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老槐树
经常散步的街路旁边有两棵槐树,很老了,沧桑的树身已布满皲裂的皱纹,但阔大的树冠却缀满绿叶。这里原是广阔的村庄和田野,现在成了城市新区,新颜换去旧貌,原来的一切已了无痕迹。而这两棵树,或许是长在村子里的,或者就长在野外,因为老迈而幸运,被保留下来,成为一景。
两棵槐树离的很近,一棵粗糙,而另一棵秀致,宛然一对患难夫妇。空中,他们枝叶相牵;在地下,根须绕缠。
几乎每天傍晚,我都会走到他们面前。树的近处有石墩,多数时候,我坐下来,和他们静静地相处一会儿。
散步的人来了又去,有穿着绘有大花蝴蝶衣裙的中年女人,也有穿短衣的少女,还有幸福的一家人。他们闲适地走着,琐碎的话语家常而温馨,在夏夜的清凉中宛若细水轻流。
一个年老的女人,手里拿着捡来的空饮料瓶,悠悠地走过来,经过槐树时,面树而站,弯身行礼,然后再继续走她的路。她做得很自然,尊敬地,又是亲切地,就像是遇到了德高望重的老者,用这样的举止表达内心的问候。
而我,对着这两棵树,内心的情感是说不出的凝重和复杂。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我愿意把这两棵树视为我的教父和圣母。不,就把他们当作我的爹娘。
因为我也想说话,说说心里的快乐和忧伤。平素的生活中,没有人来听,也没有人来相鸣,于是,只能像树一样的安静。
相看两不厌,只有老槐树。坐定,凝思,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棵树了,生长着枝叶一样稠密的心思和愿望,和老槐树有着灵犀相通的温暖情愫。
树是沉默的。白天,看行人在身边来去,读凡俗世态;夜里,我用枝节来串起前尘后事,用树轮来圈住满满的过往。不是为了给人看,只是一种生命的记录,只要是生灵,都需要这样的记忆,作为生长的提醒,来成就更美好的现实。
既然是树,就只能回归安定的宿命,像世间父母,守着老家,守着孩子回来的念想。
当年,我是一只鸟,离开父母,飞来飞去的,在天空中寻找梦想的殿堂。而今才知道,梦想只是心灵的翅膀,就根植在自己的生命里,走了那么远的路,叩了那么多的门,最终却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看着身边小鸟一样的孩子,我懂得了责任,那就是落地扎根,像父母一样。人生的路,就是从起点回到起点,所谓圆满,也许如此。
记得一个朋友曾给我发过一条短信,其中有一句是,鸟不孤独树孤独,所以鸟在树上住。
也只是住。住,是一种停留,而生命的责任,更多的是在外飞翔。所以,树的枝叶是伸展的,那是目送的姿势,是张望的表情,在阔大的空中,写意着无法言说的眷眷深情。
世间万物,无论是树还是其他,经起了年深岁久,就真的通灵了。比如这两棵老槐树,这样地让我的灵魂有所皈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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