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手机响了,正在指挥卸车的张珮玲对站在一边呼哈搬运工人的李新新挥挥手后,便接听起了电话。
电话是赵网网打来的,网网说她是明天下午的飞机飞美国,问她去不去送机。
“我正忙着呢?看明天有不有时间,晚上再给你电话。”珮玲敷衍着关了手机,其实她是很不愿意去送机的,虽然网网是她的同租室友,是在这个城市里最好的朋友但她最近却很妒嫉网网。
“狗屎运”珮玲有些愤然地想。而网网确实是踩着一摊狗屎撞了运的。那天,赵网网急急地赶去面试,谁知在招聘的单位大楼门口一脚踩在了狗屎上,穿高跟鞋的网网一下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斜斜地往地上倒去。就在倒地的一刹那,网网被一双大手托住了。她一抬头,见到一个男人正笑容满面地扶着她:“小姐,小心一点”那男人露出一嘴的黄牙。就这样的一个男人,后来竟成了网网的老公。当然。这男人不简单,企业大老板,不光有钱,还有美国绿卡。这不,一年时间不到就要飞美国了。
“哼!”珮玲更有些气了。“你叫他们快点呀!”她扭头朝李新新吼道。
李新新诚惶诚恐地吆喝起工人来。
珮玲从四川来到上海已有三年了,但还没有站稳脚跟,属那种三无人员:无房,无车,无男人。这不,想想自己都快满三十了,心里那个急呀。自己和网网比,那一点比不上她,本科毕业,英语专业。相貌虽然算不上顶级美女,但进入一流应是没有什么问题。她网网算什么,大专毕业,还是学营销专业的,相貌般般,只不过长得比自己高两公分而已,凭什么就那样好的运气?
张珮玲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是在一家地方的科研机构做临时译员,两年合同一满她就没有再签了,每月不到两千的工资,没有房的日子她无论如何也过不下去了。于是,她凭着自己漂亮的外貌,应聘到了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做策划,每月收入相当不错,但没过多久,这公司的老总对她不断性骚扰,逼得她只有离开公司。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每天都在忙着应聘、面试,但越选越难选。
“玲玲上楼吧,东西搬完了。”李新新在身后说。
上了楼,珮玲又指挥着工人一一将家具放在了应该放的地方后才长长地松一了口气。
“这是钥匙,一共三把,全部给你,收好吧。”李新新对她说。
珮玲接过钥匙没说话,对李新新点了点头。她对李新新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今天这搬家过来的房子其实也是李新新帮她找的,而且一分钱的租金也不用给。这样每月又将节约一大笔开支,珮玲很感谢李新新的,但她总是对李新新热络不起来,到现在,她都对李新新没流露过喜欢他的样子。她只是很欣赏他,因为他很象一个明星,而且是她相当迷恋的明星。
李新新是张珮玲在街上认识的。
那天珮玲刚从面试的单位出门来,就有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将一张楼盘的宣传单硬塞在她手中,她刚想发火,抬眼一看却感觉到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血色一下涌上了脸──将宣传单位塞在她手里的这个男人太象濮存昕了,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类男子,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那种,而且多年来一直将此作为找男友的参照坐标,虽然珮铃也交过男朋友,除了初恋以外从来没有一个让她心动的男子,用她的话来说:一个也没有那种感觉。其实是哪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拿濮存昕来作对比,然而她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象濮存昕样子的人,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场合里能遇见,而且让珮玲剧烈心跳,这人就是李新新。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珮玲多年来一直找的那种感觉今天终于找到了。珮玲稳稳了自己的心跳,装作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新新递来宣传单,然后漫不经心地问:
“你们的楼盘在哪个位置呀?”
一见珮铃搭腔,李新新就急忙不迭地说:
“这是我们公司新打造的一流楼盘,在二环路与三环路之间,东靠师范大学,西靠复旦,楼盘的南侧是最大的统一超市,南边有......."
