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存福大伯娘去逝，与恒生回老家窝子。

据嫂子说，八十一的大伯娘，性格急躁，去世前，走哪点都是快脚快手的。收庄稼的时候，还到山上扳苞谷、背苞谷。背回家后，花好、打好苞谷，上千斤重，她独自拿苞谷子上天楼装好。嫂子说她因为受过伤，虽年轻，脚手还不如大伯娘灵活有力。问起大伯娘去世的原因。嫂子说，老来的人记性不好，眼神不好。大伯娘那串钥匙一时忘了放在哪点，她到处找，发现她已说不出话的时候，床上，家中的旮旯角落到处都搿乱了。据说，大伯娘最怕的就是钥匙找不到。她总担心钥匙找不到，会被家中的儿媳“偷走她的东西。平时，她的姑娘们给她的吃的，都收同得紧紧的。舍不得给哪个一点，就息是孙子。以至于霉烂后不得不丢掉。至于钱财的管理，那就更不消说。

从精神面貌看，大伯娘不应先走。谁都这样认为。因为大伯患直肠癌多年，且已到晚期，长期卧床，生活上一点也不能自理。全儿媳妇从早到晚服侍。因为大伯娘虽然好脚好手的，还不愿服侍。

按理说，两老的性格，都有点守财奴的味道。相互之间的关系应该合得来才是。解放前，大伯就会利用村中大户黄伟生家长工憨厚老实的特点，教那倍受主人信任的长工黄奎扬利用为黄伟生家收割大烟的便利，每天偷一小点，装进大伯给他的那个大碗头。装好后，藏进地埂墙洞。等积满碗后，再拿给大伯。大伯说，到那时，他帮忙拿出外面去卖了后，得多少银两，两人暗暗地平半分。黄奎扬信心为真。黄奎扬虽然憨厚，但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如果这事成功，他可以买个地基，砌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还可以买两亩薄田，再慢慢地穷磨苦奔，也能想办法成家立业。可是，当大碗装满后，连大烟带碗却不见了踪影。为此，黄奎扬成事心事重重，闷闷不乐。黄伟生发现后，语重心肠地询问其原因。老实的黄奎气魄马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大伯由此遭遇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好在后来解放了，才得以解脱。但偷鸡不得，倒折一把米的想法一直耿耿于怀。

原来，两老的矛盾在于谁当家理财的问题。为这事，两老从年轻时候起，不知闹过多少次。大伯娘甚至有个自杀的举动。大伯病得动不了之后，当家理财的权力才悄悄移交给大伯娘。大大公报娘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权力，当然珍惜得很。以致珍惜到迷恋的程度。所以自以为，无论大伯如何病，只要她为大伯履行好当家理财的职责，她就算对得起大伯了似的。虽然大伯娘也不讲究哪样，但大伯生活不能自理后，大伯娘还是有些烦又脏又臭的大伯。并居从此各居一室。

大伯娘临死前，在口不能言，手不能指的情况下，双手紧紧抱着胸部。嫂子说，要趁大伯娘身体还热和的时候，帮她脱了衣服，洗洗身子，换上装老衣。并且说，大伯娘双手抱胸，肯定有笔钱财藏在胸前。果然，她的胸前有一个布袍袱，内有八百块钱和一些大小洋与在个太平天国时期的大铜钱。铜钱是我家原来“较”称的。大伯借去后换成了同样重量的铝砣。

应该说，最值钱的东西都在她身上，钥匙一时找不到，她还急什么呢？因为哪怕一粒粮食，她都怕被媳妇“偷”去。家中找不到哪样，都怀疑媳妇。好在媳妇随她怀疑，并不计较。甚至努力尽孝。看大伯娘一直难以瞑目和咽气。嫂子找到她那串钥匙后，摇给她听，放到她的手上，她才带着微笑离开了人世。

原来，大伯娘就是因为找不到钥匙，放不开自己精心管理的财物，情急之下，血压上涌，引起脑溢血而发生危险，并因此离世的。

嫂子说，大伯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神智清楚，大伯娘身上的布袍袱还是交给大伯的好。交给大伯时，嫂子问大伯这是什么东西，大家不用看就能了如指掌。嫂子说，交给大伯，千天万天也是他们的。不过，暂时给了大伯，大伯心里高兴，幸喜还能多活几天。

人啊，任你如何放不开，最终也不得不放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