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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殃的舞娘六零生人

发表于-2010年05月04日 下午4:49评论-0条

如果把蝴蝶比喻是飞动的花朵,我说蜻蜓是精灵般的舞娘。

不成比例的大眼睛,对称的透明双翼,还有细长的躯体,亭亭玉立于人世间,裁万种风情做霓裳,红似血、黑如墨,或五彩斑斓披挂全身,振翅在丛林,这是蜻蜓给我的初步印象。

虽然翩翩林中的舞娘有其绚丽的外表,但她的处境并不妙,冥冥之中,总有一些不安份的因素在威胁她的生存,其中与人类童趣天成的悄然对立,就等于给自己的安全系数打了一个大折扣。

从小我们就喜欢捉蜻蜓,不管用上什么手段,只要是蜻蜓出没的当口,就可能成为大院里的童子军,一项集体捕杀科目展开的时候。

黄昏或欲雨时分,在猎奇、期待、残忍等等多种复杂纠集的心态激发下,我们与蜻蜓周旋于灌木丛中。

也许人在幼年时代,本能的比较喜欢欺负从情形上看去比自己还弱小的动物,比如蜻蜓,就是其中的可怜虫之一,除了有翅膀会飞,在半空中人奈何不了它,一旦失去飞翔的功能,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下,就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

虽然我们院子里树木的植入,还是相当的茂盛,但深受除“四害”的影响,全民打麻雀的恶果在我们生活中已凸现出来,于是给人一种印象,大院天上几乎没有鸟飞过的身影,而蜻蜓算是日常生物中仅见的几支族群之一。

只有童心不肯饶她,每当蜻蜓从我们眼前飞去的过程,就有了一种挑逗性的暗示,似在笑话笨拙的我们,只有大脑中的幻想能飞,而身体的笨重、迟钝,再怎么的奋力一跃,最后也只能是原地不动,飞不到大树的枝头上。于是被惹恼的小孩,内心潜藏的邪恶之念被激活了,总想亲自出手剥夺比自己能舞善飞的蜻蜓们的自由,让整日舞蹈在花草丛中的舞娘,成为自己娱乐时的猎物,我曾是其中的一个罪魁祸手。

是因为我们不能像“舞娘”那样轻盈地在半空中自由的飞翔而心生嫉妒;还是因为蜻蜓身上有着某种诱因,让我们对此深感兴趣?

说不清楚,可能两者皆而有之。

红蜻蜓、蓝蜻蜓,是我们小时候大院里最常见的两种蜻蜓,尤其是红蜻蜓,族群庞大,陪伴我们的时间最长,当我们穿上单衣,就可以天天和它照面,直到秋尽冬来,才遁入无形。春夏之交,它在林间穿梭,我们在林下转悠,彼此相安无事,毕竟人家是有双翼的物种,我们奈何不了它,如果我们的兴趣有更好的出处可以转移,我们的和平相处将持续到秋末。但是,太多游手好闲的时光,终于在夜晚即将降临的那一段时间定格,人虫之间的冲突开始爆发,此刻不是蜻蜓招惹了我们,而是一个白天的招摇,现在到了清算它的时候。

除此之外,则是因天气等因素招致的人和蜻蜓之间的不和谐,当然遭殃的肯定是蜻蜓。

人虫相斗,蜻蜓那会是人的对手?纵然她有翅膀,可以飞到高处,总有打盹的机会,让我们手到擒来。

本来互不打扰,她在自己的天地里翱翔,我们在自己的世界寻找属于我们的童话,却在生活的场景里不期而遇,当我们在花红柳绿的斑斓中迷失方向,没有一个正确的引领,指引我们走上健康的情趣之道,蜻蜓的厄运来了。我们想上树折花,手脚攀不到目标所在之处,我们想飞石打物,没有准星实现不了我们的愿望,可她总在我们面前翩翩起舞,用灵巧的身影,画出一个个优美的符号,简直是在羞辱我们的笨拙,红了我们的小脸。

