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与棒
担(dàn),肩挑的工具。棒,挑或驮东西时歇脚的工具(严格意义上来讲,叫杵更为合适),在我们乡下叫棒。
担与棒,是我们乡下人家做活挑脚不可或缺的工具。一般来说,家家户户都准备有一大堆的担与棒,担与棒多的人家,说明这家人丁兴旺。
担与棒都有着许多的种类。先说说担:挑柴时一般使用戕担(尖担),戕担,顾名思义两头削尖,容易穿过柴禾,戕担,一般就地取材,担回家后,戕担也可以劈成柴禾烧。挑袋装的东西时,一般使用扁担,扁担,一般采用质地坚硬且柔韧的硬木做成,削成扁形,中间略粗,两头较细,在扁担的两头一般会凿进木栓,挑东西的时候,两头的重物不至于滑出来。一根好用的扁担,在我们这,就像是一块宝,户主会非常珍惜。还有一种是竹担,将柱子劈成两半,两头削下一个槽即可,竹担,一般都是挑比较轻的东西,挑在肩上,竹担会随着脚步上下弯挺,前后的重物也会随着脚步左右摇摆,有技术的挑脚挑起来会更舒坦,走起来会更起劲。另外还有抬石头用的石担,挑水用的担水箍……
棒,根据挑的重物不同而选择不同的类型。挑轻的东西,一般也会用很轻的松木棒,将较直的松木枝削平整即可。送木棒比较轻,不用太费劲,挑东西的时候,起到手杖的作用。扁担挑重物的时候,一般的松木枝棒就不行了,至少得使用较粗的松木或者硬木做成,棒嘴得有点凹槽,凹槽中最好刮出花纹,在歇脚的时候,不会打滑。棒面有个弧形的凹面,这凹面在挑东西的时候,可以吃进扁担上,另一个肩膀可以分担到相应的力,让挑东西的时候,可以省力些。棒颈要削得稍微细圆些,当手杖时,握在手里顺手。
最讲究技术的是挑很重物体的时候所使用的棒。这种木棒,一般要使用相对直且硬还要有相应的柔韧性的硬木做成,棒嘴,碗口般粗;棒面上有各种细细的铁钉钉着;绑脚上也得有一个凹槽或者是钉上铁钉。同时,得配置一条粗绳子。挑重物的时候,绳子的一头绑在扁担上,另一头要活动在木棒脚上。歇脚的时候,绳子吃在木棒脚上,使得木棒、扁担、绳子组成一个三角形,让重物歇在木棒上,稳当些。驮树,尤其是驮大树断时,还得配上一个铁做的树钉,钉进树桩当把手,又配合绳子歇脚。
可以说,担棒一家都是科学设计的,担棒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可以说出至少一个原理。
担与棒的记忆,当然不仅仅于此。
那时候,父亲身体向来不好,除了种地,父亲很少能跟别人家的父亲一样到天远的地方去驮树。而驮树,又几乎是村里除了卖谷之外的惟一经济来源,所以,那时候,母亲就承担了这一艰巨的任务。
天还没亮母亲就起床了,拿着个手电筒,跟着村里的那些男人们去几十里外的深山里去驮树。那时候,我还小,没能跟着母亲去驮树。每一次母亲出门去驮树,我呢,都会在村口等着母亲回来。
夜幕拉起,一帮的人从老远的山路中走来,我一眼就能看到母亲在哪位。一群人的手电筒,忽明忽暗,只有母亲的那个亮点特低。等他们走近了,我便冲到母亲的身边,跟着母亲一起走。母亲的瘦弱的肩膀上,扛着一根粗大的驮树棒,驮树棒后边耷拉着一根粗绳,把手钉随着粗绳左右摇摆。
回到家,母亲总是掩饰不住那幸福的喜悦,有时赚了七块,有时是八块。
没有驮树的雨天,一起驮树的人会聚在院子里唠嗑,谁谁驮了几块,谁谁驮了几块,哪里有树驮,哪里驮完了,哪里驮树多几块,哪里驮树最难驮……说起那些地方,即便是今天我也没有去过,那时候,只是听驮树的人说起过,周占啊,黄麻岭啊,枫树坪啊等等,这些地方的树要背到乡里有公路的地方,据说,至少也有个二三十里路。
每逢春节,我们一家人总要到外公家里拜年。外公当年也是驮树的行家,母亲也总要跟外公谈起驮树的事,外公唠嗑起来,也是处处在理上。
你们现在驮树比起我们当年好多了,我们那时候,从西坪(龙泉的一个山村)开始驮,一直驮到沙湾,近百里路,一趟最多也只能驮个三四块,一天驮不到,还得在半路住上一宿。现在强多了,驮一天,还能驮来几双解放鞋。每每说到这些,外公眼里总是闪着泪花,而后笑笑:驮树,驮树,只有肩上驮着树,才知道什么叫生活。
对于担棒驮树的记忆,源于小时候的山乡生活。那个时候,对于每一样新鲜的东西都非常的好奇,担棒也不例外。于是,每次山上回来,都想着在自己背回来的柴禾中找出合适的木料来制作担棒。
也非常遗憾,十几年了,都没有做出一副像样的担棒来。记忆中,那时候削了不少的担与棒,可是,不久后,都被当成了柴火,化成了灰。
没有一次挑着一副像样的重担在山里走过。
外公去世很多年了,可外公的这句话到今天我还是记忆犹新:驮树,驮树,只有肩上驮着树,才知道什么叫生活。
没有扁担压过肩上,或许,我已经练就不成一个坚实的臂肩,生活的点点都觉得困难重重。跟外公和母亲的驮树生涯相比,我又怎能埋怨现在生活的艰辛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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