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从鱼缸中跳出，茫然地瞪着灰色的天空。一只夜猫舔着温润的鼻息，静静等待着。鸟在树枝上跳来跳去。

我栖息在喧闹都市的一角，高高地，俯视冬天黎明的雾与霜。

疲惫的金鱼，正渐渐散去对生命全部的热情。血红的鱼眼开出忧郁的花，吐出一声又一声孱弱的呻吟。

白茫茫的屋顶下，曲径通幽的小巷和人潮簇拥的繁华闹市，烟雨蒙蒙一如既往交织着和谐与不和谐，继续着它不变的韵律。

忧郁的花变成鲜红鲜红的血，从鱼眼一滴一滴流出.，在地面上划出血红的弧线，慢慢地流淌，流淌着，汇成水域，定定地看着我。

我定定望着它。

金鱼缓缓地滑入柔软无骨的水域，用全身心之热忱抚摸水域，像在抚摸自己柔软的身子。一阵阴森寒风吹来，似刀划过。

雾久久不曾散去，隔开我的视线。宛如凌乱漂浮天际的遥念。寒霜无声无息地钻入心底。

鱼在水中漂浮出针尖似的残骸。夜猫舞蹈着，露出诡异的笑意。

我回头－－

那幢漂亮的房子渐渐荒芜。植物，相片，书散落一地。垂死的金鱼。舞蹈的夜猫。表情木然的我施施走在曲曲弯弯的楼梯，又跌落在斑斑驳驳布满蜘蛛的墙上。墙后一面雕花镜前，一双深潭般的黑眸，寒光闪烁，幽幽地凝视着我。

我想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是哪种颜色。你眼中漂浮的忧郁是真的吗？她说道。

我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空中乌云飘来飘去，酝酿阴沉沉的雨意。忧思在缥缈的寂静林延伸肆无忌惮地腐蚀我。飘浮如隔世的云烟，落花的梦境。

我走在曲曲弯弯的楼梯上，寻找那扇看不见的门，头顶上的烛光在夜的暗影里跳跃，充满柔情美妙地跳跃着。

她轻抚着章鱼般的手，手指盘绕吐着血腥信子的蛇，昴着头发着嘶嘶的声音。一阵森然阴寒风划过，一撮花白的毛从夜猫的腹部飞落，浓浓的血从蛇信子坠落。夜猫呻吟着，眸中飘浮凄惶神情，偿还腥血的鲜。

她深潭般的黑眸逼视着我：　是我刺痛了你心头隐秘，纷乱你心魄。窥视你真实之世界，你的心绪颤动纷乱如麻。该和你说再见的时候了，伸出你的手，送你——一揪忘却的泥土。她伸出手，盘绕手指的蛇，以飞翔的姿式吐着恐怖的信子，扑向树枝上的鸟，枝头瞬间寂然无声。

雕花镜破墙而去，那双深潭般的黑眸；章鱼般的手化作一缕青烟，散落她渐远渐弱的声音：尘世的一切终将会过去，逝去的只是凭借回忆而存活。那些美好的东西　只是堆积在表面上一层浮光而已。不管你是否愿意，你只能面对。当我们拼命掠取的时候，也在失去。你没有选择，人的生命过程而言，不过是一些人沉沉入睡而一　些人刚刚醒来。或许睡去的人和醒来的人全进入同一个梦境；进入一个只有欢悦温情没有悲凉或只有悲凉没有欢悦的梦境。它只给我们选择其一的权利：生存或者死　亡。

我终于找到了那扇看不见的门，缓缓推门而进。一堵斑斑驳驳的墙；蛛网尘封的记忆；怀念逐渐衰老迈向死亡。

雾开始渐渐散去。远处，隐约传来喧闹的人声。太阳缓缓透云而出。夜猫叫着，呻吟着，一拐一扭，落寞的走了。

我静静望着天空，露出微笑。喧闹的都市，阳光灿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