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真实(一)雷艺

发表于-2009年12月24日 下午3:53评论-2条

在小学一年级至二年级的时候,我最喜欢的老师是王老师,20多岁,女,教语文。王老师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从教a、o、e开始,至今还记得她那端庄秀丽的外貌和温柔可亲的声音。

大家私下议论最多的老师是钱老师,20多岁,女,教数学。钱老师是校长的养女,长得特别胖,满脸横肉,眼睛被挤成一条缝儿,虎背熊腰、大象腿、胳膊粗、手掌厚,走起路来一抖一抖、慢慢吞吞。钱老师与王老师都爱上了年轻英俊的蒋老师,后来校长有意把王老师调走,想撮合她和蒋老师。蒋老师跟着接任了校长一职,但并没有遂钱校长所愿,他最终和王老师结婚了。只可惜在他们的女儿才三岁的时候,王老师不幸身染绝症去世了。钱老师后来嫁给了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只是让我们感到很惊讶意外的是,她在生过小孩之后就苗条了,简直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小学三年级至四年级的时候,我最欣赏的老师是万老师,20多岁,男。万老师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既热情洋溢,又温文尔雅。一副眼镜是斯文,一头卷发是时尚,一手好画是艺术,一堂好课是生动。诗歌朗诵常常配有动态的幻灯图片;在课余,他还会和同学们一起在操场上“拼”足球、“拍”乒乓;美术课常常会延伸到天黑时,他才“放”我们这几个最忠实的爱好者意犹未尽地打着火把回家去......我最欣赏的是万老师的青春、活力、阳光和自信,欣赏他的好脾气,欣赏他的好耐心,还有他宿舍里墙壁上的那些画儿......万老师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个偶像。但是在我们那个山区小学,好老师呆的时间不久长,磨砺一两年就会被调到其他好学校去。万老师只教了我们两年,但是我的文学爱好和美术兴趣在那时就萌芽了。

我最害怕的老师是校长钱老师,60多岁,男,教数学。钱老师一声吼,我会胆战心惊,他一垛脚,我总感觉地在动,山在摇。只要有谁一出错,一声“对不起”,“请你娃娃”到黑板边面壁思过去。这个“倒霉蛋”只好乖乖离开自己的座位,垂头丧气地走到讲台边,“瓜兮兮”地站在那里“丢人现眼”了。整堂课我不敢乱动,不敢举手发言,甚至不敢看他那双凶巴巴的眼睛,拘谨得连思维都凝固了一般。我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一副埋头苦干的样子,其实脑袋里装的全是一堆理不清的数字和概念。

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最讨厌的老师是赖老师,30多岁,女。赖老师的表情非常严肃,不拘言笑,而且说话尖酸刻薄,性情泼辣。有好几个男生曾“栽”在她的手里,因为在课堂上没注意听讲,逮住了还犟嘴,被她抓住头发就往墙上撞。谁都知道是在杀鸡儆猴,所以,只要一上她的课,我总会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成绩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最佩服的老师是殷老师,20多岁,男,教音乐。殷老师不仅会弹风琴,而且口琴吹得特别棒。他长得不是很帅,挺精神,很有气质,但是嘴巴特别大,我们在暗地里都叫他“殷大嘴”。其实我们都认为他那张大嘴是因为长期吹口琴的缘故,所以就只学了最基本的吹奏法,因为担心自己也会被吹成一张大嘴。

万老师因教学有方,成绩显著,调离了山区,升为校长的蒋老师接着教我们语文。蒋老师讲课很干脆、利落,他给我的感觉是精明、能干。后来学校的很多空教室都成了蘑菇室,我们的劳动课除了拾柴禾,还要为这个“校办工厂”搬砖头,运棉籽、扎菌包,包括成熟之后的采撷。回家时,每个同学再提一小袋蘑菇回家,平菇四毛钱一斤,金针菇八毛。我们的积极性都很高,上课专心,劳动卖力,还争先恐后买蘑菇。蒋老师改变了学校的面貌,同学们个个都显得精神抖擞、朝气蓬勃。

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觉得最善变的老师是刘老师,他给我们上数学课,因“鞭打手板心”而出名。20多岁,男。刘老师平时看起来掉儿锒铛,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是他最大的特点是投篮投得特“准”,守球守得特“紧”,唱歌唱得特“响”。刘老师不仅身材高大,而且动作敏捷,但印象最深的还是他那句“同志们吃了豌豆胡豆打屁乓臭”,几乎都成了口头禅了。每次听见他这样咋咋呼呼一唱,肚皮都快笑破了。其实他真正唱起歌来,很有感染力,主要是倾注了感情。那时候电视里正在演《八月桂花香》,他最喜欢唱的就是这部电视剧的主题歌,主要是歌词写得特好。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若回首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繁华落尽,一生憔悴在风里,回头是无晴也无雨。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我残梦未醒。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薄。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人随风过,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一尘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刘老师唱得满腹心事,唱得一脸沧桑,让人情不自禁随着那歌声而起伏跌宕。但是在课上,刘老师马上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目露凶光,不怒而威。凡是不听讲的,私下里耍东西、做小动作的,一旦逮住,手起鞭落,立杆见影。只见手板心上那几道红杠杠马上“冒鼓鼓”地凸显出来,让人触目惊心。