“哈哈”没等李新新说完,珮玲就笑开了,她还没有遇见过做事这样认真的人。看着李新新那十分投入地样子,她就忍不住要笑。
“你好投入啊!”珮铃有些揶揄地盯着李新新说。
李新新的脸一下就红了,接着更加仔细地给珮玲介绍楼盘,一丝不苟地样子让珮铃不忍心打断他。
“你如果周六、周日来的话,楼盘还有优惠,你就是不打算买的话也可以去看看的。”李新新边说边掏出一张名片:
“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打电话。”
“哦,李新新!名字很特别呀,不过有点象是女孩的名字。”
“没办法,父母给取的。”
“倒是挺好听的,顺口呀。对了,你们买楼房,还租不租房子?”珮玲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换一换所住的房子了。
“虽然我们公司没有这方面的业务,但我可以帮你找一找。”李新新很客气。
“那就谢谢你了。”珮玲之所以问租房的事,其实也是不想一下就和李新新断了联系,她想认识他。一方面满足自己对濮存昕的渴望,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李新新找一套比较便宜的出租房,网网到美国一走,那租房的成本就增大一倍,每月两千多的租金,她一个人有点吃不消。
见李新新满口答应了自已,珮玲感觉到了一阵很熟悉的满足感,对李新新的好感也增加了不少。的确,她在很多男人面前提要求都是从来没有被拒绝过,这一点她对自己相当有自信。
二
晚上,张珮铃给赵网网打了电话说是很忙就不去送机了,祝她一路顺风。她知道网网豪爽大度的性格,不去送她也不会影响她俩的友情的。打完电话,珮玲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了,她很满意李新新给她找的这套房子的。珮玲之所以要急急地搬过来,也是因为网网,虽然网网已把她们合租房两个月的租金全部一下付清了,另一半也没有找珮玲给,并告诉珮玲可以再住两个月不用交钱,本来珮玲很感谢她的,但网网那种优越的神情实在是让珮玲不舒服。近半月来,网网忙着出国的事情,很少回到租屋来,这就给珮玲留出了很多空间,她懒散惯了,东西随手丢,把偌大一个屋子搞得象建筑工地似的,所以珮玲搬家过来就有很多东西,收拾起来很麻烦。“算了,乱就乱单身汉用不着讲究。”看着凌乱的房间,空空的,冷冷清清,一阵莫名的孤寂感涌了上来,珮玲有些伤感。
几年前,她来到了上海,原以为凭借自己的优势,过不了多久就会做出一番成绩来,在这个城市风风光光地生活下去。但事与愿违,一切都好象是那样地不顺,到现在都还在漂泊,这个城市太残酷了,对所有碌碌奋斗的人来讲,好象都是一付冷酷的面貌。
自从赵网网邂逅那个老板以后,珮铃更加努力了,她就不信凭自己的条件无法找到比网网更好的命运。有时她也一样迷信命运,时不时地在淮海中路那到处都是领事馆或外国人集中的古北新区一带瞎逛,下意识地想碰一碰网网一样的“狗屎运”。但一路下来,潜意识中的“白马王子”一个也没有碰上。倒是迎头碰上了象“濮存昕”的李新新,但珮玲从来没有打算去看他们公司的楼盘,买房子那是能嫁到有钱人以后的事,所以也没有答应李新新周六去看楼。反而问了租房的事,她倒是希望李新新能给找一个又便宜地段又好的出租房。
周六这天傍晚,李新新打来电话。
“还记得我吗?”李新新直截了当地问。既然只是见过一面就这样问话,似乎有些暧昧。
“你是谁?”珮玲很疑惑。
“我是那天在街上请你看楼盘的李新新呀,你不是托我找出租房吗,现在有点眉目了,请问你今天晚上有空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彬彬有礼了。
既然都是单身又是周未当然有空,“问些废话”珮玲心中嫌他哆嗦。
“有空呀。”珮玲冷冷地回应。
“那好我请你吃饭,随便说一下租房子的事,行不行?”电话那端继续绅士。
“好吧!”珮玲一点犹豫也有没,她正愁如何打发这令人有点忧伤的周未呢。
晚上,珮玲并没有象赴约那样的心情去李新新订的饭店,而是想去看一看李新新给她找了一间什么样的租屋。因此也没有怎么打扮,随随便便地就去了,到了以后才有些后悔,没想到李新新会在这样一家很高档的饭店请她,据此她判断李新新是一个属于打工一族中的那种中层干部一类的人员,当然除了外表,其他全都不符合她择男友的标准。
这是一间很西化的餐厅,装修得无比豪华,令人眩目。珮玲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场所,看见里面很时髦的男男女女,她显得有些不自在,责怪自己为何不好好打扮一番才来。
“你来了。”李新新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啊,是的……”她显得有点慌乱,但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带着几分矜持和冷漠地跟着李新新来到了座位上。这是一张十分欧式的餐桌,桌中央金色的烛台上烛光摇曳,旁边一个精致的花瓶中插有两朵红色鲜艳的玫瑰花。
李新新很温雅地为她拉开了椅子,她莞尔一笑,点一点头,优雅地坐了下来。
“想吃些什么?”李新新低声地问道。
“无所谓,我对吃没有什么挑剔。”
“那就我作主了?”
