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向上帝要回了翅膀，离开你是因为太爱你，爱不会结束，我会在上帝那里等你，等到下一个轮回，我们可以在一起，请记得我飞翔时的美丽!”

——题记

一

江南的城市每到春天就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是有着“人间天堂”称誉的杭州，四面八方的人纷纷赶来，西子湖畔自然也拥挤的不得了。的确，这个城市的风景是名不虚传的，来过的人往往会舍不得离去，或者想着把家建在这儿，当然更多的人羡慕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每见如此，这里的人们就为会自己能身处这样的天堂而自傲不已。

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这座城市的一隅的一所大学里，这个沉睡了一晚上的学校就出现另一番景象，不仅是被阳光所温暖，更被纷纷前来的学生感染满了青春的气息。

校门口，一辆奔驰停了下来，学生群中顿时一阵喧哗。

“快看，快看，邓帅来了！”“快看！”……

当车上走下一年轻男生，顿时引来一阵女声的尖叫声。只见这位男生很快走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一位女生走了出来。人群中唏嘘一片，接着那男生把汽车钥匙交给一位随行的男人，转身牵着女孩的手一边轻声谈笑一边朝校门内走去。旁边的热闹似乎与他压根无关。

这位男生就是同学们喊的邓帅，父亲是本地首富之一，邓帅长得如名字一样的帅。和他一起的女孩叫思柔，全身洋溢的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气质，黑色长发，纤瘦的身材，白净水润的皮肤，与名字一样的温柔可人，与邓帅不同的是，思柔的双亲在她十一岁时遭遇车祸双双离去，剩下的思柔就被寄放在唯一的姨妈家。在她十九岁时，姨妈随姨夫及表弟去了国外，留下思柔仍住在这个城市里求学，也就在那时，她遇到了邓帅，在她刚跨进大学校门的那天。作为同系同班的同学，认识是必然的，何况他就坐在她的后排。而她是怎么吸引了邓帅的，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时的她，所有的心思除了学习就放学后去附近的小饭馆打工以维持自己的生活费用。而也许就是思柔对他的熟视无睹，一反其他女生对他的狂热态度，好奇感便也上来了。当他暗暗观察半个月之后，发现这个女孩的与众不同，内心涌上一股强烈想保护她的感觉深深地控制了他。

自那以后，他开始默默地关注她，在她背后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护着她。渐渐地，被别的眼尖的女生识破，对这事一无所知的思柔一下子成为了所有女生攻击的对象。一天，面对女生们莫名其妙的欺负，思柔流下了自父母离去后的第一次眼泪。就在那时，邓帅突然站在了她面前，为她挡住了所有的攻击。从那以后，邓帅再也没离开过她的身边，始终在她的周围暗暗保护着她。

邓帅的那几个死党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向目中无人的王子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对他熟视无睹的女孩，或许就如邓帅所说的，爱不需要理由。当然也有一话题在死党中经常讨论，思柔可以占据邓帅的心多久？毕竟邓帅还年轻，对爱情并不能算太懂。尤其是当他们见思柔对邓帅始终不温不火的，对于这份爱情的延续，他们都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邓帅对死党们的话语不理不睬，甚至突然有一天在他们面前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于是在那天的放学后，他没有如往常一样与死党们一起去出去疯玩，而是进了思柔打工的小饭馆，一起当了一名临时的服务员。思柔对于他的出现自然很是意外，尤其是以一位打工者的身份出现，这位富家子弟，从不踏进这个小饭馆一步，即使在她已在这儿打工了将近两年。

小饭馆因为邓帅的加入，生意一下子火爆了起来，学校的女生们几乎每天一放学就往饭馆里赶，这家小小的饭馆变得拥挤无比。当然这样饭馆的老板是开心的，而思柔却又被打破了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平静，不仅是因为忙碌，而是因为这些常来的女生总是暗暗地作弄她。所以很多次思柔都想逃，可邓帅总会拉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这么样。”然后让思柔最害怕的一天还是来到了。

那是一个周末，思柔和邓帅及另外的几位临时打工的服务员正准备桌椅与餐具，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一身的富贵味。邓帅抬头一见到这位妇女就显得紧张起来，而无知的思柔却是朝她迎了上去：“您好，欢迎光临。”那妇女一双锐利的眼睛唰的一下子瞪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刺穿她的脸。“你就是思柔？”“妈，我们出去。”那妇女一开口，邓帅马上把思柔拉在身后挡在两人中间。“你出去，没你事。”中年妇女严厉地命令着邓帅。“妈！”邓帅用了一个更坚硬的声音继续阻止，中年妇女一愣，邓帅一双手使尽抱住中年妇女的双肩朝外走去。在跨出饭馆门口时，中年妇女回头朝思柔狠狠地瞪了一眼。邓帅和他妈妈走了，饭馆里又恢复了平静。

本以为这样就过去了，然后很快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饭馆，他就是邓帅他爸爸的助理，也就是经常接送邓帅的那个人。他把思柔叫上了一辆名贵车上。里面坐着一男人，成熟稳重，不用说，他就是邓帅的父亲。而谈的话题也是思柔所料到的，她的脸色在谈话中逐渐苍白。

二

一切仿佛都恢复成原样，邓帅为自己能说服母亲而窃喜不已，只是思柔在表面虽然没有显露出什么失落，但是邓帅父亲的话始终在她脑海里浮现。

又是即将两年，邓帅对思柔的爱似乎越陷越深，这让他的死党们感到异常的不可思议。而思柔似乎总是保持着这样的态度，只是在她偶尔静止休息的时候，会注视着忙碌中的邓帅，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这几年，他早已走进了她的心，只是，只是她不能违背当初对邓帅父亲的承诺。

临近毕业，思柔遵守了约定，去另外一个城市找到了份工作。这事她没有对邓帅提起半句。于是在一天，思柔突然消失在邓帅的面前。邓帅疯狂地找遍了整个杭城，然后思柔就如一股空气被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不死心的邓帅可是在别的城市找寻，终于在一个小县城里找到了思柔的消息。

他给家里留了一张纸条之后，没有任何的耽搁，他就赶到了思柔工作的地方，一家私营企业。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思柔的面前，两行泪再也控制不住，她傻傻地站在原地，仍泪水如雨水般涌出。邓帅也早已泪眼朦胧，他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思柔，整个身体在抽泣。

邓帅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了下来。他的父母看到了他留下的纸条，异常的气愤，一向以冷静处事的父亲气得摔破了杯子，他一边派人找寻儿子一边为儿子物色对象，一位门当户对的对象，并很快替儿子做了决定，打算在得知儿子的消息后就定下婚期。

很快，邓帅被家里人找到，像押犯人一样被带回杭城，思柔自然成了罪魁祸首，她面对的不再是心平气和的邓父，而是一脸绝情，恨不得立刻把她置于死地的邓父。那时，思柔的确想到了死。

邓帅没有再回来，思柔的等待似乎早已注定遥遥无期。

突然有一天，回到租房，邓帅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等了多久。他一见思柔，就一把紧紧抱住，什么话也不说。他瘦了，满身的憔悴。见到这样的邓帅思柔心疼不已。

那晚，邓帅拿出了冰箱里所有的啤酒，对着思柔不停地喝，依然什么话也不说。看着这样的他，思柔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窒息的痛。她已知道了邓帅的选择。

那晚，喝的大醉的邓帅没有离开。

第二天早晨，思柔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送走了邓帅。

两个月后思柔回到杭城，与姨妈一起逛超市时与邓帅偶遇，邓帅的身边多了位年轻女孩，同样是一身的贵气。“我的妻子章诚然。”邓帅介绍的时候一脸的痛苦。思柔憔悴无比的脸还是露出了伪装的笑容：“挺好。”看着思柔这样的脸，邓帅一阵心疼。

