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甜儿独自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里苦得直想哭。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只是在快到中午的时候，实在饿得忍不住了，才在公共厕所外的水龙头下，“咕咚，咕咚”喝了一肚子的自来水，到现在，她的胃里还涨得难受。

溜达在这个陌生小城的街道上，甜儿又是冷，又是饿。望望街道两边的那些商店，仿佛都在张大着嘴巴，似乎随时都有将她瘦小的身躯吞噬掉的可能。

甜儿走到了一家“悦来饭店”的门口前，门上的玻璃，映出了甜儿一头蓬乱的头发，还有满面的风尘。

在“悦来饭店”的门口站了许久，甜儿真想走进去大吃一顿，可是，摸了摸羞涩的口袋，甜儿除了舔舔近乎干裂的嘴唇，只有眼巴巴地看着饭店里的那些客人，有说有笑地大吃大嚼。

“滚远一点，别挡了我的财路！”饭店里，走出了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看样子，就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娘。此刻，这个长得有点姿色的老板娘，双手叉着腰，怒斥甜儿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一个冒火的大酒壶。

【2】

甜儿是在昨天深夜离家出走，只身逃到这个小城里来的。

自从甜儿的母亲去世之后，甜儿的父亲，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二鬼：酒鬼和赌鬼。滥赌的父亲，时至今日，已经欠下了一屁股的赌债。

昨天晚上，甜儿的父亲又不知上哪儿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回家后，一扶上床，便成了一头呼噜呼噜的“死睡猪”。

送甜儿父亲回来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男青年，自称是甜儿父亲的赌友，名叫阿郎。

望着长得楚楚动人的甜儿，阿郎用一种带着暧昧的语气道：“小妹，你的老爸欠了我一屁股的赌债，今天，只要你从了我，你老爸欠我的赌债，就可以一笔勾销。”说罢，阿郎狞笑着伸出双手，慢慢地逼向了甜儿∮。

“你做梦！”甜儿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用力推开了阿郎，夺路狂奔而去。

立在夜色茫茫的黑暗中，甜儿怔住了：“这么晚了，我倒是上哪儿去呢？”近乎绝望的时候，甜儿忽然想到了与她同村的阿锋。

阿锋是与甜儿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让甜儿到现在还刻骨铭心的初恋男友。

现在的阿锋，已经到县城里打工去了。

“上县城找阿锋去！”甜儿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仍然觉得有些忐忑不安。阿锋与她，毕竟已经多年未见了，如果他已经有了女朋友，那就算她找到了阿锋，又有什么用呢？弄不好，还会打乱了阿锋原本平静的生活。可是走投无路的甜儿，实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3】

望着穷凶极恶的饭店老板娘，甜儿气得直想哭，可还硬是把在眼眶里滚动的眼泪给忍住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带着些许凉意的夜风，把甜儿吹得直打冷战。

街道两边的路灯，也渐渐全都亮了，赶夜市的商贩们，纷纷忙着摆出了各自的摊位。夜幕降临，逛夜市的人也渐渐多了。商贩们的叫卖声，也开始不绝于耳。于是，这个小城的夜市，便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甜儿含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慢慢流下。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在这街头游荡了......

“嘎！......”甜儿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紧急的刹车声。

甜儿一惊，刚想回头，脑中忽然觉得一晕，脚下一发软，甜儿一下子跌倒在地。

停在甜儿身后的，是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上走下了一男一女，似是一对年轻小夫妻。

“快扶她起来。”女的急道。

“只是一个乞丐。”男的不以为然的声音，在甜儿听来，却极为熟悉。

“乞丐就不是人了？快点！”女的发怒了。

“好吧。”男的无奈，上前扶起甜儿，敷衍似的问道：“小妹妹......”男的话音忽然顿住，似是惊呆了。

“我没事，没事。”甜儿心慌意乱地抬起头，也立时怔住了：这个男的，竟然就是她现在一心在想找的阿锋！看到阿锋身后那女的，甜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忙把“阿锋哥”三字，咬着牙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女的慢慢走过来，还挺着一个大肚子。原来是个年轻的孕妇。

没想到，几年不见，阿锋不但在县城里已经成了家，而且，还快要做父亲了！望着年轻孕妇挺着的大肚子，甜儿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年轻孕妇抬手理了理甜儿的一头乱发，望着阿锋道：“怎么了？阿锋，你和她认识吗？”

阿锋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忙道：“她以前好像是和我一个村的。面挺熟，可叫不出名来。”

阿锋的话，像一盆冷水，忽然泼得甜儿欲哭无泪。

年轻孕妇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老乡，那更要帮忙了。你看她一定是饿的没力气了，你快给她买点吃的吧。”

阿锋连忙到旁边的一个卖羊肉串的摊位上，买了一把羊肉串过来，递给了甜儿。

饿极了的甜儿，顾不得再去想什么，低头就大吃了起来。

“慢点，当心噎着。”年轻孕妇低头询问道，“你怎么会到城里来了？怎么这么晚还在街上？”