“随便。”
等菜地间隙,李新新说:“我的朋友出国去了,有套房子一直空着,你可以去住,一两年都没问题。”
“房租怎么收?”珮玲直奔主题。
“不用给钱,我已给朋友讲好了。”
“是吗?”珮玲有些诧异,她盯着李新新的眼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有些不自然地躲闪着她,她就明白他在撒谎。但没有戳穿他,既然有人愿意白让她住房,她又何乐不为呢。何况李新新自己心甘情愿,管他房子是谁的,能省就省吧。
“那就谢谢你了!”珮玲举起了红酒对李新新说到。其实她已从今晚这桌上档次的晚饭和李新新的眼神中已读出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钟爱,但她却没有任何爱的感觉。她很需要爱情,但需要的是那种非常实际的爱情。她想在上海安家,她爱这里,爱这里的气候,爱里的吃食。虽然不能找一个象网网老公那样的有钱人,起码也得找一个有上海户口,有房有车的男人,用不着最后还是要回到四川西部这样的穷地方去。这样自己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降低做人的成本,特别是降低做女人的成本。两年前,她本来有个机会,就是对她不断性骚扰的那个老总曾很诚恳地对她说过只要和他好,保证能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包括上海的住房和户口,而且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一年就和老婆离婚。看来他是看低了珮玲的质量,而且根本没有读懂她。珮玲要的是平等,虽然奢望有钱有地位,但决不会乞求。一方面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处境,另一方面又想在爱情上获得那种既有物质又有精神享受的待遇。那种凭漂亮外貌当人外室的事,她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就是这样矛盾的观念使得她常常得不偿失。两年多来,她懂得了一个女人哪怕是美丽的女人要完全凭自己的能力来获得成就是多么的难。她本纯洁,但现实的熏陶使她变得市侩了。现在面对钟意自己而自己又不反感并还有一丁点好感的男人,她却无法静下心来认真地思考自己的爱情。
“来,吃这个,天麻乳鸽,对身体很好,味道也不错。”李新新见珮玲端着酒杯呆呆的样子,就夹了块乳鸽肉放在她的碗里。
珮玲有些感动,几年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这样细心又细致。她的眼有些湿润了。“濮存昕很安全”她有点醉了。
“来,新新,敬你一杯,谢谢你!”珮玲没有叫李新新的姓。
李新新有点不知所措,忙忙地站起身来端起酒杯碰了过来。
“扑哧”桌上的烛光闪了一下,把插在瓶中的那两支红玫瑰照得更加鲜亮。
三
李新新朋友的房子居然就在二环以内的中心花园附近。而且他专门用了一天时间,为珮玲收拾并找了搬家公司顺顺当当地将珮玲安置妥当。这让珮玲感动了好一阵。她以前的租屋在四环以外,离上班的地方很远,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差不多要两个多钟头。张珮玲来到上海时,就梦想有一天在上海的中心会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大房子。如今站在整洁明亮的房子里,珮玲心中仿佛就站在自己的房子里一样兴奋。
“这房子是我的多好呀!”但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李新新,她明白要想在上海有这样一套房子,一定是个超级梦想。当初,她断然拒绝那“性骚扰”老总时,就已经结束了这个梦想,而现在站在这套房子里时她似乎又觉得这也许就是新的梦想开始的地方。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珮玲再次对身边的“濮存昕”说道。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到,珮玲就切切实实地察觉到或者说是感觉到了李新新这个男人的好处来,外貌堂堂,敦厚朴实,对人诚恳,踏实肯干,凡是能用上的词珮玲都用上了,关键是确实很象濮存昕,这是让珮玲耳热心跳的地方。
