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天，粉白色的槐花在头顶飞扬，伟轻柔地揽着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那三字：我爱你！虹瞬间飞红了脸颊，秀目中有流萤飞过，光彩熠熠。

自从和伟在网上相识之后，两人从默契到相知，从相知到相爱，从相爱到相见。初见时的美好让相爱着的两人再也舍不得分离，在见了ｎ次以后，身心融合在一起的他们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就是和自己的另一半离婚，重新组合家庭。

那天晚饭后，丈夫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收拾完了一切的虹静静地坐在丈夫的对面，她轻声说道：“敬业，我有话和你说。”也许是声音太低，丈夫根本就没理会坐在他面前的虹，虹提高了声音：“敬业，我和你说话呢。”

敬业淡然地朝虹瞥了一眼，眼中带着轻视和不屑，“想说什么就快说，我还看球呢。”

“我要和你离婚！”这次虹加大了声音。说完，她用坚定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敬业一下子谔然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带着怀疑的口气又问了一遍。当虹把自己的意愿向他再次清楚地表达了一遍之后，他才变得急噪和羞怒起来，最后却一言不发的走了。

半夜，喝得酩酊大醉的丈夫被朋友架了回来，朋友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着虹，说道：“嫂子，好好照顾业哥，他也挺不容易的。”虹什么也没说，搀扶着丈夫进了卧室，替他梳理好了一切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虹看着梳妆镜中依然年轻的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却也生得不差，肌肤依然白皙有弹性，临近中年，身材还是保持得很好，没有发福的迹象。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丈夫的目光再也不在她的身上停留了，每天不是应酬就是打麻将，几乎没有一晚是在家里度过的。也不知有多久丈夫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了。虹从初始的愤瞒渐渐变得麻木不仁，她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自从女儿去学校住读以后，虹每晚把时间交给了网络。每天她都留连在网上，和不同的异性打情骂俏，可是内心深处却是越来越孤寂，因为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一个叫ｍｖ的聊天室里认识了伟。伟的博学和修养深深地吸引了她，她毫不犹豫地加了伟为好友。

从此以后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聊天室相见，虹觉得伟就像一个久违了的亲人一样，那种默契和相知是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她苍白的心灵被深深震撼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涅磐的凤凰一般重生了。　

就这样，他们有了第一次的相见，在槐花四处飘飞的的季节。当伟温柔地为她拂去散落在头发上的槐花时，她脉脉的目光中已经深深地融进了伟的身影。

二

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眼框泛着微红，她的对面是两个面带忧愁的老人。老人很简单地说明了来意，虹这才知晓丈夫把他们的事告诉了他的父母。婆婆是个善良的家庭主妇，慈爱温和。公公是个军人，从老人挺直的脊梁中就能看出年轻时的他是多么的英气勃发。

“虹儿，我知道敬业有很多错，我会教训他的，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的份上你就答应我们行不？别离了，一家子还是好好过吧。”

虹一言不发，她微微低着头，不敢注视老人，她怕自己会心软。离婚已经是既定的事了，绝对不会再更改。

“爸，妈，你们就别管我们的事了，好吗？我和敬业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我也该有我自己的幸福啊，我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的。”

“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替敬业向你道歉，以后我会看着他的，一定让他对你好成吗？”老人几乎用哀求的口吻在说话。虹的心里一酸，忍不住想掉眼泪，但是她强忍住了，为了伟，为了他们将来的幸福生活，她必须狠心。她咬紧牙关坚定地摇了摇头。两位老人见劝说不动，落寞地走了。

虹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看着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的蹒跚的身影，她的心里有了些许的内疚。凭良心说，如果不是因为伟的出现，自己未必会提出离婚，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想想自己也有错，毕竟是自己有了外遇才提出离婚的。但是当她一想起伟，眼中刹那就有了光彩，仿佛伟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听见伟对她说：“虹，我爱你，我要你，快来我身边吧！”淡淡的笑容游离在她的脸上，泪痕却还未干，这一幕让人看着多少有些不协调。

转眼秋天就到了，萧瑟的秋风吹散了满地的落叶，青黄不接的梧桐树上零星地挂着几片枯叶，摇摇欲坠。

伟走在大街上，步履潇洒，魁伟的体魄让他显得格外精神，他的神情是愉悦的。想着：今天是妻子的生日，给她买样什么礼物好呢？他想起这些年来妻子跟着他一起受苦，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如今自己事业有成了，赚的钱也多了，今天刚好又发了奖金，就给她买个钻戒吧。女人都喜欢这个，不是有一句广告语这么说的吗：“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妻子一定会喜欢的。

