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牛粪和牛粪一样的人们（组诗）

◎黑牛粪

（一）

我的故乡盛行黑牛粪

被日光晒成了古铜色的头颅

和牛粪一样干净而深沉

被牛粪掩埋过根须的庄稼

长势多么茁壮而甜美

蜜蜂一大早就过来采蜜垒巢

蝴蝶蹁跹在丛里

半天也逃不出那条芬芳路

善良的人们扛着篓筐满载而归

溪边的水牛还在努力地啃青草

沉重的夕阳忙着收工回家

——比夕阳更沉重的是那筐牛粪

挑弯了几代人的腰杆

（二）

如果你不知道粮食原始的味道

那么请到牛舍里停驻三五分钟

让牛粪来熏陶你的呼吸系统

净化你消化的胃肠

你应该相信最臭的东西最香

牛粪和过滤器一样

可以刺激你把心灵的废物

和牛粪一样拉出来

喂给种子吃饱饱

看那些种子都是吃着粪长大的

正如一个人最初的营养

离不开母亲的白乳汁

（三）

为何没有人来关注牛粪黑色的病因

没有人赞美牛粪黑色的价值

更没有人愿意吃牛粪

黑黑的牛粪啊

你孕育着五彩缤纷的生命

但是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躲过你的地雷

今夜就让我啃几茬马尾草

再和你交谈黑的哲理

你的主人已经成就了吃的是草

挤出的是奶的法则

我要赶在这个播种的季节

于田头为你立下丰碑

让世人知道

你拉出来的不是黑粪而是红果

你的臭在季节的枝头飘香四溢

◎那些挑粪的农民

爷爷挑着牛粪从牛舍

大汗淋漓地赶到遥远的田野

正在萌芽中的禾苗

张开大大的嘴巴

贪婪地吞噬昨夜被牛拉出来的粪

父亲跟着气喘吁吁地挑来牛粪

正在等待中的禾苗心情多么焦虑

它们从清明时节到雨水淋漓之际

还没有吃过一顿丰盛的美餐

和我的童年一样营养不良的种子

被牛粪养得有骨气的种子

没有对不起凄风苦雨

它们的果实被拉到很远的城镇

给清贫一巴掌的反击

◎我是一个吃牛粪的男孩

我给爱情发出善意的警告

我不过是一个吃牛粪的男孩

如果你是一朵鲜花

请不要轻易插到我的土壤里

那些爱干净的人们

我需要远远地避开你的洁癖

我满身都沾满牛粪

已经打算一辈子也不给牛粪洗澡

没有吃过牛粪的人

请不要随意指手画脚

我的牛粪和诗歌一样纯洁无暇

牛粪抚养大麦子喂活了诗歌

瞧不起牛粪的人们

忘记了祖辈的草鞋踩过牛粪么

是谁鞭策你们从田野逃窜到天堂的

黑牛粪装满了故乡的心肠

和春天的田野

叫我如何表达感恩牛粪呵

只要想起黑白分明的牛粪

我就会热泪盈眶

作于2010年4月17日凌晨。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