“就是穷了一些”。她心很遗憾地想,她知道他没有车,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且还要不辞辛劳地在街上散发推销的传单,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打工一族。如果要想和这个一穷二白的男人开始感情历程,珮玲还得惦量惦量。虽然李新新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他对她肯定是想发展下去的而主动权就掌握在珮玲手中。面对具有很多优秀品质的男人,珮玲不得不在品质和“钱途”二者之间作出选择,正因为如些她才不得不和李新新不冷不热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爱情不能当饭吃”。这是珮玲的心态,虽然明明白白知道长相帅有钱事业又有成而又未婚的青年男人早已被别人挑走了,自己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她仍然坚守自己的信念。明明知道梦想和现实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但珮玲还是想沿着这条线走下去。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走了。”那天看完房子,李新新就对珮玲说。
“嗯……..”珮玲很想留他下来好好聊聊天,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她心里矛盾得很。
“好吧,有事我再找你”珮玲说。
“对,你有什么事我都能帮你,不要客气”。李新新诚恳地说:“今天你很累了,天已晚,我们到附近去随便吃点饭吧?”他试探地询问珮玲。
珮玲从李新新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迫切,她知道,如果去吃了顿饭就和李新新的距离拉近了一些,这是目前她所不愿意的,如果不去,这男人近来煞费苦心近乎讨好式地帮助她的良苦用心将全部化为泡影,这似乎有些殘忍对不起他。珮玲于心不忍。
“好吧,我也正好饿了,不过, 这顿我请你,感谢你帮我找到这样好的房子,行不行?”
“好!好!”李新新啄米似的点头。
他们在小区附近找了一家比较洁净的饭馆。珮玲让李新新点菜:
“点你爱吃的吧,不要客气。”
李新新点了一个炒鸡杂、一盘猪肝、一个水煮鱼、一个素炒凤尾和一个皮蛋黄瓜汤。
“你看行不行?”他递过菜单。
珮玲一看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心底不由一阵感动。知道这男人很细心,知道自己的口味。珮玲为了不让李新新抢着付钱,就先把钱先付了。
“来几瓶啤酒吧。”珮玲突然很想喝酒。
于是要了那种很流行的啤酒。
吃饭时,珮玲为了让李新新多喝一些,便不停的劝他,自己也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来,干杯!谢谢你的帮助。”珮玲举起杯子。
“不用客气,都打工一族,理应互相帮助的。”李新新仰头干了。
“是啊,同是天涯沦落人。”珮玲眼圈一红,情绪上来了。想起这么多年的奋斗,想起在外漂泊的艰辛,想起四川家乡的父母和妹妹,一时间全涌上心头。
“你知道吗?”珮玲喝了一大口酒,愣愣地盯着李新新:“我父母双下岗,爸爸多病,妹妹马上考大学,家中还等着我每月寄钱回,我这压力真大啊。”说完,又猛喝了一口。
“你少喝一点,慢慢喝。”李新新劝道。
“你看,我请你吃饭只能到这有些寒酸的地方,租房子蹭你的油,哈哈,我这是能省就省吧?”
“我理解,我理解,节约好,我也一样的。”李新新见她有些醉了,忙应和地答道。
“新新,老实告诉你,我知道你想追我,是不是?”珮玲胆子在酒精的作用下胆子大了起来。
李新新脸一下就红了。
“嗯……,是的!”
“其实你真是一个好人,也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你知不知道,你很象濮存昕。”
“是有人这样说。”
“但我不能和你交朋友,那种男女朋友,知道吗?你没钱,我要找有钱的!哈哈。”珮玲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红着眼将一大杯啤酒倒进了口中。
李新新有些尴尬,但马上就站起来抢了珮玲的杯子:
“不要再喝了,你已经醉了,不管你和不和我交朋友,我都会一样的。”李新新并不觉得意外。
趁李新新手忙脚乱的扶她的时候,珮玲偷偷地瞟了他一眼,见他仍然是那付忠厚老实的样了在为她忙碌着,心里一阵冲动,本能地抱住了他:
“扶我回去吧。”她对李新新说。其实,珮玲只是有些微醉而已,她清醒得很,只不过是她想趁机向李新新说明自己的态度,让他趁早死了心,利用醉酒的机会是最好说这些话的时候,要不,她还不知如何开口,更无法在清醒的时候面对李新新。
他们半搀半扶地乘出租车到了珮玲的租屋门口,珮猛地一下搂住李新新:
“你真的喜欢我?”
