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家的火柿子　

岁月穿梭于漫漫无边的天际；流光追溯到曾经的原野山岗；遥远的笛声吹奏着悠扬的曲调，谁在故乡的冬夜里聆听那熟悉的歌谣。假如那个秋天还依然在记忆里温暖我童年的时光，那些个与姑妈和表姐一同渡过的难忘的时光。我会一如既往地怀恋。怀恋古城那份厚重的乡情，怀恋亲人那慈祥的目光。

那是七十年代中期，父母由于工作繁忙，还要照看年幼的弟弟，所以把我暂时送回了老家。在老家我和爷爷奶奶还有大伯一家一起生活了一年之久。虽然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庄里很落寞很清贫，可我却依然感觉到了亲情的温暖如春。

在一个仲夏的午后，我刚放学回家，就看到了回娘家的姑妈，她每月都要来看望爷爷和奶奶，所以我高兴地叫了一声：“姑妈，”她一见我不由分说将我拉进怀里，拽着我的手不放，一边摸着我淡黄的头发，一边捏着我的脸蛋问我想爸爸吗？我轻声说：“想”。姑妈紧紧将我搂在怀里，用腮帮贴着我的额头，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染了我，我不停地跟在姑妈的脚前身后。姑妈问我去她们家玩一天好吗？我含着手指头瞅瞅爷爷，又看看奶奶，奶奶终于说话了：“明天是星期天，不上学，那就上姑妈家玩一天吧。”我欣喜地笑了。俗话说：‘姑表亲，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难怪我为什么我会这么依恋姑妈。于是，我收拾了书包，趁着落山的太阳还早，就和姑妈上路了。

姑妈的家在长安县城的一个镇子上，每逢集市，那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恰到周末，路上行人穿梭不息。我们从集镇穿近路走过桥头，绕过公路，走上了通往姑妈家的乡间小路。快近村庄的时候，看到路边的槐树花繁枝茂，满树香气朴鼻。我们走了一会儿，姑妈问我累不累，要不歇会儿再走？我说一点也不累，边走边跳的我心里想着就要见到姑妈家的表姐，更是欢快地边跑边催着姑妈走快点。路边的草丛里一对玉色蝴蝶翩然飞舞，不知名的鸟儿穿过林梢，缕缕轻风吹来，荡漾着暖暖的清爽，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一条大河的堤岸。姑妈叫我停一会儿，她去洗个手帕。我看着姑妈缓缓走到宽阔的河边，河里洁白的石子，清亮的水流，使我忍不住朝河边走去。我跟姑妈说上次暑假回来，表姐和表哥还带我和弟弟来这儿抓过螃蟹和虾米呢。清幽透明的水，瓦蓝瓦蓝的天，白云朵朵儿，河边的草香溢满河床，沉醉在这静静的空间里，看着姑妈从头顶取下蓝色的方格手帕在水里摆了摆，洗了把脸，擦了擦，又将方帕整齐地盖在头顶。白里透红的脸上笑意盈盈。她看着我说：“你热不热？也洗洗脸吧”，我说：“好吧”，顺从地把手伸进清凉的河水中，顺便抓起两块漂亮的圆石子，我要给表姐一个。心里想着快见到的表姐，心中溢满了说不出的兴奋。

当夕阳快要收回她那酡红的面庞，我们走进了村庄，不一会儿我和姑妈到家了。虽然不是初次到姑妈家，可我还是有点怯生。屋里表姐和姑夫闻听我们回来了，人还没见声音先传了出来，特别是表姐，欢快地跳出来迎接我们。姑妈让姑夫去自留地里挖点菜，表姐说还是让我们去吧，说完带着我一起去菜地了。表姐大我四岁，长得非常好看，清秀清纯，齐腰的长发自己辫的双辩真漂亮，白晰的脸颊总透着红晕，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很迷人，现在想想当年的王祖贤就是表姐的模样。我被表姐拉着手，一路说说笑笑好不快活。乡间的小路留下了我们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和一路欢快的清歌。