姨妈知道了眼前的人就是邓帅和他新婚的妻子，她把手揽住了思柔的肩，“走吧，思柔。”姨妈没有正眼瞧一眼邓帅。

“您是思柔姨妈？您回来了？”邓帅不想与思柔就这么匆匆而过。

“是啊。幸好我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或许我的思柔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呢。”姨妈话里带刺。

邓帅一时语塞，他没有勇气注视着思柔消瘦的样子。

“今天遇到了也好，你们或许该告别一下。明天我就带思柔离开这个城市，这个国家。”

听到这话，邓帅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他转头凝视着思柔：“你真的要离开？你不是说死也不离开这个国家的吗？”

“嗯，决定离开了。”思柔停顿了一下，痛苦在她眼神里慌忙躲闪。“这儿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她朝章诚然看了一眼。

“思柔，我们走吧。”姨妈再次催促。

“再见！”“再见！……”邓帅欲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思柔在转身离去时最后望了一眼邓帅，这个她深爱了几年的男孩。望着思柔离去的背影，邓帅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或许他的心也跟着思柔一起走了，一起离开这座城市，一起离开这个国家。

在旁的章诚然一声不响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眼神越来越冷漠。

三

第二天思柔和姨妈就登上去美国费城的飞机，在飞机起飞的霎那，思柔注视着窗外：别了杭城，别了祖国，别了邓帅。

几个小时后，思柔和姨妈踏上了费城的土地，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思柔做了个深呼吸，一切，一切都重新开始，如果可以的话。

姨夫在费城的唐人街开了一爿中国食品店。白天思柔就帮忙打理着店里的活，幸好思柔的外语一向很好，生活在这儿没有遇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表弟在当地的一所大学上学，节假日才回来一趟。生活又恢复的平静了，至少在表面上来看是如此的。

一日思柔帮姨妈出外购置店里所需的食品材料，路过一十字路口，绿灯亮了，一盲人仍站在路口等待，她走上前去，用她流利的英文告知现在是绿灯了，然后扶着他慢慢地过马路。因为速度慢，红灯亮了，思柔本想和盲人一起站在十字中央等待下一个绿灯，但见横行的车道上的车没有任何的动静，她感激地朝车内的司机望了一眼，继续扶着盲人往前走，一直把他带到盲人道上。盲人感激地与她说再见。

思柔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一支车队正跟着她。这支车队内，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她。他叫杰克维斯，是当地公认的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才二十九岁就拥有了几亿的资产。他会说多国的语言，尤其对中文特别感兴趣，也许是出于他对中国的某种向往。

或许一切都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就安排好的，曾经杰克维斯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无意中透露，他希望能成为自己另一半的人是位善良的中国姑娘。当他在车上看到思柔扶着盲人过马路的瞬间，就对她有了好感。在思柔对车内的他们报以感激一笑时，他更被她的笑容所吸引。梦中的女孩，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听见沉睡了这么多年的心一下子活蹦乱跳起来。直率的他对车内其他的人做了很直接的表白，车内的人一阵惊喜，并帮他做了决定：跟随这位女孩，然后让杰克维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这个女孩的面前。

一切进展如他们所愿。

当所有人都以为思柔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杰克的爱的时候，思柔却是拒绝了他，这让所有人费解，更让杰克费解，他不想让这份好不容易遇到的缘分就此宣布结束，他没有问思柔任何拒绝的理由，仍是一意孤行地对她展开了大胆的追求。然后，无论他怎么做，始终无法博得思柔的一笑，或一个点头。对于这个姑娘，他终于觉得自己该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下自己的做法。

一天，开完公司的会议，安排好下属的工作，杰克就开着车来到思柔所在的食品店的面前，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了思柔。思柔的脸色很差，苍白憔悴，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了一下。他很想走进去，但是这次他控制住了自己，中国姑娘不喜欢西方国家的直白。但是玻璃窗内的思柔突然摇晃了一下，接着便倒了下去……他急忙打开车门冲了进去，一把抱起地上的思柔，“柔！柔……”呼喊了好几声，思柔没有任何的反应。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飞快得泡到车边，把昏迷的思柔放进了自己的车里，然后急速而去。

思柔醒过来时，已在医院的病房里，看见守在床边的杰克就欲起身。杰克阻止了她。姨妈急冲冲地赶来，没进病房声音已传了进来，“思柔，思柔……”。

“姨妈，我没事。”思柔又欲起身，杰克再次阻止了她。

“柔，医生说你需要休息，我和你姨妈有点事要出去下。”杰克流行的普通话再次响起，思柔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住了。

姨妈疑惑地跟着杰克走出病房，杰克提给她一张医院的化验报告。“思柔？思柔她？……这傻孩子啊！”姨妈看着报告像被电触了一样。许久，她才缓过神来：“杰克，这段时间谢谢你对思柔的厚爱，我本也希望她能接受你，但是现在，她已不配你。你还是走吧。”

“柔姨妈……”杰克欲说什么，姨妈立即打断了他：“杰克，走吧。”

杰克仍然没走：“柔姨妈，我想问一下：孩子的爸爸现在在哪儿？”这话一传入姨妈的耳中，她不禁又替外甥女感到委屈起来，她没有直接回答：“杰克，你还是自己进去问她吧。”想得到答案的杰克只能朝病房走去。这个答案对他是那么的重要。

病房内，思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早已泪流满面，听到声响，她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这一次，思柔对杰克说出了拒绝他的真正理由，她怀上了邓帅的孩子，一个她深深爱着、如今已是他人夫的人的孩子。

杰克坐在病床边，看着这样的她，一个决定出现在他的脑海。

四

“杰克，请你回去好吗？这世上好女孩很多，去找一个比我好的女孩吧。”思柔的双眼满是诚意。

“柔，你知道吗？在中国我曾见过你。”杰克似乎没有听到思柔的话。

原来，杰克早就决定把自己的事业走进中国市场，于是就把杭州作为了他事业发展的试验地，在数月前，他和他的助理来到了这个城市，利用空余时间他独自游逛了一直梦寐以求的西湖。

那是个下雨天，沉浸在雨丝中的西湖有着格外的魅力，一切皆沉浸在朦胧之中。面对眼前的景色，杰克不仅吟起了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原来西湖真的是如此的美，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与神奇。此时游走西湖犹如游走在一位淡雅脱俗的温婉女子的胸怀里，让杰克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心中便有了种渴望，如果可以在这儿邂逅这样一位类似女子，他一定要带着她走遍天涯海角，与她一生形影不离，如果能这样的话，他此生也就无憾了。

他手撑着伞，一边想象着一边朝前走，然后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双眼：前面的断桥上，一位身穿白色长风衣女子正临桥而站，飘逸的黑色长发在粉红色的伞下格外的夺目，在她的身旁放着一只红色的行李箱。

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就在此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或许是因为铃声打破了附近的这片宁静，那女孩转过头来朝他望了一眼。也就因为这一回蓦，杰克的心被深深地吸引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怔怔地看着她。

也许是他的这副模样，让那女子感到好笑，一个笑容在她脸上如花般的绽放，尽管是个凄美的笑容。面对此景，此时的杰克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地。那女子回过头去，继续面湖而望。

许久，杰克才被不断响着的手机铃声唤醒过来，他恍惚地接着电话，助理在电话告诉他，约好的会面时间已到，让他赶快回酒店。挂掉电话，杰克欲与女子说些什么，抬头望去时，竟然发现断桥上已无人影，他飞快地跑上前去，扫视四周，然后除了几位游客之外，再也没见到这位女孩的身影。一种严重的失落感顿时蔓延了上来。难道刚刚的一幕只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自这天起，那女子的身影在他梦中经常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梦境里，杰克始终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每次从梦境中醒来，面对黑夜，面对空荡的房间，他一边又一边地向上帝祈祷。