“是的,不管你对我如何都会永远喜欢你。”李新新很坚决地说。
珮玲将他抱得更紧了,而且将嘴唇凑了过去,紧紧地吻住了他。
“我只能这样了。”珮玲喃喃地说道。
李新新一阵心痛,吻了吻珮玲脸上的泪水……
四
住进了免费的出租房,张珮玲并没有轻松下来,一边继续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每月拿着两千多元的工资,一边仍然到处投简历,到处去面试,象猎人一样寻找适合自己特点薪水又高的工作,同时也在用心物色能改变自己或家庭境况的男朋友。也许是心气眼光太高了,始终没有如愿。自从与李新新那晚喝酒以后,好几天没有联系了。
“看来他明白我了,可惜好男人为何都这样穷。”珮玲有些遗憾地想。她感到很无奈,从内心深处讲,珮玲是那种向往美好爱情,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又有几分小资的女人,但却又十分矛盾地很现实很市侩。在大三的时候,她也曾有过一段美丽的浪漫纯真的爱情。那时的她充满憧憬,对前途抱着无限希望。那男生对她山盟海誓,说珮玲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块肉,这句话让珮玲眩晕了好一阵。让她整个人象是掉进了蜜糖中一般,她的初吻就是她时候献出去的。
“还好,没有把自己都献出去。”后来珮玲很庆幸自己当时由于矜持而没有让对方突破最后的防线。
“要不,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真的不好说”她想。
就是那男生,在毕业的时候居然毫不犹豫地对她说:
“我真的很爱你,但为了前途不得不和你分手。你说凭我俩人自己的能力能出国吗?能买得起房子吗?”他接连几个为什么,问得珮玲哑口无言。说完,他竟然还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泪流满面。那一刻珮玲脑子一片空白,她无法反驳他的话,现实就是这个样子。当时她只有一股想杀掉他的冲动。那男生为了获得出国留学的机会,放弃了和她三年的感情而投靠了一位豪门之女,珮玲见过那女人的照片,又矮又难看。就这样,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三年的感情就付诸东流。
“三年的感情抵不上一本护照。”珮玲很长一段时间想不通。打那以后,她把感情这东西看得很淡很淡。毕业后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多挣钱。那些在大学时代所有的激情,所有的向往,包括所有的梦想全都删除放进了回收站。
自从那晚她主动吻了李新新之后,就象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让她的心里好受了一些。那次亲吻珮玲也是充满了激情和真诚的,没有那种有报答或感激之类的情绪,更多的是有释放情欲的那种,她需要这种澎湃。但李新新很克制,没有过多地发展下去就嘎然而止,打断了珮玲想放纵一次的潜意识。
“他很有理性。”珮玲很钦佩。
正想着她和李新新的事,突然手机响了,是李新新打来的,珮玲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李新新在电话中说是为珮玲介绍了一位很有成就的企业家。
“企业家?”珮玲一下还没有回过神来。
“是这样,这个人是本市的青年企业家,正在招聘人才到企业工作,他和我有些熟悉,所以想介绍你去,还有…..这个”李新新有些结巴了:“这个人未婚,很有钱,人也不错,我想撮合你们一下。”李新新说得很艰难。
珮玲听完了他的话,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心中一阵错锷,有些落寞,半天未回话。
李新新等不急了:“你们见了面再说吧,我来安排好吗?”
