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莫）休

一日约客畅饮，至晚方归；是夜月明星稀，颠簸行至林间，忽一灵鸟来，彩身朱羽，旋绕枝头，口中但呼：“墨休！墨休！……”某惊异，欲弃之不顾，则尾随其后，依依之态甚憨，若恫喝而唳；佯怒逐之，则面诡黠，做顽童之状；如此反复，意甚怜之！遂戏曰：“墨休者谁？子欲何往？将寻余乎？”

灵鸟闻言大喜，竟骤然展翅，其翅振阔，忽如芒星冼光，某目不能视，唯觉周遭哗然尽变，向者皆非，耳旁风雨之声沥沥而作。方及醒目，迷其所踪，彼茫茫无际，止凌空大书“墨休！墨休！”；四周若无所隔，又如无维小室，止白色漫漫尔！急寻某本体皮囊，亦逝矣！　

徘徊愕然之际，灵鸟复来，呼曰：“墨休！墨休！初盘古开天辟地，将息之时，隐形而设此地，以为去后之所，名曰‘无稽’；超乎三界之外，上无天规，下无地阻，亦无时空之累也。”

“然，盘古祖师尚在乎？倘或得一见，某死而无憾也”

灵鸟咯咯作笑：“墨休！墨休！祖师令汝来，特为见许，焉有不允之理？少待少待。”旋而挤眉弄眼，悄声曰：“墨休！墨休！祖师来矣！”忽一巨物破穹窿出，烟雾缭绕，冉冉而起，手捧一球。某昂首观之，球水盈清蓝，经纬分明，兼之以七大洲四大洋者纵横错落有序，尚自旋绕不停，盖我辈居中所也！转视而上，但恍惚如梦：物或大或小，一时竟见二体！大则无际，面目俱不可睹；小则与某略等，然五官异常辈甚远，皆作苍沧桑风云飘渺之态。“墨休！墨休！……汝至矣”其声颇怪，若雷霆欲作，某益惑之。

“然，墨休者谁？祖师能见赐否？”

盘古微哂，眉宇间似有难色，“此乃物语，仆初生之时唯知‘墨休’二字，继而劳万年之功，稍解，然止得一二；欲悉解之，殊不可得也。君亦当自酌……”

某思之，触动前事，遂拱手上前：“墨休，人名者乎？仆窃以为当作‘莫休’也。此乃时空生死之意，与吾辈居中所同；且休则生无，无则生虚；虚则于人、于鬼神、于时空，皆有损焉。若休，祖师亦受其害……

古单手捧球，捻须细思，“墨休！墨休！告之勿却，我实有一难事，久藏于心，君能辩否？”

“某虽年幼，学亦人人可师，然请试以人论之。人，生而知其本性也。别善恶，分美丑，异文理，或为慵堕，或为英物；百年之内，人得自专。此等皆当远见，人无之辄庸；即为英物，性多孤傲：孤傲一词兮？双字兮？若为双字，孤者羸弱，人或怜之；傲者豪强，人或畏之，或恶而远之。若合一词，凡孤傲者，与傲者殊无大异也。且乎三界之说，人之为根本，鬼神俱衍其后。无人则无鬼神，此二者皆由人而化，或行化，或神化；然所以难者，祖师无此幻化，亦不知为何而生，父母为谁，又将归于何所？世人慕君开天辟地之功，焉知上而无上之苦哉！”

古称善，但笑不语，灵鸟忽栖肩上　，“墨休！墨休！仆诚有一言戒君：君一生悉为至情所殇，某敬君者，固为此尔。然君亦当自重。似此恐将不久于人世……”

古色大变，急斥之：“墨休！墨休！勿得喧哗！”

某心若刀绞，惨然作谢，“无他！命运之说，仆又安可奈何？倘如所言，无悔也！”

祖师颔首叹息，忽有所疑；“墨休！墨休！君谓你我之言若何？”

“子丑典籍之说，癖陋瑕疵者犹众，而况无稽之谈乎？”

是以二人皆仰天大笑；未几目稍合，心头略有所动，疾开眼凝视之。已杳，时夜阑如初，气休休然，林间萧萧之意倍于前者。始恘然欲行，但闻灵鸟隐隐若耳语：“莫休！莫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