也许上帝看到了他的诚心，那天在十字路口见到思柔，这个梦中的女孩，如天使般的女孩，他才知道在断桥发生的一幕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着的。那一刻，他感激上帝，感激思柔。也在那一刻，重遇思柔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发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这个女孩。

听着他的讲述，思柔的大脑在飞快地搜索，她想起来了，那天正是她为履行与邓帅父亲约定离开杭城的前一刻，路过断桥时，想到自己与邓帅的结局与当年发生在断桥上的故事如此想象，于是便在断桥上停留了一会儿。她依稀记得当时见到杰克的那一幕。

“杰克，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不，柔，不晚。”杰克抓住思柔的手很肯定地说。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纯洁的女孩，你……还是走吧。”思柔挣脱了他的手。

杰克的双手再次把她的手紧紧抓住：“柔，我曾经也有过女朋友，而且也与她们发生过关系，你知道的，我们西方国家对这方面是很开放的。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嫌弃，也向你保证，从此以后我会学着做个中国男人，做一位尊重妻子的好丈夫。”

“杰克，不要这样，我……已经怀上了别人孩子。”

“我不在乎，柔，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接受你的所有。你的所有！你知道吗？包括你腹中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的。柔，相信我？！”

“不，不可以。因为……我不爱你。”　

“这不用担心，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杰克一脸的自信。

“杰克……”思柔还欲说下去，杰克阻止了她：“柔，无论你怎么说怎么做，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你。”他把思柔的手放到自己的嘴前，轻轻吻了一下，接着说，“柔，医生吩咐过你要好好休息，从现在起，你不要再讲任何话。”杰克注视思柔的眼神始终那么柔情。

思柔欲挣脱他的手，然后他却抓的是那么的紧。也许这一次，她再也挣脱不了了。

连续几天，杰克守候在思柔的身边，不离半步，他怕自己一走开，这个好不容易重逢的女孩又在她面前消失了。他把公司的事托付给了助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思柔比他的事业更重要。

躺在病床上的思柔自然是思绪万千，曾经与邓帅在一起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一一重演，许多甜蜜与幸福，也包括邓帅离开后的那些等待与思念……

邓帅，一个她爱了几年的男孩，本以为他会守护她一辈子，然后最终屈服在他父母的面前，包括她。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出生就将背上一个没有爸爸的罪名，你，会怪妈妈吗？

然后当她看到一直守在床边的杰克，她心存感激。这位在她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男人，这位口口声声说要给她一生幸福的男人，这位在用行动证明的男人，真是自己一生的归宿吗？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邓帅，邓帅，你在希望我幸福，对吗？那么，就让你见到我幸福的模样，为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一个月后，费城的大报小报，及所有的娱乐杂志上都刊登着一个消息：费城年轻的企业家杰克维斯与一位中国姑娘将在城区举行婚礼。

一下子，整个费城对这个中国姑娘充满了好奇感。

五

费城的五月，富兰克林园林大道，宛如一条绿色的文艺长廊，沿途许多博物馆及美术馆，充满人文气息。尤其是费城溪北角的费芒特公园，这个世界最大的都市公园，草地坐满了闲暇的人们，小溪边几个孩子在玩耍着，花园里绽放着各种各样的花卉，蝴蝶蜜蜂成群。

在费城的城区，一套豪华住宅内，一位中年妇女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眺望着远方的天空，身旁的桌子上一杯咖啡正冒着热气。尽管岁月在她脸上已刻上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全身仍散发着一股清秀婉雅的气质。

她就是思柔，二十五年后的思柔。电话声传来，很快，保姆从里面出来，把电话提到她的手中：“夫人，您的电话。”

思柔接过电话，儿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妈妈，是你吗？”一听到儿子的声音，甜蜜的表情顿时出现在她的脸上。“乔恩，是妈妈，我的儿子。”

“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遇到了一位好女孩，我一定要追求成功，把她成为您的儿媳妇。”听到这消息，思柔开心的笑了。“真的吗？儿子？”

“真的，妈妈，是真的。”可以听出电话那头的儿子有多开心，“妈妈，你快回来，我要你见见她，你见了她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这……”思柔有些犹豫。

“妈妈，你离开这儿这么久了，该回来看看了。妈妈，来看看她，好吗？”

“好，那妈妈就来看看她，看看我未来的儿媳妇。”思柔满意地答应着。

“妈妈，你知道吗？她很像你，很像很像。”

“好，好，妈妈看了再说。”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定好日子一定要告诉我，我带她一起来接机。”

“好，好，妈妈知道我的乔恩是最乖的孩子。”

挂断电话，思柔把电话机提还给保姆。保姆进去了，思柔继续望着天空，面带笑容，儿子的影子在天空中扩散，从小到大……

傍晚时分，随着大门的缓缓开启，一辆劳斯莱斯开了进来。很快杰克的身影出现在思柔的面前。他一进门，照例在思柔的额头亲了一下。“柔，今天过得好吗？”

“好，杰，你呢？”思柔帮杰克脱掉了外套，提给保姆。

“嗯，很好，很顺利。”杰克边回答边揽着思柔的腰一起往里走去。

“对了，乔恩今天打电话来了。”

“他说什么？乔过的好吗？”

“他说遇到一位好女孩，让我过去看看。”

“好啊，我们的儿子终于长大了。柔，我也要一起过去，好不好？”

“嗯，那好，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那我明天就去安排一下。”

“嗯，好。”两人对视而笑。

在旁的保姆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几天后，已二十五年没踏上中国土地的思柔再次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一下飞机，思柔就感慨万千。杰克紧紧地揉着她的肩。“柔，答应我，不许难过。”杰克怜惜地望着早已眼眶发红的思柔。

“嗯，不难过。”思柔又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没有提前告诉儿子，思柔想给儿子一个惊喜。

一路上，思柔面对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眼眶里的泪水总是在打转，幸好在旁的杰克始终安抚着她。

杰克带着思柔来到乔恩的住处，一座紧挨着西湖的住宅，这儿，能一眼望见断桥。这房子是杰克在中国做生意成功后买的第一套房子，也是在中国买的唯一的一套房子。以前，每次来中国，他就住在这里，晚上就可以望着断桥，思念着不肯回国的思柔。中国及这里是思柔唯一不愿与他形影相随的地方。

第一次踏进这房子的思柔，见到房里的布置，不禁对丈夫一阵感激。“杰！谢谢你！”思柔主动上前吻了杰克。

“喜欢吗？柔”

“嗯，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是她曾经对未来憧憬时画下的设计，然后一阵痛在心头刺了一下，她想起了画这幅画时的她，那时邓帅就紧坐在她的身边。

“柔，别难过，这么多年了，都过去了。”总是被杰克一眼看穿心事。“柔，累吗？不累的话陪我去断桥上走走？”

“不累。一起去吧。”

出门，两人一起朝断桥方向走去。

“柔，每次到这儿我总是心怀感激，总觉得是断桥把你赐给了我。”

“所以你给我们的儿子取名叫乔恩。”思柔接过了他的话。

“对。我想永远记得这份恩情。”杰克一脸的认真。

思柔温柔地朝他望了一眼：“杰，遇到你，也是我一生的感激。假如没遇到你，我……”　

“柔，你是我的天使，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杰克再次把思柔揽得紧紧的。

“杰，将来把我们的女儿也嫁来这里，好吗？”思柔想起在瑞士留学的女儿。

“好，只要她愿意，我一定赞成。我希望我们的儿女能与我们一样幸福快乐！”

“嗯。”

