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与无情

野泉

清明回乡，从市区到楚州转车，往常不拥挤的小五路车竟也密密匝匝。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背着书包的，才想起清明节放假，学生都是往家赶的。

上车打票，我按照往常票价，每人五块，两个人掏了十块钱。谁知售票员说，不够，还差两块。自四月一日起，全区的公交全涨了，你看——他指着车窗上贴着的一张表格说。

望着价目表，有涨1块的，还有涨两块的，涨幅都在20%以上。回老家的这班车，自2004年通过公开招标票价定为2块，没想到，这之后年年涨，六年涨了200%，涨到了6块。

车开动了，一路行，在售票员一次次“朝里挤”的动员之下一路上着人。上不了怎么办，售票员一次次下车，将乘客挤到车上，然后他再站在门口关门，让人像物一样朝里压缩……

以前看过一篇文章，有外国人说北京的公共交通侵犯人权，听着有点危言耸听。然而，自从挤过几次车特别是这一次后，身临其境的感受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估计除了晚上两口子回家才有的亲密以外，没有人会和你像在农村公交车上那样与相邻人紧密接触了。春天隔了几层布还好说，若夏天，肩背相拥、腰腹相贴，不是侵犯人权是什么？

车行得很慢，驾驶员每见有人招手都停。这一次停下后，乘客们齐声喊：再上我们受不了了？售票员也生出恻隐之心，对驾驶员说，实在挤不了了。驾驶员很不满地说，你才卖几天票，一两个人，没有上不了的！转而好像是回答乘客的，说，要是你在车下，急不急？不把车下的人上，多无情？！

随着驾驶员的话，同情，无情，这两个词在我的脑中不停地打架。同情即“不忍心”，无情则是“忍心”——我也不“忍心”，每个人当你没有上车时，都希望车子停下，而一旦上了，却又希望不拥挤，谁也不能免俗。但眼前却是挤得让人气都喘不过来了。如果售票员再对车下的乘客同情，不就是对车上的乘客的无情吗？

感情就像一条流动的河，不停地游走、奔泻。

同情？无情？其实，每一次涨价，都是部门（包括承包线路的车主）活动甚至打点的结果。当然，每一次涨价政府都会说出种种理由，但是……如果说物价部门让公交车近乎一年涨一次价，是对公交车主的同情的话，那么不也是对乘客的无情吗？推而广之，如果说，国家有关部门同情国企老总，让国企老总拿普通工人的百倍乃至千倍的天文数字高薪，不更是对普通劳动者的无情吗？……

想着想着，我想起了这个“忍”字，“刃”下一个“心”，“刃”代表世俗观念，代表超我，代表他人的约束与社会的期望，锋利无比，悬于心上，时刻提防；而“心”则代表着本我，代表着各种原始的、不被社会接受的欲望。

“人类一切价值的基础是道德”（爱因斯坦语）。当然，这里已不仅仅是道德问题，也不单单是“忍心”“不忍心”的问题，而是话语权的问题。谁掌握了话语权，谁就掌握了对“是非”的评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