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空而起的翅翮，便是刺破黑暗的弦音。

请你把那枚闪耀的红星握在手里。

鼓手拍着牛皮，日头就这样过去了。

二

凉夜的月光，轻轻地吻满街道。

你柔情似水的面容映在那里，坚实的地面融了，化了。

该想我了吧！这一声叹息，对我说。

三

碎裂的白银呵，在春天花开的时候爬上你的手臂。

那是太阳透过树叶缝隙投下的影子，晃着，晃着。

我画着圆用双手捧住它，那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你。

你笑了，目光定定地看着那里，不容探究却深澈见底。

仿佛几尾小鱼浮上来又潜下去；古老的泉，长满爬山虎的井。

四

云雀在飞，打乱了风铃的节奏，你说任由它去吧！

你说谁都有调皮的时候，不是吗？

你挽着我的胳膊靠住我的肩头，你要永远做我的小孩子。

五

你坐在高高的秋千上，荡着，荡着。

你把花瓣撕碎，一片片任它飞扬，清兮，婉兮。

淘气的猫正在扑着它的线团，它被花粉呛住鼻子了。

你扑哧地一声笑了，你说快来和我一起荡秋千呀！

六

那是以前的你吗？还是现在的你？

在那所房子里，在银灰色电脑旁的你。

你微微地启开了双唇，即便在这春季里也带着一丝菊花的芬芳；一些冷漠，　一些孤芳高艳。

我可以吻住这样的唇吗？分开的花瓣。

我在高楼下傻傻地看你，你在高楼上温柔地看我；瞧，吹笛少年来了。

七

今天你开窗了吗？今天你为我准备好用床单结成的长绳了吗？

我早已为你备好了马鞍，还有那匹你最心爱的小马驹。

是的，按照我们的约定我们要去那里——古老的佛罗伦萨，艺术之邦。

快下来呀！我在等你。

牵牛花开了，白的，紫的，黄的。

八

请你闭上你的双眼紧贴在我胸前，听我说。

你摇着头说不要，你说你只想听听风地吟唱。

你说这样真好，你流泪了，一种感动。

你说这种感动不为你也不为我，一切只是为了感动，为了自然却又自由的　风。

我禁不住又吻了一下你的额头，你娇嗔地象个孩子，脸颊绯红。

九

马儿在阳肠小道上奔跑，一如红色的火箭在黑树林中穿梭。

山毛榉和矮松犹如士兵列阵，黑森林里弥漫着危险恐怖的气息。

无头骑士骑着那匹黑色的魔马来了，这匹马壮硕如牛，鼻孔里喷着粗气。

清冷的月光在黑色的铠甲上摩擦，折射出阴森森的光晕；铁蹄越来越近了。

猫头鹰在叫，蝙蝠倒挂在树枝上。

十

别怕，别怕。我对你说。

挽上强弓，勾上手指；一支光芒箭从箭筒里拔出。

金色的鸟喙鸣叫着，那只美丽的火凤凰。

嗖——嗖——我拉动着响指；哨子，哨子。

去吧，你这只凤凰呵！快些穿透那黑暗之躯，不要吓坏了我的小人儿。

世上有多少人形同这具死尸，我不叫你安息却要你魂飞魄散！

十一

无头骑士落马化成了黑烟，九翼蝙蝠把他带走了。

这魔头我叫你无处遁形，又一支金箭把他击落，这世间哪容你这恬不知耻的恶棍！

看，我们抵达了黄金之城——米兰大教堂，雄伟卓绝！

城墙上悬挂着白玉做成的镜子，巨大的水晶罩里是《大卫》的雕像。

是呵，我们终于抵达了佛罗伦萨，这座热爱生命和自由的共和国。

十二

快活的狂欢节，十二匹马拉的彩车，两头笨拙的黑牛被黑奴用银盘托起。

高高在上的恺撒大帝身披金甲，头戴桂冠的尊容无以伦比。

阿波罗也来了，满头红发的太阳笑着，笑着。

石雕的狮子和怪兽喷吐着玉醪琼浆，扮演酒神的壮汉正站在贵妇们的面前卖弄自己健硕的肱二头肌。

十三

到广场上看戏去吧！最心爱的女孩。

天使长加百列从状如扁桃的机器中徐徐落下，他那长白的羽毛如同我的双翼。

相信天使在人间吗？相信一切的黑暗终将过去吗？

三位小天使把棕榈枝交到我的手里，我暴戾无常的心顿时一片宁静。

十四

来吧！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去那里，到人群中去。

这里到处都是流亡者，商人，隐士，星象家……

他们齐声唱着这首歌：

青春是多么美丽啊，

但是，留不住这逝水年华！

得欢乐时且欢乐吧，

谁知明天有没有这闲暇。

十五

你又哭了，该想起吹笛少年了吧！

你摇着头说不是，不是。

我胸中的一条河——流着，流着。

十六

小船来了，在玛瑙色的碧波上荡漾。

摇橹的船夫来了，你要走了，远离佛罗伦萨，顺流而下。

我最后碰了碰你的指尖，你的手终于滑落了。

这里依然是夜晚，我却把它当成了不眠的白昼。

十七

我该诅咒吹笛少年吗？他正坐在奥林匹亚山脉的最高峰吹着那支长笛。

一切的努力皆为徒劳，你依然被笛音牵挂着，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找到你。