他推了推眼镜，大踏步地向一家百年首饰老店——老凤祥走去。

三

燕子娇羞地坐在床头，一件鹅黄色的睡衣裹着她玲珑的身姿，大大的眼睛中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今天丈夫给她买了一个钻戒，让她好意外，意外之余又充满了兴奋。这些年来，她和丈夫相敬如宾，虽然不是十分恩爱，日子却也过得平静。只是最近丈夫出差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看她的眼神也淡漠了许多。她曾一度怀疑过丈夫，是不是在外有了情人，心里惶恐过、担忧过。可是今天丈夫对他出乎意料的好，不仅陪着她去高档的饭店吃了生日餐，还给她买了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丈夫的心还是在家里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声笑了，微微上扬的嘴角边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显得更加迷人。一头浓密的黑发全然披散在肩头，衬得她性感异常。她站起身来，拉着睡衣的下端快乐地转了个圈，衣袂飘飞间他仿佛看见丈夫多情的眼睛正注视着她，想着被丈夫轻柔地拥进怀里……她的脸上泛起了桃花。

突然想起的音乐声打断了燕子的美梦，原来是丈夫的手机响了，燕子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有短信提示，燕子抬头朝卫生间看了看，丈夫还在洗呢，那就让他一会再看吧。她放下了手机。一会，音乐又响了，还是短信。燕子好奇了，是谁呢，这么晚了还发信息过来？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是一个叫虹的人发来的，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前些日子不好的预感此时又浮了上来。她点开信息，“伟，我正在办离婚，目前很不顺利，但你放心，我会坚持的，你等我，我一定会办成的！”燕子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心一阵阵地慌乱。点开下一条，“伟，你说的，只要我愿意离婚你就会放弃一切来到我的身边，你千万记着你自己的诺言。亲爱的，我想你了，来我这里好吗？我等着和你一起共度良宵！”

燕子全身发颤，跌倒在床头。她做梦也没想到丈夫已经走的这么远了，看短信内容就知道这个叫虹的女人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时间已经不短了，而且他们还经常见面，最让人气愤的是自己的丈夫为了她居然宁愿放弃一切！燕子觉得一阵晕旋，脸色变得煞白。

“亲爱的，怎么了？”伟走进卧室，见燕子脸色惨白，遂关心地问道。一眼瞥见燕子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他的心里突然就有了不详之兆。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会相信自己的甜言蜜语，居然真的闹起离婚来了！”他愤然了。

“怎么办？”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娇妻，说实话他是爱他妻子的，燕子是个几乎完美的女人，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而且温柔贤惠，同事们只要一说起女人，都拿燕子当典范，他还常常因此而骄傲呢。自己是绝对不会和燕子离婚的，那些话只是在情浓的时候随口说的，那女人却拿了羽毛当令箭了。

他在床前坐下，揽过燕子，燕子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他低下头轻柔地吻住了她，燕子别转了头，看也不看他一眼，但所有的委屈和愤瞒都写在了脸上。

卧室里昏黄的灯光朦胧着，原本诗意的环境突然变得死气沉沉。电视里正上演着一幕地老天荒的爱情剧，女主角正在喃喃自语：“爱情啊，你究竟为何物？”

三

虹伏在桌上，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午夜两点，她却丝毫没有睡意。发给伟的短信如石沉大海，一去无音，她的心里有些懊恼。

晚饭后公公婆婆的到来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想到一向很自我很大男子主义的丈夫会把离婚的事去和他父母说。她想起被她拒绝以后两位老人凄然的模样，心里不是个滋味，觉得自己对不起两老。自从结婚以后两位老人视她如女，从没把她当外人看待，这也是她能隐忍这么多年不离婚的原因之一。

她突然想起了女儿，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同意跟她呢？女儿已经十三岁，婚姻法规定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万一她选了她父亲怎么办？一想到女儿，虹的心里有些微的疼痛弥散开来，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无论是学习还是品行都是拔尖的，不知道离婚以后会不会给女儿带来困扰呢？她的心里乱做一团，只要一想到和女儿有关的事她就会阵脚大乱、章法全无。

虹再次拿起手机看了下，还是没有伟的消息。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信息呢？看看ｑｑ头像，也是灰色的。她觉得自己的头渐渐地爆裂开来，赶紧去床上躺着了。翻来复去很久，还是睡不着，她起身吃了两颗安眠药。这些日子她常常失眠，所以去学校医务室拿了些安眠药，医务室的老王反复关照她不能多吃，尽量节制，可是这些天不靠安眠药她根本就无法入睡。

迷迷糊糊中天已放亮，虹觉得自己的头沉的要命，她硬撑着想起身，却做不到。好在今天是星期五她没什么课，打了个电话去学校请了天假。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了，虹想着今天女儿该回来了，赶紧起身。睡了一觉后感觉好了很多，头也不是那么疼了，精神也不怎么萎靡了。

打开冰箱，拿出女儿喜爱的鸡翅膀，还有牛肉……

不一会，桌上就摆上了炸鸡翅、五香牛肉、骨头炖黄豆汤、碧绿的清炒豆苗。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虹自己也满意地笑了。