谈话间，两人已来到断桥上。站在断桥上的思柔，把头轻轻靠在杰克身上，双手环抱着杰克的腰，望着西湖。邓帅，你也一定很幸福，对吗？

杰克像一把大伞把她紧紧地保护着，这一生他无憾了，就如当年在遇到思柔前所想的。

是的，这一生他真的无憾了，他已经在思柔的心里看到了自己，把她的心占据了大半，而邓帅的影子正逐渐被驱赶出她的心，杰克终于看到了爱的回报。

五月的西湖，垂柳轻轻摇曳，湖水碧波荡漾，几叶游船上，游人们兴致正浓，远处，一大片碧绿的荷叶静静地躺在湖面上，似乎在聆听春风的声音，又似乎在探测世人的心事，或者是在享受，享受这片悠闲的宁静。

五月的西湖很美很恬静，五月的杰克和思柔荡漾在过去的回忆里，重温昔日的快乐与幸福。

这感觉真好！杰克感叹着，再一次深情地凝视着思柔的脸。思柔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六

乔恩下班回家，一见到门口的行李，就知道妈妈已经在了。“妈妈！妈妈……”乔恩边喊边搜寻着每个房间。

妈妈思柔是一位典型的东方女性，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从他懂事开始，就决定将来长大了一定要找一位与妈妈一样的女孩做他的妻子。

然后，找遍了整个家还是没有妈妈的踪影，乔恩有点着急了，正欲出门去寻找，门突然开了，父母的身影双双出现在他眼前。

“爸爸！妈妈！”就知道爸爸不会让妈妈独自来中国，他心中不仅暗笑。

“乔！”将近一年没见，杰克和思柔都很想念儿子，尽管以前儿子在外求学，也只在节假期才陪在他们身边。三人拥抱在一起。

“爸，妈，你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可以带小念来接你们。”

“她叫小念？”思柔温婉地注视着已与杰克差不多高的儿子问。

“对啊，一个叫小念的女孩。”说起小念时，乔恩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杰克看得出乔恩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叫小念的女孩，一如他当年爱上思柔时的模样。

儿子是恋爱了。思柔看着这样的儿子，满意地笑着。

“爸，妈，明天我就带她来见你们。”乔恩拎起父母的行李往房间里走。

“不，我们还是出去见吧。”思柔不知道杰克为什么拒绝儿子带小念来这个家。

“好，那明天我定好地方就通知你们。”看着儿子乔恩开心的样子，思柔的脑海中浮现过一人影，不过瞬间即逝。

父子在客厅里聊天，在房间整理衣物的思柔能依稀听到两人的交谈，乔恩在给父亲讲述着在中国的事业及他在这儿的生活。父子俩聊天很融洽，不时有笑声传来。思柔的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

晚上上床后，杰克把思柔抱在怀里：“柔，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不让乔恩把女孩带回家来见？”

“你会告诉我的。”思柔用手抚摸着杰克脸上的胡须。

“这座住宅是为你而买，我不希望有第二个女人走进这座房子，即使是未来的儿媳妇，甚至女儿约瑟我也不想让她进来。”

“杰，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既然我已嫁给了你，我的家就在费城，这儿对我已并不重要。”

“柔！”听到这话杰克的心都快酥掉了。他的唇印在思柔的唇上。

一缕月光柔和的照进这个房间，它听见了幸福的呻吟。天使在幸福地笑，你看到了吗？

第二天傍晚，杰克和思柔早早来到乔恩预订的餐厅。当乔恩和小念出现在他俩面前时，夫妻俩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多么般配的两个人啊。乔恩的气宇轩昂与小念的清丽脱俗，两人站在一起，夫妻俩是越看越喜欢。

尽管一家三口尽量在调节气氛的轻松，但是用餐时小念还是显得很拘谨，这让思柔想起自己曾在杰克父母面前的第一餐。

晚上，目送乔恩和小念的背影离去，思柔深深地吐了口气。在他们俩彼此的眼神里，她找到了爱字。原来他们俩是真的相爱了，这让她很欣慰。

“杰，你喜欢小念吗？”

“很好，非常好。乔以后肯定可以幸福一生的。”杰克显得信心十足。

能幸福就好。乔恩，我的儿子，你的幸福将是我一生的骄傲。

乔恩与小念的感情进展的很顺利，思柔有点着急了，杰克不能出来很久，她想在回去之前见见小念的父母，如果可以，先给他们订下婚约。当思柔把这想法告诉杰克时，杰克同意了。于是她让乔恩征求下小念的意见，如果小念同意的话就尽快约见下她的父母。很快乔恩回来说他们已约好在周末双方的父母见面。

接下来的几天，杰克陪着思柔几乎走遍了整个杭城，每到一处，思柔都会向他讲述曾经她在这儿的日子。杰克像是真正的走进了思柔的世界，从小到大，每一个地方，遇到的每一个人，遇到的每一件事，以及思柔的喜与悲。

杰克听着思柔的讲述，对眼前的她更加的怜爱，他从没想到思柔有着这般辛酸的往事。

周末很快来到，思柔为让未来的亲家留个好印象，特别打扮了一番，这让杰克欣喜不已。与约定的时间还早半小时，思柔就急急地催着杰克和乔恩出发到约定的地点。看着妈妈紧张的模样，乔恩懂得是因为妈妈对他的爱，所以就应允妈妈早早出发。

到达目的地，小念和家人还没到，一家人就开始闲谈。谈话间乔恩不断地朝门口望。杰克和思柔知道儿子在焦急地等待小念全家的出现。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突然乔恩站了起来，小念和父母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帘，他迎了上去。四人一起来到杰克夫妇面前，当思柔见到小念父亲的瞬间，突然整个身体瘫了下去。小念的父亲同样瞪大了双眼，“思柔？”

那么巧？为什么？为什么？思柔的脑袋里一片慌乱。杰克扶住了她：“柔，柔，你怎么了？”

“思柔？”小念的母亲听到这个名字像被电击了一下，原本微笑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乔，妈妈对不起你。我们回家。”思柔挣扎着站起来，拉着儿子的手就欲往外走。

“思柔……”邓帅再一次唤出了她的名字。思柔感觉到一阵晕眩。邓帅把身体拦在思柔面前，“思柔，真的是你吗？”这一刻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邓帅，让我们走吧。”思柔几乎用恳求的语气无力地对着邓帅说。

在旁的杰克已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再次扶住妻子：“不好意思，邓先生，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邓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乔恩和小念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曾经想象中的画面怎么会变得如此糟糕。但乔恩还是被思柔狠狠地抓着走了。

小念收回注视乔恩被带走的背影，把目光转向自己的父母，父亲仍愣愣地站在原地，印象中一向坚强的父亲此刻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而母亲阴沉的脸要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她狠狠地瞪了小念之后顾自走了出去。

“爸，爸，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小念的脸上两行泪水已流了下来。

七

此刻的邓帅脑袋里依然只有思柔，刚才的思柔及她以前的音容笑貌，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压根就如不在场一样。思柔，真的是思柔。邓帅的脸上也变得潮湿了，他拖动着软绵绵的双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爸爸。”女儿小念的泪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念，我的女儿，本只是想见你男友的父母的，可没想到见到的竟是，竟是思柔，爸爸一直思念的女人。我该如何告诉你这一切？邓帅仍然怔怔地坐着。

这可把小念急坏了，眼前的父亲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

周围的人早已在议论纷纷。小念拉起父亲就往外走，她不能再站在这儿，一股严重的羞辱感在袭击着她。邓帅如丢失了灵魂的人，随着女儿走。

驾车回到家，大门敞开着，妈妈发自歇斯底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就知道他们还没断……你这坏男人，居然对我隐瞒了这么久……好吧，我走，这家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爷爷的呵止声也传了出来：“诚然，你疯了吗？放下东西。等邓帅回来我好好问问，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公道？公道？爸爸，你可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他碰都没碰过我。”章诚然哭喊着道。

