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探红楼(67):谈《红楼梦》中的同性恋
安 晓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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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般的同性恋
在《红楼梦》里,有几处写同性恋。比较明显的地方是第9回。如:
薛蟠……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来上学读书…… 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近来又有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又丢开一边。就连金荣亦是当日的好朋友,自有了香,玉二人,便弃了金荣……金荣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 一对一cao(上入、下肉),撅草根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
薛蟠是双性恋的典型,其次是贾宝玉,只要是年轻有姿色,他们都爱,都主动去献殷勤;差别是:薛蟠偏重肉体性发泄,而贾宝玉偏重精神性发泄。在第47回,写道:其中有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风月子弟,正要与他相交,……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向薛蟠笑道:“你下来,咱们先设个誓,日后要变了心,告诉人去的,便应了誓。”薛蟠笑道:“这话有理。”连忙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告诉人去的,天诛地灭!”一语未了,只听嘡的一声,颈后好似铁锤砸下来,只觉得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 便倒下来。 湘莲走上来瞧瞧,知道他是个笨家,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气力,向他脸上拍了几下,登时便开了果子铺。薛蟠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湘莲用脚尖点了两点,仍旧跌倒, 口内说道:“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一面说,一面乱骂. 湘莲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哀求,你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 只给你个利害罢。”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薛蟠酒已醒了大半,觉得疼痛难禁,不禁有“嗳哟”之声。 薛蟠被打的几天起不了床。
在第75回专门写一些未成年的男孩做男ji,供同性恋的成年人取乐。如:
此间伏侍的小厮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 若成丁的男子到不了这里, 故尤氏方潜至窗外偷看。其中有两个十六七岁娈童以备奉酒的,都打扮的粉妆玉琢……薛蟠兴头了,便搂着一个娈童吃酒,又命将酒去敬邢傻舅。傻舅输家,没心绪,吃了两碗,便有些醉意,嗔着两个娈童只赶着赢家不理输家了……(两个娈童)忙都跪下奉酒, 说:“我们这行人, 师父教的不论远近厚薄,只看一时有钱有势就亲敬,便是活佛神仙,一时没了钱势了, 也不许去理他。 况且我们又年轻,又居这个行次,求舅太爷体恕些我们就过去了。”说着,便举着酒俯膝跪下。邢大舅心内虽软了,只还故作怒意不理。众人又劝道:“这孩子是实情话。老舅是久惯怜香惜玉的, 如何今日反这样起来?若不吃这酒,他两个怎样起来。 ”
在第58回,有关于女性之间的同性恋叙述:
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 “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 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 寻常饮食起坐, 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
二、 贾宝玉有没有同性恋倾向?