“好吧。”珮玲有些无精打彩。
第二天,在一家咖啡馆,珮玲见了那位企业家,从李新新的介绍中,知道这企业家身家达千万,四十出头,至今未婚。但珮铃至终不信,这个有些秃顶,身材粗胖,说起话来语速特快的男人还没有结婚。
刚一落座,胖了就飞快地说:“你好,新新已介绍过了你的情况,很不错的,我的企业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等我安排一下,你下周就可以过来上班。”胖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过来先做一做总经理助理,熟悉熟悉再考虑提拔,行不行?”胖了说得很快,根本没有珮铃思考的余地。还没等珮铃回话,那胖子又说:“当然,干得好就做副总,象你这样的人才,这样安排是有点委屈的。”说完,他那鼓鼓的眼珠,盯得珮铃有些发毛。
先前珮铃已听李新新介绍过知道这总经理姓王,只得一边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王总、王总”地应付。
“王总,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的关照。”珮铃很勉强地应酬着。
见珮铃敬酒,胖子显得格外精神:
“好,好,你喝一杯,我喝三杯,谁叫我是男人。哈哈哈。”
趁着胖子高兴,珮铃把自己的简历和专业向他作介绍,但胖子好象对她的介绍不怎么听得进去,总是时不时地拍拍珮铃的手,嘴中“好、好”地哼着。这让现珮铃很反感并有些胆颤心惊,要不是看在李新新的面上她早就走掉了,她知道凭李新新的身份约王总出来很不容易的。
没等珮铃介绍完,胖子就迫不急待地说:“没问题,没问题,过几天就上班。”直到分手,他都还不停地说这话。
那次见面后没过两天,胖子就直接给珮玲打电话约她到一家宾馆谈工作的事,言语之间充满了暧昧,珮玲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有去,她最瞧不起这样的人。拒绝胖子后,所谓的工作也就没有下文了。珮玲知道,那胖子看得起她的只是她漂亮的相貌,根本对她的能力毫无兴趣。
“这个社会,馅饼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她明白凭李新新的关系根本无法通过这样的人脉渠道达到自己的目的。
“除非堕落。”珮玲想到这里,一阵毛骨悚然。
后来,李新新多次劝她主动和胖子联系时,她竟然气冲丹田: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呀?如果愿意和别人上床,我早就在二环路有大房子了,还轮得到这个什么王总,他算什么?”说完她竟然掉下了眼泪。
李新新显得手足无措,连连道歉:
“我也是一番好意,以为他真的让你做副总,以为有这样的机会,就应该去争取,但没想到……..”。
“我知道你是好意,没有怪你。”珮玲有些歉意地拍了拍李新新:
“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是想为我好,想我过得好一些,但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虽然也想通过理想的婚姻来改变境况,但却不愿沦落”。珮玲说得那样坚定,眼里有一种固执的光亮:
“既使目前达不到我的目的,但我仍然要去追求。”
李新新听完珮玲的诉说,头埋得更低了,一脸的落寞。
珮玲见了他的样子后,一阵心酸,有一股想抱他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心不能太软,否则要后悔的。”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
“我理解你”。李新新这时抬起头来对珮玲说。
“真的对不住你。”珮玲愧疚地说。
这时,珮玲的手机响了,是四川家中妹妹打来的,说是父亲的病加重了需要两万元钱住院治疗。问她能不能想想办法,尽快寄钱回去。
珮玲想也没想地就回答妹妹,明天就寄钱。叫她尽快送父亲住院。
关了电话,她久久不语,在想自己的存折上只有一万元,还差一万怎么办。
“你还差多少钱?”李新新在一旁早就听出了大概。见珮玲低头不语,知道她在为筹钱的事犯难。
见李新新已知道这事,珮玲不忍心告诉他,欲言又止。
“这样吧,你急着用钱,一时半会又筹不到,不如我借给你,这样更方便些,也能让你父亲尽快住进医院”。
李新新见珮玲的样子,就知道一方面不想再麻烦他,另一方面她也难以启齿说钱的事,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珮玲犹豫了一下,想到眼前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就同意了。
“我自己有一万元,你就再借给我一万,有钱马上就还上。”
“好,我明天就给你,不用急着还的。”
“真是不好意思,不断给你找麻烦。”珮玲对李新新这样巴心巴肝地帮助自己,从内心深处感激不尽,但又觉得总在嘴上说说感谢之类的话很有点虚伪,但也想不到用什么办法来感谢,虽然知道李新新能够理解她,但她还是决定要为李新新做一点什么。
第二天,李新新就将一万元送来了,珮玲将钱给家里寄去以后,就在一家精品店里,买了三斤鄂尔多斯羊绒线,打算为李新新织一件毛衣。本来准备买一件成衣,但一想还是自己织的能表达情感,就准备用空闲时间来织一件。
五