“什么，你说什么？邓帅这孩子，这孩子居然敢如此对你？”爷爷显然是被妈妈的话震惊了。

小念搀扶着邓帅走到了门口，一个抱枕很快就飞到了邓帅的脸上，然后落在地上。邓帅俯下身捡起，一脸的茫然。

他的父亲也赶了上来，年迈的躯体突然变得矫捷，是给气愤逼的。“邓帅，你这畜生。”一个响亮的巴掌在邓帅的脸上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章诚然嚎啕大哭起来。小念也被这一幕吓怕了，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那慈祥的爷爷不见了，她那坚强的爸爸也不见了，都不见了，不见了……

邓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的躯体似乎麻木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沙发前坐下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帅啊，你到底对诚然做了什么了啊？你真的这么多年连碰都不碰她一下？”邓帅的母亲几乎跪在儿子面前。

“妈，对不起！爸，对不起！诚然，对不起！小念，对不起！”这一连串的对不起终于从邓帅口中发出。

“你，你……”父亲已经气得有点背不过气来。小念急忙扶住了爷爷。

章诚然拎起行李：“邓帅，你终于说了句良心话。”说完就奔门外而去。小念边喊着妈妈边追了出去，不过很快就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她扶着爷爷在沙发上坐下，站起身欲回房间去。

“小念，是爸爸对不起你。”邓帅叹了口气接着道，“你放心，爸爸会向乔恩父母道歉，让他们接受你的。”看得出邓帅在痛苦地挣扎。自己这一生已经不能拥有幸福，无论如何不可以让女儿也失去幸福。

邓帅的父亲还在喘着大气，母亲为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邓帅父亲喝了一口水，但很明显，他依然很生气。

在乔恩的车上，思柔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扑在杰克怀里哭了起来。压抑了这么久，这么久的委屈此刻彻底爆发。今天本是想见未来的亲家的，为什么偏偏见到的是邓帅？小念，你为什么偏偏是邓帅的女儿？

杰克轻轻拍着思柔的背部，这次他没有阻止思柔。

乔恩一声不响地驾驶着车，他同样不明白，双方的父母究竟怎么了？听着母亲哭泣的声音，他顾不得自己的心同样也受着伤。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听到妈妈的哭声，从他出生以来的第一次。

回到住宅，杰克几乎是抱着思柔进了房间，把她躺平在床上。

全身软弱无力的思柔似乎彻底被击垮了。老天爷啊，老天爷，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们？乔恩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他爱上的偏偏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杰克去卫生间拿了块热毛巾，轻轻地为思柔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第一次见到思柔如此的悲痛欲绝，杰克恨不得自己能把这份痛苦全承揽在自己身上，但是此刻，他无法取代。上帝你可以优待我，为什么不能善待下思柔？

思柔在哭泣中睡去，杰克为她轻轻地盖好被子，然后走了出去。客厅里，儿子乔恩正独自坐着，心事重重。杰克从酒柜里拿下一瓶酒，两只杯子，然后在儿子旁边坐下。他把一杯倒满了酒的杯子提给儿子：“乔，你不可以生你妈妈的气。”

“爸爸，我没有生妈妈的气。”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干。

“乔，如果你真的不可以和小念在一起，你能挺过去吗？”杰克还是选择了直接。

“不，我不能没有她。”乔恩一脸的痛苦。

“我理解，让你失去小念就如让爸爸失去你妈，我也挺不过去，可是，可是，乔，假如有一个谁也无力去改变的事实迫使你和小念分手，你会接受吗？”

“爸爸？”显然乔恩并没听懂杰克的话里带话。

杰克没有说下去，他也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又在两只杯子中倒满。红色的液体如流在杰克心中的血，刺痛。

“爸爸，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与妈妈的故事？”父母之间的爱情是乔恩一直所羡慕的，他不知道父母间曾经历过什么才可以让他们如此的相爱着，他很想知道。或许，可以在他们的故事中得到一些借鉴，以后自己也可以和小念这样恩爱到老。

杰克知道乔恩此刻心中的失落，想到思柔已在熟睡中，就对乔恩讲述起了当初与思柔的遇见及到后来牵手走进婚姻殿堂的整个过程，不过他并没提起在思柔嫁给他之前，腹中已怀有了他。他不想让乔恩知道他其实是思柔与邓帅的儿子，他不忍心此刻正经历着感情煎熬的儿子再一次遭遇打击。何况在他心里，乔恩一直是自己的儿子，一直都是。

八

思柔终于还是病倒了，当杰克触碰到她的额头的时候，确实被吓了一大跳。他立刻起床，凉了一杯开水，又在思柔的额头上放上了冷毛巾，然后穿上衣服就往附近的药店跑。尽管杭城是个热闹的地方，然后在凌晨时分还是沉浸在清静之中的。事情有时偏偏如此，你越焦急就越找不到你需要的东西，杰克直至跑得精疲力竭，再也跨不动脚步时才想起住宅附近有一家医院的。正巧，一辆出租车从前方开了过来，他朝它挥了下手。

当杰克拿着药再次回到房间时，自己也已是满头大汗，思柔的嘴唇已干燥欲裂。杰克顾不得擦一下汗，他连忙轻轻地那思柔扶了起来，然后把刚凉好的开水提到思柔嘴边。“柔，柔，你还好吗？”

昏沉沉的思柔喝下了整杯开水，终于睁开无力的眼睛，对着杰克说：“我没事。”说完整个身体又软了下去，杰克把她小心地躺平。

整个晚上杰克守在思柔的身边，不断地替换着她额头上的冷毛巾。整个晚上思柔几乎是在恶梦中度过，不断的呓语：“乔，妈妈对不起你！”“乔，都是妈妈的错！”“杰，杰，我该怎么办？”“邓帅，邓帅”……脸上的泪水总也擦不尽。

当清晨的曙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思柔终于平静了下去。见思柔有了好转，杰克紧张的心情便松了许多。但是累了半夜的杰克还是不肯让自己睡去，他一只手不停地抚摸着思柔的额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思柔已被汗淋湿贴在脸上的发梢，另一只手就紧紧抓着思柔的手，这样哪怕自己打瞌睡了，只要思柔一动他就能察觉。

许久，他听见乔恩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走动的声音，也听见乔恩走到了他们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接着就听见乔恩关门离去的声音。他本想出去和乔恩打个招呼的，然后想到乔恩还要上班便没有起身。

中午时分，电话响了，是乔恩打来的，他向父亲询问着母亲的消息。杰克这次没有隐瞒，电话那边的乔恩显得很紧张，尽管杰克已经告诉他思柔的烧已经退了。

很快，乔恩的身影出现在家门口，他直奔父母的房间，打开房门，他看见母亲正在熟睡中，而父亲斜躺在母亲身边，也正在熟睡中，他的一只手仍然紧紧抓着母亲的一只手。灯光下的父亲经历了昨晚憔悴了许多。他悄悄地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在邓帅家，经过这一场突发变故之后，原来还能感觉到几丝温馨的家一下子冷淡了许多，小念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瞪大着双眼，从天黑到天明。

在书房的邓帅同样一晚没睡，他躺在这张已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床辗转难眠。他的脑海里，当年他与思柔的一幕幕不断浮现。于是，起身，抽开旁边的抽屉，把一张已有点泛黄的照片拿了出来。照片上，他和思柔紧挨在一起，露着幸福的笑脸，那一刻的他们是那么年轻那么开心。就是这张照片，伴着他度过了这么多年来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邓帅就坐在客厅里，等着女儿小念起床，他要告诉她当年他与乔恩母亲思柔及章诚然之间的一切。他把背靠在沙发上，双眼望着墙上的钟，看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七点三十分，小念终于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邓帅站了起来。小念的双眼有着明显的黑眼圈，邓帅一阵心痛。