五

晚饭后，女儿像个雀鸟一样围在虹的身边，唧唧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新鲜事。虹边做家务边应和着女儿，看见女儿这么活泼、这么有活力，虹的心里很是安慰。

“丁冬……”

“晓燕，去开下门，看看是谁来了。”虹正忙着洗碗。

“外公，外婆，是你们来了啊。”外面响起了女儿欢快的呼叫。

虹想：爸爸妈妈今天怎么来了？难道是为了自己离婚的事来的？她的心里有些慌乱了，放下手里的活赶忙迎了出去。

父母的脸色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对于虹热情的招呼几乎视而不见。虹忙着泡茶，削水果，女儿粘在了外婆身上，勾着外婆的脖子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吻，平时这时候两位老人早乐开了，可是今天神色还是那么严肃。虹知道今天够自己受的了。

“小虹，你别忙了，坐下，我们有话和你说。”母亲开口了。

“敬业呢？怎么没在家？”

“他还没回来。”虹看了眼虎着脸的父亲，平时父亲很少来她家，因为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很少出门的，今天却也一起来了。

“小虹，你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离婚？”

“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你想怎样啊？”母亲的声气渐渐大了起来。看得出，母亲有些激动了。

虹低下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告诉父母亲她另有所爱了，所以才要离婚的？她不敢这么说。

“敬业哪里不好了，你非要和他离婚？”

“他常常不回家。”虹轻声嘟囔着。

“男人有应酬是正常的，他好歹也是个副局长呢，难道你想让他天天在家陪你么？”

“是他外面有人了，还是他欺负你打你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同意你离！”母亲站起身来，站在虹的面前。

“是你外面有人了吧？是不是？敬业说的是不是事实？说！”

“是的。”虹声音轻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你再说一遍，你真的有人了？”母亲指着她的手在发抖，气得连说话的声音也哆嗦起来。

“是的，我是爱上别人了！”虹想既然父母已经知道这件事，那就不用再隐瞒了，反正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谁叫他这些年来对我不闻不问的，你们知道你们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操心，他什么也不管，当这个家是饭店、旅馆，我算什么？我是他请的保姆吗？”虹越说越委屈，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直至泣不成声。

“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许离！”父亲大声吼道。看着满脸通红的父亲，虹害怕了，父亲有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脏病，是不能激动和受刺激的。

“听见没有？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不许你离！”女儿吓得大哭起来，从大人们的对话中聪明的女儿早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你就听外公外婆的话，不要和爸爸离婚，好不好？”虹的心都碎了，此情此景让她不知所措了，答应父母亲和女儿，就意味着自己又要开始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不答应他们，自己就是不孝，父母年纪都这么大了，尤其是父亲经常住院，医生吩咐过不能再让他受刺激，如果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让自己情何以堪？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匍匐在两位老人跟前，泪如雨下。

窗外，不时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点点滴滴、如泣如诉……

六

虹呆呆地看着手机，已经拨了无数遍了还是没人接听。这几天伟都没接她电话，发的信息也是有去无回，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心里沉沉地担忧着。

虹又拨了一遍号码，还是无人接听。明明是通的，为什么他不听我的电话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虹拨通了伟家里的电话，话筒那边很快传来了声音：“喂！”

是伟的声音，虹心跳加速了，久违了的声音，今天总算听到了！

“是我，虹。”虹柔声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伟，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不知道我急坏了吗？”

“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虹急噪地问道。

“虹，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接听你的电话，以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传来伟低沉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实话告诉你，我爱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我不想和她离婚，我很爱她。所以我只能放弃你。”

“你说什么？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了吗？你不是说只要我能离婚你就会放弃一切和我在一起的吗？”

“虹，你也是成年人了，你应该知道有的时候说的话是不能作数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难道这一年的相处都是假的吗？你对我的情意也都是假的吗？”虹想起了这一年来的浓情蜜意，想起了他初见她时那一刹那的由衷喜悦，想起了他吻她时叫她“丫头”时的款款深情，想起了她调皮时他轻弹她额头的那份喜爱，想起了他和她身体纠缠在一起时的愉悦，以前的种种如电影般徐徐上演，她的心被扯得七零八落。

“虹，你也曾快乐过的，是不是？如果你不是这么任性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何必那么认真嘛，做情人不是也很好嘛，我也是没办法，和你分手也是不得以，我还是喜欢你的……”

她默默地挂上电话，脸色可怕地阴郁着，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她突然呵呵地大笑起来，笑声惨烈，不堪入耳。

夜色像魔鬼一般地笼罩着大地，黑暗中一切丑恶的勾当都被遮掩了，就算你有一双亮眼，也未必能看清一切。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真实的活着，又有多少人是靠面具生存？不得而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