美丽的姑娘啊，可爱的小白羊在草地上哭泣。

你认识我的姑娘吗？

小白羊摇着头，摇着头。

十八

百眼巨人玩弄着他的石头，日头就这样过去了。

小白羊在那里吃草，它的脖子被巨人用锁链套住了。

我抽出金箭射向他，他坚硬如钢铁。

草地变成了箭冢。

十九

我从不相信魔鬼是无罪的，我只笃信生命本性的自由。

属于泥土和大地，属于日月和星躔。

尘世的魔音是那样缭绕动人，对我来说却不值一提！

小白羊你明白吗？你不明白，虽然你和我的姑娘一样让我着迷。

二十

繁星再次升到空中的时候，巨人依旧睁着他的怪眼。

怪诞可憎的红灯笼，没有一盏熄灭。

用我的热血把它浇灭，失去心爱的人我的生命也失去了意义。

他倒下了，我倒下了。

一边是荆棘，一边是草地。

二十一

弥留之际我又看到了那颗闪耀的红星。

白白的羊儿，闪闪的红星。

竟然没有察觉到你就是我的女孩，你这只羊儿啊！

为何你在这里，为何我在这里。

二十二

我不曾泯灭，绝望中再生的翅翮也不曾掉落一根羽毛。

独角兽飞起来了，带着你从阿波罗的战车旁掠翅而过。

日头在后面赶，热的火烧烂了云的霓裳。

二十三

我的羽翼岂是那蜂蜡的翅膀，在太阳中轻易淌下它的泪滴！

我的羽翼岂是那秋蝉的薄膜，冬季还未来到就剥落在不知何处的哪里！

我的羽翼岂是那细描金线的华丽外套，在风中脆弱得如同裂锦！

我的羽翼在地狱中染成了红羽，一旦腾起就不曾落到冥河水里。

二十四

看呵，威尼斯的水域里两头翘起的船被鲜花簇拥着！

拱形门开了，长青藤爬到窗前；粗的是我，细的是你，

看呵，波提切利笔下的维纳斯诞生了，在红贝壳上。

风神鼓足了腮帮子，金红色的长发被风吹乱了。

二十五

看呵，古罗马戏台上尼禄正在表演一个卑微的小丑。

娈童在他左右，他们的牙齿掉到水池里变成了几尾小鱼。

你说真残忍，你说你怕！

世事又有多少道理可言，英雄一朝成为了暴君。

女巫在火刑柱上燃烧着蓝紫色的皮肤，泡泡破了。

二十六

英雄的佛罗伦萨，英勇的骑士们！

你们在我的羽翼下列开方阵，你们握着利剑都要消灭敌对的党羽！

英雄的人为了信念都会百折不挠，英雄的旗帜只有沾上鲜血才配高高地升起！

这文明和野性并存的时代，强悍的艺术家们皆有一双铁拳！

二十七

看看贵族们是怎么生活的吧！那些最得体的姿势和略显夸张的修辞语。

美丽的妇女们聪明而伶俐，在英雄米开朗基罗的西斯庭教堂天顶画面前，她们并不比男人浅显无知。

拉菲尔这位小伙子不能令人信服，他笔下圣母的恬静在我看来却是一种傻气。

达·芬奇的飞鸟来了，这位集科学家和艺术家为一体的超人我要向你致意！

世界上所有的狂人也不能使你的才华丧失一毫光芒，真正的天才却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探究的。

二十八

白色的羊羔蠢蠢欲睡，吹笛人又在高山上呼唤你。

你又该回去了，在佛罗伦萨的上空中你还不曾看得仔细。

你说一切都是梦呵，一切的传奇都已远去。

你说有梦的翅膀不能托起沉重的地球。

我却以为地球是轻的，一直在空中漂浮着。

二十九

相信什么呢？自由和真理就象孩子一般看似浅显无知。

波动的水是上善的吗？我不能回答你，就象世界不能回答我所有的疑问一般。

长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你该走了，但我却不愿就此放下你。

看看真正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吧！生命是消灭死亡，生命是欢乐而并非永久地苦痛！

三十

理智的樊笼呵，今天我要将你砸碎！

今天我要给你光，你太久没有触碰过光荣的佛罗伦萨，火热的太阳！

有多少希望从空中升起就有多少天使在空中飞翔，骑士和强盗远胜于饶舌的政客和沾满铜臭的商人。

跟我走吧！你这只淘气的小白羊，不要为了虚妄的笛音放弃肥沃的土地。

跟我走吧！你这只害羞的小白羊，你那单纯的目光还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

尾声

骑士的队伍即将远行，我也该收回我的双翼。

为了这光荣的事业，磨难和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得高过天，我不得高过脚下的土地，做一个平凡的人吧！做一个真正的骑士吧！

日头把我们抛开太远，欢乐的时光就在前方。

跟我走吧！你这只蹦蹦跳跳的小白羊，太累的话我就把双翼送给你。

跟我走吧！你这只坚强的羊羔，骑士的勋章就是我送给你的那枚红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