“爸，早！”小念边朝邓帅喊了一声边朝厨房走去。

邓帅跟着走了过去：“小念，今天能请假吗？”看着小念在餐桌前坐了下去，他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不能的，今天还有很多事得我去处理。”

“那我放你的假行吗？”

“爸，你不是说在家你是我老爸，在公司你是我老板，要公私分明的吗？”

“小念，今天……例外，今天我也想给自己放一天假。你陪我一天，可以吗？”

“爸……”一直埋头吃早餐的小念这才抬起头看着父亲，才一夜不见，父亲似乎苍老了许多，她甚至看见父亲的乌发中间突然长出了几根白发，她猛然觉得，此刻的父亲是如此的孤独无依，“好，那我向王总请下假。”

“好。”邓帅喝了一口牛奶，“今天爸爸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小念也喝了口牛奶，她突然对父亲说要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杭城的车总是那么拥挤，小念坐在父亲的车上一声不响，她假装自己望着车外，其实她在留意父亲。她总觉得，这一夜让父亲苍老了许多，他的心，他的身体。

邓帅驾驶的车随着车流慢慢的向前驶，当熟悉的地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思柔的身影，尽管这所学校的大门早已换上了新貌，但是就是在这儿，在这儿，他曾经每天与思柔一起走进校门，又一起走出校门。这个地方，有着他太多太多的甜蜜回忆。他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此刻的校门口很静，见父亲没有下车，小念便也没动。

邓帅打开车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窗外的新鲜空气，接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开始讲述自己与思柔的相识，相恋，和思柔一起在小饭馆里打工的那些甜蜜往事。讲述这些的时候，小念一直注视着父亲的脸，父亲的脸上写满了幸福与甜蜜，这是小念从小到大从没在父亲脸上找到过的表情。邓帅又讲到了思柔的突然失踪，到最后自己被父母押解回杭州，他的脸上逐渐变得沉重。邓帅突然停止讲述，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

“爸爸，爷爷奶奶为什么不同意你和思柔阿姨在一起？”小念对于父亲的突然止话有点着急。

“那是因为你爷爷奶奶嫌弃思柔的父母早亡，那时的思柔只是被寄放在她姨妈家，所以你爷爷奶奶觉得她不配我，千方百计地阻止我们。”

“那后来呢？后来你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了呢？”

邓帅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手指间的烟正独自燃烧着。

原来那天邓帅被父母带回之后，就把他锁在了房间里，可那时一把锁又怎么能锁住了他呢？在他跳出窗户时恰巧被他父亲看到。那天他的父亲把他暴打一顿，他的妈妈既生气又心痛儿子，怕儿子再次潜逃被他父亲抓到又是一顿暴打，于是她用死威胁儿子。那时的邓帅尽管一心想与思柔在一起，对于面对母亲的死亡威胁，他不得不暂时妥协。然后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妥协的这段日子里，父亲为他订了一婚约，而且婚期就定在一个月之后。得知这消息的邓帅如五雷轰顶，他求父母推掉着婚约。那个时候，推掉婚约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邓帅如推掉这个婚约却是会导致把他们的事业跌至谷底那么严重。

“你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推掉这个婚约会怎么严重？”小念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明白啊。

九

原来他的父亲为了稳固自己的事业，就想着儿子去娶他事业上最强大的合作伙伴的女儿。这时邓帅父亲主动提出来的，倘若他们现在提出退婚，对方肯定恼羞成怒，他们之间的合作就会泡汤，那么，他父亲的事业就会面临倒闭，这是邓帅所不想看到的，他不能如此般的不孝啊。

烟已燃烧在邓帅的指间，他并没感觉到疼痛。是啊，此刻还有什么痛都不可以取代他心中的痛。小念把父亲的推到了车窗外，邓帅这才把烟扔了下去。

“那你后来有没去找思柔阿姨？”

“有，去过一次，在结婚的前一天。”那天的他特别的痛苦与无助，他不明白自己的命运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他明明深爱着思柔却不能与她厮守到老，而一个明明自己不爱的女人却要成为他的妻子，这样的事他一下子无法接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仿徨与无助的他只想逃离，于是他开车去了思柔那里，他本希望思柔能把他留住，只要思柔能稍微挽留一下他，他就有勇气放弃所有的一切，即使是倾家荡产。但是思柔却没有留他，反而在第二天她亲自把他送到了车上，让他赶快回家。

邓帅此刻的心再次疼痛起来。小念望着父亲，她特别的同情父亲，明明爱却不能继续爱下去。

回到家后，邓帅就与章诚然举行了婚礼，一场非常豪华的婚礼。从那刻起，邓帅再也感觉不到幸福的存在。

“那妈妈呢？妈妈一定很爱你？”

“是啊，她很爱我，但是我的心却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这一生，你妈妈是我最亏欠的人。”

“爸爸，你这样对我妈妈太残酷无情了。”小念想起妈妈伤心欲绝离去的情景。

“我一直希望你妈妈能遇到一位爱他的男人，然后陪伴她幸福过一生，可是你妈妈似乎……”

“我妈妈其实与你一样，今生是悲惨的一生，为父亲的事业而牺牲。”

“也许是吧。”邓帅关上了车窗，“下午我去找下乔恩父母。”

小念点点头，她的脑海里还是父亲刚刚讲述的一切。

午后的阳光懒散地照耀着这片大地，邓帅的身影出现在西湖边的一处住宅前，他站了很久，才按响了门边的门铃。

门是乔恩来开的，在见到乔恩的霎那，邓帅有些意外：“乔恩？”

站在门里边的乔恩同样感到意外：“邓叔叔？”他把邓帅迎了进去。里面的所看到的一切让邓帅的心再次触及了疼痛，每一件家具的摆设，甚至每个角落，他都似曾熟悉。他想起来了，那一次，思柔依偎在他的身边画下的那一幅画，那画上的一切不就是眼前的一幕吗？唯一少的就是沙发上少了两个人影。杰克维斯果然是非同一般的男人，邓帅不由得佩服起这个男人来，此刻他的心不知该觉得喜还是悲。

“邓叔叔，您请坐。”乔恩把他迎到了沙发前。邓帅坐下：“你父母？”

“他们在，我妈妈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他们在房间里，您等一下，我去叫一下他们。”乔恩为邓帅倒了杯咖啡，不加糖。这个小念曾告诉过他。

“不，我没事，让你妈妈休息吧。”邓帅听到思柔身体不舒服有些心疼。

“那好。”乔恩也为自己到了杯咖啡，也不加糖，然后在邓帅对面坐了下来。两人一阵沉默，两人几乎同事用左手搅拌着杯中的咖啡，然后一饮而干。这相同的动作两个当事人并没发觉，站在房门口的思柔却看得心痛得几乎窒息。坐在沙发上面对面的两个男人，是多么的想象，外表甚至一些细微的动作。她站在原地，眼睛渐渐变得模糊。

“思柔？”斜对面的邓帅还是发现了思柔，她看上去全身柔软无力。有一个冲动很想冲过去扶住她，但是此刻在乔恩面前，他不能去做。

乔恩也看到了母亲，他飞快地走过去，扶住了母亲，然后一起回到沙发前坐下。“乔，你今天没去上班？”“不，我去了，听爸爸说你不舒服我回来看下你就回公司去。”“我没事了。”思柔用手揉揉了儿子的手，然后对着邓帅：“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刚来。”乔恩拿起邓帅面前的杯子又去倒了杯咖啡，放在他面前。思柔突然想起这屋子里的装修，她紧张地躲闪着邓帅从对面直视过来的眼神。沉默了许久，思柔才开口。

“乔，你去公司吧，我有些话想和邓叔叔谈谈。”

