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待

这是一个初冬的下午，天光灰暗，如马路的颜面，所有尘世的尘土似乎都飞扬了起来，堆积在空中，与矮矮的浓云接壤。这仿佛又是个冬日中寻常的一天，不适合遭遇任何的意外。去单位开完会后，想起还有一汇款单没有取，于是挎上包折向南门口。邮局距离学校很近，从大门向左，大概有五十米的样子。

然而，气候并不能完全决定某个人的出现，在拐角处，马路旁的人行道边，那位漂亮的女子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是匆匆而过，但她娟秀的面庞还是打动了我。很显然，这是位我们校园内的女孩子，那种特有的清纯，只有在初春的湖水里才能发现其倒影。看她的年龄，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双手插在白色上衣的口袋里，一条粉红的围巾从满头秀发中探出温柔的一角，文静地立在路旁，间或抽出白皙的手臂捋捋被微风搅乱的发丝。很显然，这是位站在街上，能够让人想到花开花落的那种女孩子。

如果仅仅是漂亮和清纯，也许我不会继续设想下去，并且延伸到文字里，而关键的问题是她的动作和眼神：来回的踱步，眼圈微红，脸上写满了等待。从她的焦虑中我觉察道，一位女孩，抛弃了往常的含蓄与矜持，将一些心灵的秘密点点滴滴地洒落，而这种敢于向世俗的眼睛呈现的秘密，该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

二十分钟后，当我从邮局折回，发现还是她一个人在那里，凌乱的脚步将内心一寸寸地毕现，眼神里的期待明显加重了，似乎还有了泪光点点。

一位芳华的女孩，在寒风中等待什么？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脑海中开始闪烁这样的问题，我承认，她的等待传染了我，这不是个致命的疾患，但在我的思维中不断加深。如果遵从命运的设计，她该是等待那位曾经相许的男孩，或许是时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使他们之间产生了短暂的错过。男孩迟迟不来，可能还停留在校园内，可能还在公交车上，可能还在另外的城市，还有可能的是，这也许根本就是个虚构。在路上，我这样设想下去，发现许多未知停顿在那里，尘世的爱情，太像一个传说，幸运的话，可以牵住其中的一角。

他们/她们的故事，总是很迷人的，尽管你收集所有的可能，也无法到达结果，但一点一线，也足以将固有的魅力抖落。渐渐地，我不再想有关那位姑娘的故事，让秘密成为真正的秘密，这是不知名的一双手的安排，我必须遵守。我开始翻动自己的记忆，有关感情的，有关等待的，一些冰凉的往事开始重返枝头，那些模糊的记忆也开始重新编排，这时我才发现，在记忆里搜寻等待很容易，搜寻那些曾经刻骨的细节却是难上加难，它们存在过，仿佛又未经存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其实惘然的何止是“当时”，还有现在，以及遥不可握的未来。在那些曾经的等待面前，时间，构成了最遥远的距离，将人们一段段地分割，使记忆只能在薄薄的纸片上舞蹈。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某种伤感拦腰截断。

第二天坐公交车，在一个十字路口车停的间隙，透过玻璃车窗，不远处更多行人的等待进入我的视线，这是更为普遍的世俗的等待，他们是在等待红灯的转换，因为有着切近而具体的目标，所以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涂满了漠然，这样的等待里面，你找不到让你突然心跳的秘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