等到我们提着篮子从地里回来，姑妈已经做好了晚饭，一边悠然地笑着，一边摇着纺车，洁白的棉条在姑妈的手指间一眨眼变成了车绽上的白色棉桃。院落里夕阳点点；槐花飘散；幽香缕缕；纺车嗡嗡；那一番景致至今印在我的脑海里，随时间推移定格成一幅美丽的画面。看着我们回来，姑妈停住了手中的舞动，叫我们洗手吃饭，还说明天给我们包包子吃。

第二天，姑妈给我们包了包子，那是我至今都无法忘怀的美味。在那个年月，人们的生活还不是很富裕，在大伯家我只能和爷爷奶奶吃玉米面发糕，在这里，能吃上这个让我在当时想都不敢想的包子竟然让我流出了泪水。你绝对想不到，那是用槐花和青椒包的包子，甜丝丝，脆生生，嚼在嘴里感觉绵甜又爽口，我没有想到姑妈会让表哥和姑夫把树上的槐花捋下来做成这么好吃的包子，我激动的含着泪花一口气吃了三个。

在姑妈家的后院有三棵柿子树，那是一种比鸡蛋还小一点的火底柿子，俗名叫“火罐柿”。表姐说每年秋天要摘下好几大筐呢。有时，姑夫就把柿子拿到集上卖了，给表哥和表姐他们买文具。我一听心中好暖，多想尝尝那火红的柿子，哪怕看一眼那红灿灿的风景都是很美的。表姐说，等到秋天，你再来吧，我给你摘火柿子。我说好的，我一定来。

到了秋风刚刚吹过山村的第一片落叶的时候，在那树玉色的黄昏里，妈妈寄来了要接我回去的信。大伯和大妈说等秋季开学你就回到你爸爸妈妈身边上学了。奶奶和爷爷也说你妈妈信上说他们回不来，只好让你大伯把你送到西安，让他们单位出差的同事将你捎回，我更是难以理解。和陌生人一起走，我才不想呢。我不想回去。我还要等到火柿子熟了去姑妈家和表姐摘柿子呢。一连几天，我沉默不语，大伯看出了我的心思，和大妈一起劝我：“先回去让父母看看你吧，等你想我们了，过年再回家来，我送你去你姑妈家”。我真是舍不得离开他们，舍不得离开这些生活了一年半载的亲人们，终于明白了乡愁在幼稚的心灵深处那丝点点的无奈。

一别经年，又一次回到山乡已是数年以后，当我和弟弟再次去姑妈家，槐花依旧茂盛，阵阵飘荡的香韵洒满小院，姑妈欣喜地伸开手臂一手拉着我，一手搂着弟弟，抚摸弟弟黑亮的头发，看着长成大孩子的我，泪水涌出眼眶。我知道姑妈一高兴就会哭，特别是见到我们眼泪就止不住了。我开口就问表姐呢？姑妈说：“你姐出嫁了”，我好失落，那个象明星一样清秀清纯的表姐，那个梳着两根直直的麻花瓣子的表姐，白晰的脸蛋上迷人的酒窝里，盛满了是幸福的甜蜜还是难解的情愁。我一时不知为何也流下了泪水两行，抱住姑妈的腰。这时姑夫来了，说；“那年秋天你姐给你留了好多的火柿子，不让我去集镇上卖，一直没有等到你回来”。我听后，心里暖暧的，好感动。

姑妈家的火柿子年年长，年年红，可是我去姑妈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在我二十岁的那年吃过一回，那次陪着姑妈呆了一个星期。再后来上完学又上班，然后成家，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就更无瑕去乡下老家看望姑妈，等到今年再度想起她老人家时，已是阴阳两隔，我好伤心。此时，我突然想起那首歌《梨花又开放》，那凄迷的旋律仿佛就是唱给我和故乡还有姑妈那份深深的亲情和乡愁的，浓浓的惆怅里，我真后悔，没能在姑妈的有生之年多与她相见几回，给她年迈的心灵送去几多安慰，我好惭愧，没有给山村的家乡人带来一点点让他们感到欣慰的礼物。山乡苍翠，我心伤悲。......小村一切皆依然，树下空荡荡，开满槐花的树下，纺车不再响……摇摇洁白的花树枝，花雨满天飞扬，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湿润了心灵，湿润了忧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