“好的，那邓叔叔，我先走了。”乔恩在母亲额上亲了一下，“妈妈，我去上班了。”说完然后朝门口走去。

“路上小心。”思柔叮嘱儿子。“知道了。”乔恩已走到门外。

思柔目送着儿子远去。邓帅同样也在目送着乔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乔恩与自己之间有着某种默契，比如刚才自己想去扶思柔，他就去扶了。

“思柔，这些年你还好吗？”邓帅先开了口。

“嗯，很好，你呢？”

“还好。”邓帅回答的有些勉强，一丝痛苦从他脸上闪过，“思柔。”他想转移话题，“我们小念是个好女孩，她与你有着很想象的性格，关键还是因为她很爱乔恩，所以，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们小念，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媳妇的。”

思柔的心像被刀狠狠刺了一刀般的痛。“我知道，小念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女孩，我也知道，她和乔很相爱，可是，可是……可是他们不能啊。”说着这话的时候，思柔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能？难道你要他们也承受我们当年的痛苦？你舍得吗？”

“不，我舍不得，舍不得啊，可是，可是我怎么可以让悲剧发生呢？”

“悲剧？什么悲剧？他们两人相爱能在一起，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怎么可能是悲剧呢？”

“邓帅，你不知道，乔是你的儿子，他是你的儿子，他和小念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你知道吗？”说这些话的时候思柔几乎奔溃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乔恩是我……我的儿子？”邓帅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思柔对他说的这些话。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思柔面前，跪了下去，脸上已经有泪水在滑落，“思柔，你说什么？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的手颤抖着抓住思柔的手。

思柔痛哭起来：“乔恩，乔恩是你的亲身骨肉啊。”一听这话，邓帅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乔恩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直都不告诉我？”

“他是你的儿子，他真是你的儿子，我很想告诉你，可是，可是那时的你已是已娶了章诚然，我告诉你还有什么用啊。”

“思柔，思柔，对不起，对不起……”邓帅挣扎着把身子挺了起来，一把紧紧抱住正在痛哭中的思柔。此刻他是真的心痛，真的后悔，真的恨死了自己了啊。

十

“乔恩是我儿子，乔恩是我儿子，我有儿子了。”当邓帅几乎喊着进家门的时候，屋内的两老人以为儿子疯掉了。尤其是邓帅的父亲，他慌张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是自己的一巴掌把儿子打傻了？

邓帅跑到母亲面前，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妈妈，妈妈，你有孙子了，你有亲孙子了。”母亲把手在他额头上探试了一下，没发烧啊。

“爸爸，爸爸是真的，是真的。”邓帅又对着父亲说，说这话时，邓帅的脸上已出现了晶莹的液体。

“邓帅，你没事吧？”父亲担忧地望着儿子。

“爸爸，妈妈是真的，是真的，乔恩是我和思柔的儿子。”

“你说什么？”父亲显然对这消息仍然充满怀疑。“邓帅，你好好说。”母亲在旁有点着急了。

“爸爸，妈妈，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俩：乔恩是我和思柔的儿子，是你们的亲孙子。”

“造孽啊，造孽啊。”母亲听到这消息猛敲自己的胸口。“是老天在惩罚我们吗？”许久父亲才冒出这一句话。“老头，我们做了什么，你看看我们当年做了什么了啊？”母亲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爸爸妈妈……”“儿子啊……”三人拥抱在了一起。

邓帅回书房去了，坐在客厅里的两老一动不动，昔日他们对思柔的一幕一幕展现在他们的面前，越回忆心中对儿子对思柔的愧疚就越深……

在书房的邓帅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与思柔的合影，想起自己在结婚前一天跑去找思柔的那一晚。那晚的他喝的酩酊大醉，即便在此时他依然记不出那晚对思柔做过些什么，可也唯有这晚，他与思柔同房而睡，他隐约觉得第二天的思柔有点怪，可那时的自己处于完全的绝望之中，他没有想得那么多。我真傻，真傻。如果那一天能知道自己对思柔做过什么，他绝不会接受命运的安排，如果那一天自己能把爱坚持下去，思柔就不会离他而去，一家三口可以幸福在一起，可是，可是自己那时偏偏那么傻，那么傻……想到这儿他猛敲自己的头。

第二天早晨，邓帅如往常起床，吃早餐时父母在旁似乎有话要说，可因为有小念在，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小念低着头吃早餐，默不作声。“小念，今天你去上班吗？”邓帅打破了这片沉默。

“嗯。”小念没有抬头。邓帅突然很心疼眼前的女儿：“好好上班，别的事你别担心。”

“嗯。”小念把最后一点荷包蛋吃入口中，搅了几下，咽下，“爸爸，今天中午我想去看看我妈妈。”

“好，你去吧。”“你不去吗？”邓帅没想到女儿会如此问：“我……我今天还有事要忙。”明摆着是在推辞。小念没继续说下去，她知道爸爸还是不愿面对章诚然。

小念走了，两老才终于开口：“邓帅，乔恩真是我们的亲孙子吗？”

“是的。”邓帅喝完了杯中的牛奶。

“我们可以把乔恩认回来吗？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孙子啊。”

邓帅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不，不可以。”“为什么？”两老有些急了。

“爸，妈，乔恩也是思柔的儿子，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何况当年……”邓帅没有把话说完。两老已经听懂儿子要说什么。

“这事绝对不能让乔恩和小念知道，只要我们三人知道就够了。”

“可是，邓帅，我们想认这个孙子，他可是我们邓家唯一的后代啊。”

“我知道，正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才不愿意让他知道真相。”两老对视了一下，是啊，如果让乔恩知道当时是他们抛弃了思柔母子，乔恩还会认他们做爷爷奶奶吗？

邓帅也走了，房子里又只剩下两老。“老头，我想去找思柔，请求她的原谅。我还是想认回孙子。”邓帅的母亲叹了口气接着说，“唉，我们当年对她确实过分了，那时的她是多好的女孩，他们是那么像么相爱，是我们毁了他们的幸福啊。”“唉，是我们自己作孽啊。是该去找她，请求原谅了。”

不久之后，两人一起出门，来到了思柔的家门口。当思柔见到两老同时出现在家门口时，她有点惊讶，这么多年不见，邓帅的父母已是一副老年人的模样：“伯父？伯母？”她连忙把两老迎了进去。杰克尽管不知道眼前两老人就是邓帅的父母，但看妻子的情形，他已猜到了几分。他为两老各倒了一杯茶。此时两老已坐在沙发上，与思柔面对面地坐着。

“伯父伯母，请喝茶。”见杰克把茶提上来，思柔忙说。两老接过了茶杯，然后放在茶几上。“你就是杰克维斯？”邓帅父亲问。

“是的，伯父。”杰克边回答边在思柔身边紧挨着坐了下来。

“听说过你的事业，很成功。”

“谢谢！”

邓帅的父母不知道该如何谈及他们来的目的。

“伯父伯母，你们是为了乔恩而来？”思柔一语道破。

“思柔，我们知道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邓帅父亲选择了先道歉。思柔没有作声。

“伯父伯母，你们别说了。乔恩是我和思柔的儿子。”杰克无法原谅他们当年对思柔做的一切。

见思柔没有直接拒绝，两老还想尝试一下：“思柔，当年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害你们不能有个好结局。”思柔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思柔，我们知道，如今我们想来认这个孙子是我们厚颜无耻，可是思柔，他终归是我们的亲孙子啊。”

“伯父伯母，你们知道柔当年受了多少哭，受了多少委屈吗？如今，你们难道还要在她心头割肉吗？”杰克知道思柔拒绝不出口，他边怜惜地注视着思柔边说。

“我们知道，我们的想法对她很残忍。”