《红楼梦》中描写的贾宝玉是一个复杂的人物,因此笔者认为曹雪芹父子是以一个具体的对象,即以曹顒为生活原型,通过增扩,塑造出贾宝玉这个典型的。他对美男子倾倒和爱慕,如对秦钟,“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那宝玉自见了秦钟的人品出众,心中似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呆意, 乃自思道: ‘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第7回);对蒋玉菡,“宝玉见他妩媚温柔,心中十分留恋,便紧紧的搭着他的手”(第28回);薛蟠道:“你只会怨我顾前不顾后,你怎么不怨宝玉外头招风惹草的那个样子!别说多的,只拿前儿琪官(指蒋玉菡)的事比给你们听:那琪官,我们见过十来次的,我并未和他说一句亲热话;怎么前儿他见了,连姓名还不知道,就把汗巾子给他了?难道这也是我说的不成?”(第34回);对贾芸,“宝玉看时,只见这人容长脸, 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只是想不起是那一房的,叫什么名字.贾琏笑道:“你怎么发呆,连他也不认得?他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芸儿。”……宝玉笑道:“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倒象我的儿子。”(第24回);对北静王,“宝玉素闻得水溶是个贤王且才貌俱全、风流跌宕,不为官俗国体所缚,每思相会”(第14回);对柳湘莲,“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第47回);“柳湘莲也感激不尽。次日,又来见宝玉。二人相会,如鱼得水。”(第66回)等等。
这些说明贾宝玉喜欢美男。爱性感汉子的男人有两类,一是用对方的躯体,实现自己的肉体性发泄,属于假同性恋;另一类是蜕变成完全女性化的心态,从女性的角度去钟情于俊俏和性感的男子,愿意提供自己的身体给对方发泄肉欲,他自个从中获得精神性发泄。这种同性恋才能算真正的同性恋者,他把自己已经当成是女人。
在对贾宝玉的描述中,他的确存在女性化倾向。用贾母的话说:“我也解不过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我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不成。”(第78回)
第43回贾宝玉的贴身书童茗烟的话,表达得更清楚。他道:“我茗烟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 天上无双,极聪明极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心事不能出口,让我代祝:若芳魂有感,香魂多情,虽然阴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时常来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
以上说明,贾宝玉喜欢同女孩子玩和相处,主要是他性格的女性化,把她们作为“性别”相同的人看待,即他自己也是“女人”,因此很少表现出真正男子汉亲热女子的思想和举动。相反,他对美男的亲热,倒是带“女性”爱“男性”的性质,所以笔者认为:王蒙先生的推断[4]:“莫非曹雪芹具有同性恋的倾向”,只说对了一半;具有同性恋倾向的不是曹雪芹,而是贾宝玉及其文学原型——曹颙。
由于贾宝玉的基因变异不太大,如果自幼在男孩子堆里长大,他体内雄性基因的错配(或者有人称之为“同性恋基因”)得不到发展或者发育的不明显,所引起的女性化程度就不会显著;可惜他从小被女孩子包围,导致他的女性化(即同性恋的特征)日益强化并定型,后来变成一个真同性恋者;无法完成“当丈夫”的职责,最后只好采取“出家”来摆脱困境。
笔者在拙文[6]的分析中得出,贾宝玉悬崖撒手、皈依佛门的原因不明。从四个方面分析,都得不出贾宝玉在结婚两年后出家的必要性。对正常的男子,正处在同娇妻赤热缠绵的时期,岂能发生出家当和尚的反常行动?所以,《红楼梦》的结局不是文学的安排,而是出自人物原型的实际行动(详情请看拙文[7])。采用上述观点才能较好地解释以上现象。
我国古代,当男孩周岁时,采用“抓周”来测试他的志向和兴趣:在他的前面摆几种有代表性的物品,由孩子抓取。贾宝玉在“抓周”时,抓了脂粉钗环,令贾政很不高兴(第二回)。如果脂粉钗环不是摆在贾宝玉的跟前,而是距离他最远的地方,贾宝玉仍然去抓来,说明他真的喜欢女性的物品,显示出他存在基因错配、女性化的倾向。由于安排他在女性群体里成长,促使变异基因得到充分的发展,导致他女性化日益严重,最后变成真正的同性恋者。
不过,笔者认为:通过“抓周”预测孩子的志向不可靠;因为脂粉钗环、笔墨和刀剑等物品都是社会意识的产物,基因无法分辨(顶多对颜色的反应有强烈程度的不同),因而这种测试有很大的随意性。由于物品离孩子的距离远近、大人的暗示等等,决定着小孩在“抓周”时抓什么东西。
相关资料(检索互联网)
[1] 同性恋成因理论综述,皓月枫雪,2007-02-19
[2] 刘同顺:《红楼梦》的作者问题,艺苑论坛,石头记,学术红楼,2006-02-14
[3] 张登儒:《红楼梦》的真正作者是谁?艺苑论坛,石头记,学术红楼,2008-06-21
[4] 安晓玲:新探红楼(42):大小贾宝玉的产生
[5] 王蒙新书称曹雪芹或有同性恋倾向,联合早报网,世界报刊文萃,2008-07-07
[6] 安晓玲:新探红楼(41):红楼梦的败笔——出家的原因不明
[7] 安晓玲:新探红楼(68):贾宝玉的生活原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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