更有甚者,大雨之前的她,喜欢倾巢出动,能把我们面前的半个天空占满。每当“山雨欲来风满楼”,风势挟持落叶席卷而至,气压骤然下降,红蜻蜓兵团开始出现在大院的上空,纷纷扬扬,在嫉妒她的孩子面前,展示自己轻巧灵便的身段,和盛大的阵容,把天空当舞台,示威似的,就在我们眼前,上下翻动,左转右旋,时不时来几个俯冲,划出一道道红线。

红蜻蜓如此嚣张,终于惹来杀身之祸。

不甘心受嘲弄的孩子们,纷纷举起了大扫帚。

比红蜻蜓个体稍长一点的蓝蜻蜓,没有这么嚣张,喜欢单飞,从数量上讲也远远逊于前者,故没有张扬的资本,其特点是身体肤色蓝黑相间,呈环形条状。

蓝蜻蜓混迹在红蜻蜓中,却又各行其是,说明它们不是一伙的。

而常见的红蜻蜓,所谓红,其实有点儿名不符实,全身是桔红色的,只有被我们称作红辣椒的蜻蜓,才真正“火辣辣的红”,通体血红,色彩特别鲜艳,平时很少见,而且警惕性特高,一般高空作业,不和我们周旋,就是和我们相逢与密林深处,“脚踏实地”的我们,也只有仰望的份儿。偶尔,她屈尊低枝,栖息时佯装进入休眠状态,可你稍微的接近它一点,便逃之夭夭,院子里从没有谁徒手抓住它的记录。

和红辣椒一样金贵的还有黑蜻蜓或称魔鬼蜻蜓,全身漆黑,两翼丰满,体形也非常好看。她动作极敏捷,无论是飞或停,总是高高在上,和红辣椒像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鬼灵精。

介于金贵和普通之间的,有一种被我们称之为老虎蜻蜓的,所见蜻蜓中个体最大,浑身虎皮斑纹,不太好惹,要想擒住她,需有反受其害的思想准备。每次捉拿,她和胆小的红辣椒和魔鬼蜻蜓完全不同,你走近它还佯装不知,等你用小手捏住它尾巴,冷不防它会屈卷身来反咬你一口,咬得人手指生疼,被迫放手,她这才从容不迫,亮翅飞去,院子里吃过它亏的孩子不在少数。

还有一种名之曰小蜻蜓的,身细如线,体长寸盈,稍不注意,她就会从你眼前溜走,多在水塘边,旱地少见。

我们童年可以数到的蜻蜓种类,大致这几种区别。

蜻蜓本是有名的益虫,是蚊虫的天敌,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可以保护我们人类免遭吸人血的恶蚊蹂躏,应该是可亲近的朋友,可是我们这些顽童,却处处与她过不去,只要见到她,就想方设法实施我们的抓捕计划,搅得可怜的红衣舞娘,在偌大的院子里几无安身之处。

分不清是非对错的年代,我们对待“朋友”,有时不是举双手欢迎,而是必先除之而后快,比如和蜻蜓的关系就是如此。

通常,我们用以下几种“卑劣的手法”对付她:

一是徒手擒拿。在傍晚时分,蜻蜓飞动一天,肯定很疲劳,到了该休息的时候,纷纷寻找自己的夜宿处,树枝上应该是它们比较理想的旅舍,我们就守候在此。蜻蜓寻到一处,也不管身后的危险,停在枝叶上,一动不动,很快进入休眠状态,在梦香里做了我们的俘虏。

可能飞了一天,累极了,枝头叶上,红、蓝蜻蜓都可以停,而且停的地方并不高,往往我们小孩伸手可以够到。如果她选择的“下榻”之处,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那就是她自己的悲哀了,因为进入安眠状态下的蜻蜓,警惕性最差,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能逃脱我们的手指间。