“伯父伯母，请你们走吧，我不想我的柔再次被你们伤害。”杰克下了逐客令。两老见状，知道再说什么也不会有多大的效果了，只能起身，挪动着蹒跚的步伐朝门口走去。

“伯父伯母，等等。”思柔突然站了起来。杰克也立即跟着站了起来，他知道思柔又心软了。

“伯父伯母，乔恩是你们的亲孙子，我会把他归还给你们的。”“柔？”杰克欲阻止。

“真的吗？是真的吗？”两老开心的样子让思柔更想流泪。

“给我些时间，让我来说服乔恩。”

听完这话，两老突然“扑通”跪倒在思柔面前：“思柔，谢谢你，谢谢你！……”

思柔和杰克连忙上前扶起两老：“伯父伯母，你们先回去，过几天我会让乔恩过来认你们的。”

“好，好……”邓帅母亲拉着思柔的手感激万分。当年我们怎么就忍心伤害这么善良的思柔呢？当年的我们怎么可以如此自私，而如今还要如此自私，在她心头划一刀。想到这儿，两老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思柔望着两老渐渐远去的身影，想到小念。小念，可怜的孩子，你要如何才能接受爱上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样的事实啊？

十一

邓帅父母一路上左思右想，回到家之后还是做了一个决定，邓帅的母亲拨通了思柔的电话，告诉她能知道乔恩是自己的孙子就够了，认不认已没多大关系，让思柔在乔恩面前还是先保密再说。

电话这头的思柔终于松了口气。

傍晚小念回家带回的不是母亲的人，而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她默不作声地把离婚协议书提到父亲的手中。邓帅接了过去，沉思了许久：“小念，你怪爸爸吗？”

“不，爸爸，你们的婚姻本就是个错误，其实早就该结束了的。”小念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

原来中午小念去找母亲章诚然不是劝她回家，而是劝她早日解脱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在母亲那里了解到，这个婚姻不仅浪费了两个人的青春，更是拆散了两对相恋的人。原来章诚然在嫁给邓帅之前也有一交往中的男友，无力摆脱这这桩婚姻才不得不嫁给了邓帅，本看到邓帅的帅气以为自己是可以拥有回幸福的，然后看到刚刚结婚的邓帅不是每晚很晚回家呼呼大睡就是喝的稀里糊涂才回家，躺在床上的不断喊着思柔的名字，作为一个有着富贵小姐脾气的章诚然怎么可以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的替代品，而邓帅每当早上醒来面对一个自己压根不爱的女人，他也同样无法忍受。经过一段时间后，他们都知道，彼此是走不进彼此的心里去的，于是他们几乎同时提出了分床而睡。可是为了维持这个婚姻，他们白天成双成对进出，晚上各睡各的。这些年，邓帅就睡在自己的书房里，靠那些有着思柔的照片度过每个夜晚，而无法忍受寂寞的章诚然暗地里继续了与前男友的交往。这一切，邓帅都知道，他没有去阻止章诚然，自己不可能给她幸福，她能寻求到自己的幸福，这样对他来说也是种解脱。

“小念，你已长大了，以后的路可以自己选择了。你跟随妈妈或跟随我，我都赞同。”邓帅在协议书上签写了自己的名字。

“爸爸，我是你捡回来的。”小念表明了自己的决定。一听到这话，邓帅惊奇不已：“你怎么知道的？”

“爸爸，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小念，是爸爸没有给你足够的爱。”

“不，爸爸，当你把我带回家，你对我的爱就足够足够了。这些年你真的对我很好，在你这里，让我感受到了父爱的温暖与伟大。”

“小念，好孩子。”邓帅把女儿疼爱地揉在怀里。是的，小念是捡回来的，是邓帅一次去外地出差，亲眼目睹一场车祸，当年还在襁褓里的小念是这场车祸唯一的幸存者。这让邓帅想到同样因为车祸失去双亲的思柔，他没有多加考虑，就决定了把小念带回了家，刚好也能满足了双方父母急抱孙儿的心情。为了不让父母怀疑他和章诚然分床而睡，邓帅告诉父母，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当邓帅把小念抱回家的时候，两老很快就接受了，视同己出。

晚上，邓帅睡得很舒坦，很熟，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个睡得如此踏实的夜晚。终于结束这桩婚姻，对他而言就如卸掉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翌日午后，正在公司的邓帅接到思柔的电话，约他在公司附近的蓝山咖啡见面。正好，邓帅也有事找她，他匆忙前往。

走上二楼，就见思柔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朝楼梯口望着，显然她早就在窗户里望见他到来的身影，思柔朝他微笑着，他也微笑着走上前去。

“你来了很久了？”邓帅边问边在思柔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不，刚坐下。”说话间服务员上前在邓帅面前端上一杯咖啡，“我给你叫了份咖啡，不加糖，你的口味没变吧？”思柔望着邓帅问。

“没变，谢谢。”二十多年了，曾经深爱的两人今天终于坐在一起，只是时间的滑轮已把他们滑倒了接近五旬。他们都不再年轻了，只是仍然可以找到年轻时遗留下来的痕迹。

“听小念说……说你们离婚了？”

“这孩子什么事都瞒不住。”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她？”

“心被装满了，不想接受也接受不了。”说到这儿邓帅满目柔情。

“对不起，当年我不该放你走。”思柔注视着眼前的邓帅。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痛始终那么不堪一击。

“不，是我对不起你，不应该做这样的选择。是我傻，居然这样就把你放弃了。”邓帅的双眼里满是悔恨与无奈，全身在微微地颤抖着。

“如果有来生，来世我一定不会再放你走。”思柔的眼里已有泪水在打转，“如果当初我不放手，你不会经历这么多年的痛苦。”

“如果有来世，我也一定不会离开你。”

“来世，你一定要记得我的模样。”“好，我会记得你的模样，来世我一定抓紧你的手，再也不放开。也请你一定要认出我。”“会认出你的，我会认出你的。”今生记得那么深，来世怎么可能忘记呢？

这对已年过半百的人这一次为今生的错过做了个约定，来世的约定，也算是对这份在今生已不能继续的爱做了一个交代。此刻的两人都已是泣不成声。

过了很久两人才渐渐平静。“邓帅，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究竟该不该让乔恩知道你就是他的亲身父亲。”思柔眼睛红肿着。

“不，别告诉他，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对杰克来说也是别说的好。这几天接触了几次，我知道杰克是个好男人，何况这些年来是他在守护着你们母子俩，是他在给你们幸福，我对他很感激。”

“好，那就暂时不告诉他，除非以后他自己知道了真相。”

“等乔恩和小念结了婚，他同样是我的儿子。”“他们结婚？你让同父异母的兄妹结婚？”思柔不敢相信邓帅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面对思柔的惊讶，邓帅也有些意外：“我以为小念什么都对你说了。小念她不是我和章诚然的女儿。”

“什么？你说什么？”思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邓帅把他领养小念的事简单地讲述了一边。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们的儿子终于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思柔开心地握住了邓帅的手。

邓帅反手把思柔的手抓紧：“是的，我们的儿子会有幸福的一生的。”两人再一次热泪盈眶。这一次，他们是真的为开心而流泪了。

一星期后，在邓帅家里，杰克维斯，思柔，邓帅，章诚然及乔恩和小念聚在一起。在这个聚会上，乔恩把订婚戒指带在了小念纤细的手指上。看着这对幸福的恋人，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欣慰。思柔把头斜靠在杰克的肩膀上微笑地注视着儿子与小念，她的双手被杰克紧紧地握着。邓帅望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儿女及思柔，也露出了笑容，视线划过章诚然时，与她的目光相撞，他这一次没有回避，这是他与章诚然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坦诚以对。几天后，杰克和思柔登上了回费城的飞机，他们没有让任何人去送。当站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的邓帅望见一架飞机飞过时，他默默地对思柔道别：“思柔，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来世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厮守到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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