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初七，我和孩子这是过年之后第二次来回到了娘家。年的氛围似乎依旧很浓，人们见面之后仍然不忘问上“过年好。”当我们赶到娘家的时候，妈妈已经到了我们一个屯子的姨姨家吃饭去了，家里只剩下了爸爸一个人。爸爸还告诉我，舅舅来了，姊妹三个趁着过年聚一聚。

于是，我们爷三个就在家吃了简单的午饭。

这个舅舅是我的亲舅舅。听说舅舅来了，我有一种隐遁起来的欲望：不为别的，如果舅舅见到我们回到了娘家，而不去拜访他，自然会挑理的；如果我们去拜访他，又免不了遵循着冗俗礼节——拎着不管对方喜不喜欢的礼品，做着表面的文章。

等到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听到了舅舅的近况：在骑自行车过冰上的时候，舅舅不小心把脚崴伤了。他偏偏遵循着雍俗礼节，依旧拖着肿得很高的腿走亲访友。舅舅家的表妹先前在服装厂工作，最近买了两辆大翻车，拉了十万的饥荒。为了供唯一的表弟读书，舅舅除了平时一刻不停的干建筑的小工之外，最近竟然干起了帮别人割苇子的活计，这种活计的工钱低得可怜——割一捆苇子挣五角钱……

妈妈絮絮地说着，我站在一旁，看似平静的内心起了波澜。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家境相当困难。爸爸妈妈常常为了节省点粮食，或者让我们吃点好东西，在寒暑假的时候，将我们姊妹两个送到舅舅家住上十天半月的。那个时候，我们很稀罕的吃上了大米饭和桃子苹果。回到家的时候，好逗弄孩子的婶婶不忘问问我们：“到姥姥家吃啥好东西了？”“吃耗子。”——很小的我们将“桃子”说成了“耗子”。从此以后，婶婶们就将这换当做笑柄，一见到我就问道：“又到姥姥家吃耗子了？”舅舅家比我们家富裕，舅舅很心疼我们姊妹两个，有好东西总是大方的拿来给我们吃。

记得我考上了师范的时候，舅舅领着我到大河里打渔。河面很宽，瘦削的舅舅洒下了渔网，我站在河岸看着。那次似乎很幸运，舅舅竟然打上了一条四五斤重的鲤鱼。回到家，舅舅二话不说，就炖给我吃了。妈妈一直不忘这件事情：“其实，那条大鱼能卖很贵的钱哩。”舅舅不顾舅妈的感受，执拗的将这条昂贵的来之不易的大鱼炖给我吃了。我想，从此之后，舅舅可能再也没有打过这样大的鱼，我也再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鱼。

舅舅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到舅舅家例行公事地拜一拜。拜的时候，其实，我是那么的牵强附会，要知道，一句“过年好”怎能表达我这个性格内向的外甥女对舅舅的感激之情？但是，人生又有很多的无奈，由于各种原因，我们总是不能够将自己内心的情感通过一定的方式，恰当的表达，在恰当的时刻。比如说过年的走亲访友时，有几个是在心悦诚服的交流情感呢？

今年，由于种种原因，我不打算到舅舅家拜年的。但是，今天恰巧遇到了舅舅到我妈家姊妹三个聚会，而且，又是拖着崴的残腿。我内心的情感错综复杂，见与不见都不合适，尤其是想起舅舅对我的好，内心的自责更是难以名状。雍俗礼节将很多东西隔开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