也不知是因为羊肉串给辣的，还是其它的缘故，此刻的甜儿，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年轻孕妇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那你在这城里有亲戚吗？我们现在可以送送你。”

看了看旁边急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阿锋，无言以对的甜儿，只有摇头。

“你没有家吗？”年轻孕妇又叹了口气道，“那你就上我家好吗？就帮我家做做家务，当个保姆，你可愿意？”

甜儿默默点了点头，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4】

走投无路的甜儿，便在阿锋家当起了保姆。

既然知道自己和阿锋之间，发展已经不可能了，日子一久，甜儿的心态，也就渐渐恢复了宁静。

就算和甜儿单独在一起，阿锋也一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绝口不提当年和甜儿的那些往事，在她的妻子面前，阿锋更是装着把她当成一个同乡的妹妹看待。

在给阿锋家当上保姆以后，甜儿渐渐把阿锋家，当成了一个安全可靠的避风港。

出于对阿锋妻子的感恩之情，甜儿平时干活极为卖力。

不久之后，阿锋夫妇的爱情结晶终于降临人世，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从此，甜儿又是端屎，又是端尿，忙得不亦乐乎。

一转眼，阿锋儿子便一岁多了。可是，阿锋却下岗了。为了减少生活压力，阿锋把家中的轿车也给打折廉价卖了。

甜儿不想给阿锋家增加经济负担，便提出辞职。可阿锋妻子却道：”反正你又不是我们花钱买的，只不过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而已。没事的。”于是，甜儿便依然留了下来。

忽然下岗的阿锋，在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每天，除了看书、看电视、看碟子，就是闲得发慌，就像一只被困进了笼子里的老虎。

这一日，阿锋妻子抱着儿子出了门，说是去娘家。家中，就只剩下了甜儿和阿锋。

白天，很快便过去了。

到了晚上，阿锋仍未就寝，无聊地坐在沙发里看书。

“阿锋，抬一下脚。”甜儿正在弯腰拖着地板。

正在看书的阿锋，一转头，正好从甜儿敞开的领子里，瞥见了一对雪白丰盈的乳。阿锋不禁心神一荡，手中的书忽然脱手落在了地上。

甜儿闻声抬头，立刻感觉到了阿锋忽然变得异样的眼神，忙站起身，提着拖把便要走开。

“慢着！甜儿，我......我其实一直都没忘记你。”阿锋颤声道，“平日，我在她面前对你这样不冷不热，都是装的。”

站住的甜儿慌乱地避着阿锋火辣辣的眼神，低头道：“阿锋，别这样。我们现在这样相处，不是挺好的吗？”

阿锋激动地道：“不，现在这一刻，我已经等得很久了！”说罢，阿锋一双强有力的手，一下子将甜儿抱在了怀里......甜儿想推开阿锋，可是，阿锋的双手，就像铁箍一样，根本就无法推开。

甜儿想叫喊，可是，阿锋的双唇，已经迫不及待地堵住了她的唇。

蓦觉天旋地转的甜儿，忽然放弃了挣扎，默默闭上了双眼。此刻的阿锋，在甜儿的脑海中，又变成了当年她心中那个最美的初恋。甜儿不想再反抗了，此刻的她，只想把自己的第一次，完好无缺地献给自己心中唯一心仪的男人......

事后，望着床单上的血渍，阿锋震惊了：“甜儿，你......你是第一次？”

清醒过来的甜儿，忽然哭了。

这个本来给她避风的安全港湾，现在，一下就变成了一个无情的驿站。

驿站，是不能常驻的。

“阿锋，我......我还是走吧。我们的事，不能让你的她知道。她......她是个很好的妻子，我......我们这样做，对得起她吗？”说到这，甜儿已是泣不成声。

阿锋双手抱头，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道：“甜儿，我......我不是人！”

“别说了。阿锋哥，我身子也给了你了，你......你就把我彻底忘了吧！我......我真的该走了。”甜儿胡乱地穿好衣服，掩着满是泪痕的脸，奔出了阿锋的家。

【5】

小城的夜市，依然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甜儿蓬头垢面地踯躅在街上，心里在不停地流血。

这个小城，本来还给甜儿留着些许的希望，可现在呢？她不能再在这个小城里呆下去了。

沿着一条窄窄长长的河堤路，甜儿来到了城外的一条小河边。河的两边，都是垂柳，碧绿的柳丝随风摇曳，和她的影子一起，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河面上。

望着自己倒映在水中孤独无依的身影，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像鬼魅般闪过甜儿的脑海：“跳下去，一了百了！”甜儿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微风吹过，把她一身的冷汗，吹得寒彻心菲。

“甜儿，甜儿......”阿锋焦急的呼叫声，忽然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

甜儿一惊，急忙躲到了一棵柳树后，立刻惊起了几只栖在柳枝上的小鸟。

怔怔地望着小鸟扑翅飞去的方向，甜儿早就蕴满眼眶的泪珠，终于大颗大颗地无声滚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