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酒，我是外行，平日里没有饮酒的习惯，即便是不醉人的啤酒。偶遇亲朋好友生日聚会，酒来之时，为表敬意，小呷一口。只是突有奇想，略谈几句。

酒这东西，实在相当奇妙，三杯两盏下肚，就已经飘飘然、醺醺然。平素里沉默寡言的人，都会变得侃侃而谈，甚至议论生风、语出惊人；中规中矩之人，也会置礼教于千里之外，做出许多“出轨”的事。若是再灌下几杯，恐怕要东倒西歪、剔吐纵横了，甚至撒疯骂座、拳脚往来。

小时候，我乡下若是哪家有红白喜事，亲朋邻里便齐聚一堂，大摆宴席，席间烟酒必不可少。烟，多为几块钱一斤的叶子烟和一块多钱一盒的纸烟；酒则是两块钱一斤的白酒，我乡下也称之为烧酒。酒席之时，大家喜欢分派团坐：妇女小孩坐一起，青壮男子坐一起。妇女小孩，饱食过后，即刻散去；青壮男子，烟酒相伴、有说有笑、“划拳猜仔”、你劝我喝、我敬你饮、各显神通。酒过数巡，众人便热劲更加，几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时而有说有笑，时而情形紧张。时间分秒过去，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菜凉了几次，换了几次，然而菜冷却止不住酒热。醉酒过后，就有人开始胡言乱语、口出狂言了。常常出现关系紧张、拍桌子拍台，争得面红耳赤（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更有甚者，大打出手，你奉我耳光，我敬你拳头。最终不知如何收场，总之为主人家设了大难题。

小时候，我也有偷酒尝的经历。有时趁家人不在，跑去把爷爷的酒瓶打开，尝上两口。小呷之时，已感口腔发热，甚为难受，也难怪乡人会称白酒为烧酒。看别人喝时的表情，也是眉毛鼻子皱成一团。我实在想不通，喝烧酒时，即然并不爽口，为什么那些人还是要灌下去呢？酒席之上，饮酒之乐，不再于自己品得美酒，而乐在如何把别人灌醉。看来，人都是有争强好胜之心的，即便是乡下最普通的农民，不能在现实生活中出尽风头，也要找点机会发泄一下。

我第一次真正的喝酒，是在高中时代。高二那年，一次我好朋友超过生日，在校外一家饭馆摆酒设宴，十几个人，全是男生，围坐于大大的一张圆形坐上。餐食之时，被很多同学大灌，不知道不觉已喝了十来小杯“泸州老窖”，已觉头昏脑胀、眼冒金星。照例，杯过数巡，玩起了“摇摋子”的游戏，因我不会玩，被同学抓住，猛灌一大杯（四两左右）。落肚之后，彻底崩溃，方被同学放过。寿星超就惨了，被众人“围攻”，灌得酩酊大醉，被其他同学架了回宿舍。

后来又喝酒，已是高三了，由于当时补课的原因，我们两个星期才放一天假，都不太方便回家。于是乎放学已后，伙同其他三个舍友，每人拿出几元钱，去买得一堆小吃和一斤白酒。入夜已后，灯火阑珊之时，宿舍内孤灯一盏，书桌一张，同学几人，所买小吃白酒，共同分享。酒虽不是什么好酒，喝起来火辣辣的，小吃也不是什么好小吃，多为瓜子、花生、蚕豆之类，但却能吃得津津有味。我们都不胜酒力，四人一斤酒，慢悠慢悠的，得喝上几个小时。寄宿生活，学校器具不多，喝酒之时，一支塑料酒瓶，转来转去，你喝一口，传递与我，我再喝一口，再递与下一位，多次循环，其乐融融。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种经历了。至今忆想起来，竟有一种围炉夜话、共叙天伦的感觉。其实当时之乐，不在酒之乐，而在交谈之乐，酒只助兴。大家同龄，又见识相当，有共同语言，你一言无一语，向滚雪球一样，把一个小话题也说得津津有味。日后怀旧之时，首先想到的就这样的夜晚，无意间铸就了一生中永恒的记忆。

后来工作以后，就更少喝酒了。每每和别人谈起自己长在酒都（宜宾），别都会问：那你很能喝酒吧？可能人都有这样的习惯思维，长在江边就一定会水，生在发大国家，就一定有钱。其实未必。

同朋友夜饮闲谈，甚为有趣，每每忆起，总能让我想起白居易的著名诗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２００９年１２月１８日，作于广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