我大概在四、五岁的年纪,就成了捕捉蜻蜓的能手,每每无聊透顶了,就拿蜻蜓撒气,总选在夕阳西下,这是偷袭它的最佳时辰。红蓝蜻蜓栖息在灌木丛中,直挺的躯体,展开的两翼,其实已经休眠,我用大拇指和食指,对准蜻蜓的尾巴,轻轻夹紧,便手到擒来。但最有意思的是在搜寻过程中,体验寻找发现的快乐,在树与树之间,枝叶叠着枝叶,用眼睛仔细地对经过的每一处可疑点扫描,在紧张、兴奋和期待中不放过任何一个目标,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二是扫帚扑击。就是上面所说的,当暴风雨来临之前,蜻蜓们受低气压的控制,在超低空盘旋,这是我们摆开运动战突击舞娘军团的最佳机会。每到这时,在我们头顶上,所谓的红蜻蜓特别多,漫天飞舞,壮观的景象似在向我们肆意挑衅,讥讽我们的无能,没有空中展翅的本事,只能脚踏实地,方才稳住阵脚,嘲笑终于惹的我们性起,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纷纷举起竹编的大扫帚,迎头痛击,飞的过低的红蜻蜓,避不开高高扬起的扫帚,那就活该倒霉。一场决斗下来,我们总能扑落下来几只、十来只,俘获的蜻蜓,活着的,为防其逃跑,用水把它的翅膀弄湿;有的小孩更残酷,直接把蜻蜓的翅膀折断。

三就是用弹弓射杀,也是最残酷的手段,常用来专门对付那些远离红尘的稀有蜻蜓,你不让亲近,我们只好耍些无赖手段。

当然弹弓捕杀蜻蜓的结果不是很理想,拙劣的攻击武器,对付不了天然生成的敏锐和精巧,弹弓响一出,鬼精灵已随声逃的没有踪影。

与蜻蜓的对抗,一直贯穿在我童年的岁月中,迫害、猎杀,一些黑色字眼陈列,书写了不光彩的一页。

扑杀蜻蜓,除了凸现我们童年生活的无知和枯燥外,也揭露了我们身上还残留着人类暴戾的天性。

城市的小孩,除了动物园关着的飞禽走兽,能见到动的生物不是太多,唯蜻蜓不是稀罕物,所以愈发的不珍惜它。

于是打蜻蜓战,成了我的童年一个回避不去的记忆。

应该说在夏天,蜻蜓做了我们的俘虏,还另有用处,晚上乘凉或睡觉时都能派得上用场。

因为蜻蜓是蚊子的天敌。

早就听说蜻蜓爱吃蚊子,是益虫,但没有引起我们丝毫的怜悯和爱惜的心,只有在仲夏之夜,实在害怕被蚊子叮咬的我们,一旦逮到蜻蜓,就把它放进自家支起的蚊帐里,希望它能在晚上发挥一点作用,消灭溜进蚊帐里的蚊子,让我们睡个安稳觉。

俨然我们成了奴隶主,蜻蜓就是我们俘获的奴隶,驱使俘虏来捍卫一夜的安宁,竟不自觉的达成了双方的共识。原来我们也有自己对付不了的敌人,尽管蚊子的体型看去比蜻蜓更微不足道。

细小的蚊虫,可以伤害我们的肌肤,吸食我们的血,蚊虫之灾,防不胜防。而蚊虫的老对手——蜻蜓,自然应该是我们的朋友,却屡屡遭遇我们这帮臭小子的毒手,想到人家了,才留下活口,否则非摧残致死而后快,是非不分,到了混淆黑白的程度。

为了一己私利,对蜻蜓长期实行暴政,是我们童年一种很不健康的嗜好,结果让颇有艺术天赋的舞娘,不能尽情的展示其美妙的风采,只有悲情留下。

这么看来,善吃蚊虫的蜻蜓,有时好心也不一定就有好报。

蜻蜓的命运,真是比窦娥还要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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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叶风沙粒点评:

舞娘蜻蜓的悲哀,在于它的精灵般绚丽的外表,而所有的付出因一己私利留下的只有悲情。
作者似乎想从这蜻蜓的不幸遭遇向读者透露什么,现实中是否也有类似的舞娘的悲剧在上演呢?那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话题,无形中引起读者的思索。
如果在结尾能再深入一点,这篇文章将更具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