冬天都过去了,珮玲给李新新织的毛衣才织了一半,几个月来她一直忙于为自己的目标而奔忙。到了五月初,她终于找到了一家符合自己条件待遇又非常好的公司,而且签订了长期合同。珮玲决定搬家到公司提供的住房,但她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新新,她既然已决定不会将他当成男朋友就不想去伤害他,她想在他的面前隐身,让时间去抚平李新新的伤痛。于是,在随后的日子里,她挤出时间用了两个通宵精心地完成了那件毛衣的编织。
织好毛衣的第二天,她便将毛衣、一张存有一万元的信用卡、和门房的钥匙打成了一个包,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信中除了说些感谢之类的话外还用了很长的篇幅讲了自己的经历和对婚姻的看法以及对李新新的感觉并称赞他是一个优秀的居家男人,并在信的未尾写上了信用卡的密码,当然她没有说自己的去处。最后她用特快专递将包寄给了李新新,同时也把手机卡换了,租了辆将房中属于自己的东西搬走了。
李新新收到特快专递的时候他正准备出门去发传单促销公司的楼盘,见是珮玲寄来的包,觉得有些诧异,回到办公室撕开了包裹,当他看完信,便将那件毛衣紧紧地贴在脸上,那绒绒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是一件他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为精美的毛衣,从那细密而又均匀的经纬交织的网线中,他似乎看到了珮玲通宵低头细心精编的身影,他知道,这是珮玲的心血。他懂珮玲的心意,一瞬间,他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那股情绪释然了,他流下了眼泪。
其实,李新新只是这家公司的一名很普通的促销员,地位很低,一直以来他都和珮玲一样在这个城市里苦苦挣扎、奋斗,想获得属于自己的一个空间。虽然在这个城市忙碌了三年多依然没有什么起色,给不了珮玲那种她想要的幸福和生活。所以他一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最低层的打工仔。那天他在街上发传单时见到一个充满忧郁的姑娘时,她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忧郁气质在一霎那间猛烈地冲击了他的心房,象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位和自己相同命运的知音一样,他奋不顾身地追了过去搭上了话。后来又以推荐租屋为借口要了珮玲的电话。再后来,他假装很有活动能力和有一些钱,借款租来一套房子免费让给了珮玲,又花钱请那位私营业主胖子约见珮玲,后又找公司预借款给珮玲寄回家交父亲的治病钱,这一切,不但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也让他背上了一身的债务,但他一点也不后悔,在他看到珮玲还他那一张万元的银行卡时,他甚至有些沮丧,他想帮珮玲,真心想不要她还钱,这样他心里也会好受一些,起码也能让他享受一下男子汉的那种荣誉感。
当然,张珮玲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了,她已消失在这茫茫的人海之中。
李新新一直紧紧地捂着那件毛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往窗外那滚滚的人流中望去,希望能看到珮玲那窈窕的身影,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但他仍然感到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
“有缘无份。”李新新百感交结,苦涩难止。
突然,他感觉到脚下一阵猛烈的晃动,片刻后他听到了恐怖的吼叫:“地震了!地震了!”
这是2008年5月12日下午2.30点左右,正在上海的李新新正准备从他们公司的12楼下去。
后来他知道这是四川汶川大地震,他也知道大地震的地方正是珮玲的家乡。
第二天,他就向公司辞了职,参加了奔赴灾区的志愿者队伍。在公交车站台等到火车站的18路车时,他隔着马路看见对面的站台上有名女子很象是珮玲,那神情、那走路的姿态、那飘逸的身影他永远也忘不了,他不顾涌动的车流冲了过去,边冲边喊:
“张珮玲!张珮玲!”他在奔跑的过程中分明看见那象珮玲的女子也惊诧地转过头来看他,但等他冲过马路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见那女子了。
那一天,李新新在那站台一带转了很久,直到深夜才赶往火车站坐上了最后一班开往四川的火车。他知道四川是佩玲的家,她肯定要回去的。
“我一定要找到她。”李新新在心中呼喊。
其实,那女子就是张珮玲,她也听到了李新新的叫喊,也看见了他急急奔跑过来的样子,但却毅然地躲开了,招呼了一辆驶过身边的出租车钻了进去,直奔火车站而去,她也是赶赴四川去的,她要回去寻找亲人。
在关上车门的那瞬间,扭头望着奔过来的李新新,她的眼泪汹涌而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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