老师们的音容笑貌就这样永远定格在了记忆中,然而最令我难忘的还是小学那多姿多彩的课余生活。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我们虽然爬坡上坎,翻山越岭,却互相追逐打闹,一会儿捉迷藏,一会儿钻山洞,或扯开喉咙吼,或尖着嗓子叫,或仰着脖子哈哈笑,一个个生龙活虎,手舞足蹈......可是也有“大杀风景”的时候,记得最冒失、最失格的一次是我和一个男生去捅马蜂窝的那件事。那时候胆大妄为的我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连吃亏上当,也全凭自觉自愿,怨不得任何人。为了显示自己胆儿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结果被马蜂蛰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惨烈得“一败涂地”!

说时迟,那时快,我们把手中的石头对准马蜂窝,一块接一块地狠狠砸了过去,然后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就等着马蜂们离开后,我们好去“端”它们的老窝当战利品。结果还没等我们喘过气来,就被密密麻麻的马蜂包围了。当时狼狈极了,成群的马蜂在头上盘旋,嘤嘤嗡嗡一阵“狂轰乱炸”,我们缩着脖子、抱着脑袋,被蛰得哭爹喊娘。还是那个男生机灵,见势不对,立马撤退,跑得比兔子还快。自作聪明的我却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扑倒在地上,傻痴痴地装死。马蜂们不是“傻蛋”,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继续对着我猛蛰。眼见这一招不灵验,被蛰得晕头转向的我赶紧把书包取下来,顶在头上当“保护伞”,结果也不顶用。转眼一看,那个男生早就一溜烟儿跑得不见了人影。我心里更是发慌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书包撒腿就跑。充满仇恨的马蜂们穷追不舍,我被逼迫得走投无路,刚连滚带爬翻到了田坎下,却又一脚陷进了乱石缝里。情急之下,顾不得疼痛,使劲拔出来又继续跑,拼了命一般,一直跑到寨子的城门外,才总算摆脱了那些疯狂的马蜂。

只觉得头上、脸上、脖子里、手臂上,到处都火辣辣的痛,一看,到处都是红肿的“疙瘩”。我当时就在沮丧地想,等不到多久,这事一定会被议论得沸沸扬扬,这副形象也一定会被绘声绘色地载入学校的“史册”,这个丑真是丢大了!我气馁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好半天。只见那几个“胆儿小”的同学吓得脸色都变了,搀扶着那个也在哭泣的男生朝我这边远远地观望着。虽然怕被笑话,但是经过这么一吓,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我刚鼓起勇气站起来,才发觉不对劲,脚脖子肿得老高,原来是骨节错位了。居然负着伤痛还能“飙”这么远,可见当时最激发潜能是我那抑止不住的恐惧感。因为年龄小,这件事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只是苦了我的父亲,还得天天“驮”着我到学校去。

小小的挫折改变不了天真烂漫的心性,每当我们经过一些绿荫荫的草地时,总会忍不住放下书包,到上面去打几个翻斤斗,或者仰面八叉躺着,在绿树繁花的包围中,任思绪在蓝天飘飞,任心儿随白云悠游;在路过一些油绿绿的菜地时,我们又忍不住会顺手牵羊摘几个豌豆角放到饭盒子里,或者刨几个红薯,拿到水沟里淘洗干净,谗了时啃掉皮子就开吃。

沿途还可以在林子里采一些蘑菇和各种野果子。那些长在树上的野果子最诱人,我们只能咽着口水干瞪眼。能干点的男生会蹭蹭蹭地爬上树去,也没辜负我们望酸脖子、垂涎欲滴的谗样儿,让我们眉开眼笑地享用了现成。野果子的品种很多,够得上手的有山泡、野枇杷、红子儿、地瓜子儿......最受欢迎是是像草莓一样的山泡,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望尘莫及的是落一黄、银杏、青果、野柿子......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儿的,但是只要是品尝过,至今都还会回味。

要不就去拾野板栗。一颗颗野板栗像黑色的珠子,散落在枯枝败叶间,我们一个个撅着屁股,手持一根小木棍,一边翻,一边拣,直到所有的荷包都被撑得鼓鼓的。野板栗可以生吃,用牙齿一咬,指甲一扣,便剥出两瓣儿白生生的果仁来。一般都是带回家去,放到锅里炒一炒,又香又脆。最好是乘热吃,放冷了就变得硬硬的,味道也差了很多。

我们最喜爱的还是桂花和银杏。把桂花和着白糖放进瓶子里装一段时间,就成了香甜可口的桂花膏了。银杏必须先放得烂掉表皮那层果肉,然后把果仁洗一洗,剥开壳用来炖汤,是免费的最佳营养品。

