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高数和英语装进书包,时间离上课只有十分钟。我匆忙地走下楼,越过一个人,穿过一个人群,从冒着芽孢的灌木旁经过,踩过一条多足虫的旁边。深一脚,浅一脚,像一个亦步亦趋的醉汉。
赶到教室门口,老师还没有来。屋子里坐满了人。我寻到一个靠后的空位坐下,掏出耳机。“同学,麻烦你和我们换一下座位。”“恩,好。”我向后走。“不好意思,同学,这有人了。”“恩,好”我向靠墙的空位走。
坐下来,倚在雪白的墙壁上,忧伤从门缝里溢进来,从天花板上倾注而下。漫过我的脚踝,淹没我的手臂,瞬间便已将我吞噬。
现在,我坐在这间教室里,戴着黑色的眼镜,听老师解复杂的高数。可事实是,在这间教室里,没有任一个角落是属于我的,这所大学也拒绝我的融入。在西北的这座城市,我伏在天蓝色的桌面上,只是一个被女生和男生共同讨厌的陌生客。
那么,就只做一个陌生客吧!四年,与古城的历史相比,九牛一毛。我与古城,只擦肩而过。只是擦肩,我已消失在人群里。我黑色的衣服,我眼角的悲伤,你还没来得及看见,就已转瞬即逝了。
回去的路上,仰望天空,看见飞机划出长长的痕迹。仰望着,眼角湿润。在什么地方,也有一个仰望天空的男孩么?口袋里装满弹珠,坐在一小堆沙子上,惊奇地看那痕迹变长,变宽,直至涣散不见。没有人和他玩,他平时就和蝴蝶玩,和丑丑的虫子玩,左手和右手玩。欢笑的嘴角,好像真的不再寂寞了。却依然在某一个夜里,哭泣到醒。他在哪呢?他长大后,怎么样了?比我快乐吧。
甬路旁边,一种灌木绽放黄色的小花,花瓣的形状如蝉翼。我走过,如此忧伤。博文校园里的那些花,也都开了吧。甬路的两边,一排排柳树下,还栽着淡蓝、淡黄、淡粉的牵牛么?老师从那里经过,有没有谈起任性的我?绿荫淡黄色衣衫的女孩,到哪儿去了?
夜里,点开qq,聊得来的朋友,都没在线。失落地退出。暗夜里,回想自己从多早开始失眠。也许,从独自拖着重重的行李踏进大学的校门,就开始了吧。白天里,还可以强颜欢笑。夜深人静,忧伤便劈空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像一个溺死的鬼魂。我从梦魇中惊醒,一夜无眠,憔悴断肠。
想念高三在网上认识的那些好友。角落里的三角堇、搏纱幽凝、雨de印记……一天的紧张过后,内心沉淀宁静。交谈可以从一部偶像剧到一个明星,从作业讲到老师,从高考谈到理想。温情汩汩流淌。大学里,认识了海蓝色,却从没有那么畅快地交谈过。有一天,查看空间的消息,有三角菫的留言,她说,我们都已回不去从前。看着这句话,我哀伤地坐在那里,心变得很轻,被掏空了一般。
手机压在枕头下面,二十四小时开着。却鲜有信息进来。已不再像高中和喜欢的女生发信息,一直发一直发,直到睡着了忘记了回复。喜欢上一个人的生活,悠闲又忧伤。
学会和各种人相处,掩住自己的棱角。学会冷漠,不动情,不动怒。把世事皆看穿,不说破。低调沉默,向任何人紧锁心扉。
喜欢听伤感的歌曲,怀念逝去的美好。与充满未知的未来相比,或许点滴记忆,才是最可贵的真实。
大学的第一节课,我倚着落地窗,好奇地东张西望。努力从每一个陌生的面孔里,找到高中同学的影子。晚上,我就会忙不迭地把这个温馨的发现告诉给老同学。告诉他(她),那个男生(女生)的鼻子如何像他(她),眼睛如何像他(她),头发如何像他(她)。有时候,我兴高采烈地对他(她)说,简直像极了你。他们发来笑脸,高兴我结识了新的朋友。
可他们并不是我的朋友。我看见他(她),却叫不出他(她)的名字,他(她)也叫不出我的。无论我如何一厢情愿的把他们当成你们,可他们仍只是自己。不是陶醉地听着歌,一副永远相信我,支持我的样子,乐观而可爱的德俊;不是为我伤心到流泪,我叫她向日葵,她就笑容满面的美丽的小瑶;不是教我折信纸,折百合,自习课陪我玩五子棋,又笑又闹的于洋;不是敏感,爱幻想,答应会一辈子做我好朋友的月亮……
想起高中的亲们,心中就止不住难过。好想立刻就走到你们身边,对你们大哭一场。告诉你们我的挫折,我的委屈,我的想念。亲们,请不要再鼓励我交新朋友了,我只想你们!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只是他们的陌生客。他们永远不会如你们对我好。四年同窗,四年以后,可以预料的,是彼此相忘于江湖!
高三同宿舍的兄弟们,我想你们了!高阳,我想你了!齐隆超,我想你了!李懿轩,我想你了!杨洪灏,我想你了!闫雪松,我想你了!张德庆,我想你了!姜伟,我想你了!代浩,我想你了!周峰,我想你了!
想你们!好想!也好想自己!那个痴情的自己,坚持写诗的自己,梦想要做个哲学家的自己,体育课上,无所事事的自己……那个自己,跟着谁走远了?我只是坐在操场边,发了一会儿子呆,所有的日子,就都丢了。
夜更深了。不眠的夜。外面很冷的风。有没有和我一样不眠的,靠着床头,听一首《千千阙歌》?在外人面前,我装作很勇敢。嬉笑怒骂,写讽刺的杂文。像一个披着铠甲的勇士。受伤了也不会痛的勇士。
有一次,心情糟透了,就将状态更新为“二月十日十七时,丁鹏已死”。可马上又将它删了,不想你们为我担心。
“神仙神仙,你在么?我现在心情好差哦。”waiting发来信息,一个新结识的小女生。我笑着回信息安慰她。
我是神仙,神仙没有很难过。神仙很坚强,仍然可以给你们守护。
突然就很想听那些虽已不再流行却深深地嵌在我记忆里的歌,想完完整整地追看一部偶像剧,想放一次风筝,想写一首情歌……这是不是,就表示我要快乐了?
想毕业以后做一个国文老师,和孩子们在一起。从他们的身上,找回我遗失了的青春和梦想。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的年纪,好像年华不再流逝。
夜已近黄昏。我的床临着窗。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室友们都已熟睡。我小心地点亮台灯,写下这篇文章。聊以怀念我掬起的记忆之流,和复从我的指尖流逝的青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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