念不忘盛唐气象了。

明人张岱在《廉书小序》中说读书之人应该做到眼明手辣、心细胆粗。“眼明则巧于缀拾,手辣则易于裁剪,心细则精于分别,胆粗则决于去留。”

现今社会,出书之易实若更衣。虽说书市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给,但是却有很多可笑、可悲、可娱之书。文字鄙俚、思想肤浅谓之可笑;名家为“稻粱谋”、敷衍成文谓之可悲;看后哈哈一笑、须臾不知所云谓之可娱。

张岱谈话的对象大概是学养深厚的读书人。对他们而言再俗的书籍都有可借鉴之处,就是所谓的开卷有益。浅薄如我,唯恐见俗不俗,久之变的更俗,因而只能小心谨慎,挑拣些名家经典之类的书去读读了。

“云何唾?唾不得作声。不得在上座前唾。不得唾净地。不得在食前唾,若不可忍,起避去,莫令馀人得恼”。

此为佛教小乘律《一切有部律论》里关于吐唾的一条戒律。周作人特别欣赏“莫令馀人得恼”这一句,认为是既发露了佛教的伟大精神,又体现了中国的恕道。

佛为大道,却对诸如如厕、放屁等看似微不足道的小节都有戒定。“云何小便?比丘不应随处小便,应在一处做坑”,读之令人忍俊不禁。笑后也对古人神经之纤细、感情之宽厚佩服的五体投地。

中国古人所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现在所说的“细节决定成败”,都在这部自古印度而来的戒律中得到了体现。

欲成大道,必重小节。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孔子论君子的标准,曰不器、无争、慎独、怀德、怀刑;曰周而不比、和而不同、泰而不骄;曰先从其言而后从之;又曰君子不重则不威,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可谓完备。

中国是个早熟的社会,早在几千年前,先哲们就为我们缔造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道德、思想高峰。以致于直到现在我们谈中国的哲学,仍然在反过来倒过去的谈老庄、谈孔孟、谈易经。好不容易出了个流行的“与时俱进”,翻翻故纸堆,原来还是从《易经》里“与时谐行”中化缘而来。

先贤们所处的环境大概相对单纯,他们也想象不到今后的社会会错综复杂到什么地步。因而思想成熟也有点想当然,规范完备却有点苛刻。

所以,在这样标准的约束和映衬下,几千年来,君子没出几个,伪君子倒是出了一茬接一茬。

文人多有悲天悯人之心,伟大的文人尤甚。 

杜甫有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高适云: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白居易有句:食饱心自若,酒酣气欲振。是岁江南旱,衢洲人食人。 

论及民生疾苦,都善用落差之笔。虽不议一字,却可撼人心魄。

然终不及鲁迅来的一针见血,来的痛快淋漓:“中国的历史------,字缝里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官肥则民苦,民苦则治乱,通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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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燎原百击点评:

引经据典,借古喻今,书边信手,哲理良言!

文章评论共[4]个
燎原百击-评论

好文字,只惜个别语句稍显“敏感”了一些,故而只是推荐,还请朋友体谅则个。问好!at:2009年12月08日 中午1:22

乘马班如-回复呼呼哈哈,么四么四。 at:2009年12月08日 下午5:50

燎原百击-回复最近网络整顿,谢谢朋友理解,远握! at:2009年12月08日 晚上8:42

乘马班如-回复请多指教!!握手 at:2009年12月09日 上午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