山路弯弯,远远的,只听“当当当”,那便是学校在敲上课铃了。再穿过一片竹林,就听得见朗朗的读书声了。到了学校的第一件事,先到伙食团把饭盒里的米淘洗干净,加上适量的水,搁在案板上,就赶紧跑进教室了。

中午的时候又从伙食团里把蒸好的米饭端出来,几个同学围成一桌,拿出自带的菜放在一起,式样就多了:有腊肉、香肠、笋干或者各种咸菜、蔬菜,一顿饭吃得香喷喷、热腾腾的;也可以把饭端到老师的宿舍去共食,老师吃什么菜,就跟着吃什么。但也不是“白吃”,一般一大早就会到自家菜园子里掐几把血汗菜,或者砍两个棵白菜,要么在坛子里抓一些泡菜,拿个干净的袋子装起来,拧到学校直接送到老师宿舍里去;也有个别没带菜的同学,不好意思吃别人的,就端着一盒白米饭跑到附近的商店里,一分钱一勺酱油,或者两分钱一勺豆瓣,或者五分钱一块臭豆腐,就这样混在饭里,也吃得有滋有味。

吃过午饭,要等到两点钟才上课。我们要么在教室里画画、看书、写作业;或者到万老师宿舍外去充当肖像画的“模特”;要么缠着殷老师学吹口琴;要么在操场上自由活动,或者抓子儿、踢毽子、跳绳,或者跟刘老师一起踢球;要么就跑到附近同学家去玩;或者三五两个一邀,到林子里搭房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夏天最舒服,林子里最清幽,房子一搭,找些树叶或干草铺在地上,然后往上面一躺,在几根木棍交叉而成的“天花板”下,静静地闭上眼睛,听着“知呀、知呀”的蝉鸣,身下是厚厚的一层,松松软软的,用手枕着头,美美地睡上一觉,直到“当当当”的铃声再次敲响。那种美妙的感觉最是闲适,让人久久缅怀,永生难忘。

冬天特别冷,几乎每年都有一场大雪。道路被掩埋了,我们在路上走,感到特别吃力。手指冻得像胡萝卜,手背上顶着几个冻疮,没溃烂的地方肿得发亮。身上穿的棉袄多半是自家长辈们亲手缝制的,大红大紫,被里面几件不保暖的旧毛衣撑得鼓鼓的,下面厚实的裤子紧紧地包裹着两条腿,动作更是笨拙,几乎都迈不开步子了。脚上穿着筒靴,里面放了些干谷草或者旧棉布,再冷,也觉得“暖和”。

背上的书包跟着也变得很沉、很重了,里面除了装些书和文具盒,还有饭盒与菜瓶子。手上必须要拿一根细棍子用来探路,不然在雪地里不知深浅地走,一不留神就陷进去了。拔出来时,筒靴里总会装满了雪。如果前面有人先走了,跟着脚印去,还不容易踏空。如果走的人多了,更要留神。雪往往被踩成了泥浆,或者又冻成了硬硬的冰,一不小心踩滑了摔在地上,衣服、裤子沾上的不是稀泥,就是雪沫冰渣。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袋子里拧的是木炭和空罐头。铁皮罐子是吃过午餐肉废弃了的,把面上已经撬开的那一块撕掉,用钉子在底下打一些小孔,再在两边的边缘上一边打一个,用铁丝穿起来,提在手里,拿一些纸片放进去,点上火,添些木炭,然后甩开膀子,来个“风火轮流转”——“呼、呼、呼”,几圈转下来,木炭便红了。往课桌中间一挂,烤得自己和同桌身上暖烘烘、心里亮堂堂的。

在操场上打雪仗的时候,我们个个都不怕冷,身上也不觉得笨重了,弯下腰去抓起一把雪,揉成一团儿,对准同学或者老师,一下子掷过去,真是又狠又准。要不就乘人家不注意,悄悄跑到人家身后,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往里面一塞,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嘻嘻哈哈大笑,一种偷袭成功的喜悦刚刚还在心中荡漾,背上或者头上就被一个接一个的雪团儿砸得白花四溅。

还有很多童年的趣事,掩口一笑间,那些人,那些事,都渐渐离我远去。但是每每一提及,那些生动活泼的画面又清晰地涌入了脑海。只可惜时光留不住,小学六年就这样匆匆而去,“到如今都成烟云”!再次回到那里,学校自搬迁以后早已面目全非,扑入眼帘的是那葱茏的绿树,如锦的繁花,惟有那悠悠的歌声还在荡气回肠:“人随风过,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一尘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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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推荐:文清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比较厚重的文笔,
让读者于字里行间知道了许多现实中的事情,
让我们对现实有了更深的了解。
朋友的文章有些小说的味道了。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祝你平安,让欢乐围绕在你身边;祝你平安,你永远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平安夜,祝你平安!圣诞快乐!at:2009年12月24日 下午5:23

雷艺-回复谢谢您的祝愿!只要您健康、快乐、幸福、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at:2009年12月25日 早上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