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万籁俱寂。我一个人,在幽静的河面上飘离着孤舟;
放开尘世的烦扰,放开世俗的喧嚣;让自己的心随着这船,这水,这月,慢慢地悄悄地流淌。
已经十年了,整整十年未回家了!
我倘没记错,“十年”这个词语在我的人生里始终是带着些悲凉与惆怅的;
古人云:“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断肠是何种滋味,我现在确实能体味到了;
十年未归,物是人非。不变的就只有这无名河畔的丝丝旧景了。
所以今夜,我就任由自己,放浪形骸一点,轻松一点。我想慢慢找回些逝去了的记忆,只是十年前的回忆而已,我却感觉着,那都是些别离了我那么久的前尘旧事!
也许,我是太念家了吧。
我一个人,倚靠在船艄处,连船桨都抛弃了。我的思绪在分飞,我的船也就跟着在水上飘荡,慢慢地随流水向前,向左,向右,游来游去。
月光恍恍,正映水央,伴着船的孤影,两岸垂柳的群影,闪烁着青绿,冰凉的水,和心情一样。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籍的诗让我呐闷,多少年前的他是有落第之愁的;可今夜的我,初回故乡,怎么也会心生惆怅呢?
可我的确是念叨出这句诗出来了啊?
我愁么?我愁什么呢?我的自言自语,注定是无人回应的。我又感到自己很可笑,自己居然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难道,我摇晃不停着身体,竟然打了个喷涕。我曾经肯定像抛弃世俗般抛弃过了自己的某些回忆吧,我依旧自言自语着。
我很奇怪,我在竭力思索着。
但我想不出,那个愁字就不离去。
我捂着头,我感觉出,船身都在整个的晃动了。
一阵香气抚平了我的这些躁动。
“好香啊?”我不禁感叹。我实在忍受不了,饥不择食,就条件反射地拿起桨,匆匆地向水岸处的一古树边划去。我想尽快靠近那树,那树下的林梢间,分明有店铺的灯光和袅袅的轻烟在闪烁。
只是,船在靠岸时,我在望着古树斑驳的影子和在树叶间摇晃的店铺外的旗杆时,却莫名的有畏惧了。
是走是留?我捉摸不定。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有个声音像古诗般的在我心里回响着。
“卓?是你么?”我刚决定着上岸,岸边的坡上就已经走下来了一位拄盆子的大妈了,她正一脸惊讶地望着我,怔在原地。
“你?”看着那位陌生大妈有疑惑的脸,我也用疑惑反问着她。
“妈妈,妈妈--”那位大妈突然又像冒出了些许惊奇般,一边叫着一边颤颤地后退着,“卓回来了,卓回来了!”
大妈是带着仓促再上的岸边之铺的,我好奇着,遂紧跟其后。到了铺里,我却看到里面竟多了一位年过七旬的太婆。
她望着我,一脸激动,却只是无可奈地在招摇着手臂,有口难言。
她是说不出话来的!
“卓,你终于回来了;你回来了,我们的莞儿却离开了……”大妈说到这时,短短地又看了下那位太婆,眼睛里突然地就含出了泪水,“孩子,坐吧,坐吧,以前你总是爱坐在这里吃太婆给你煮的馄炖……”
我却一动不动地呆站着,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们娘俩;
我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位大妈就已经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炖端上桌来了。
她们硬是叫我坐下来吃馄炖,我莫名奇妙地将就于桌前,呆呆地端住那张碗却怎么也没胃口;可我分明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亲切感,一种喜悦感!
馄炖的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我挑着几口大嚼起来。先前的那种关于愁的味道早已荡然无存,我只是反复地在回味着那种烧热了的亲切感。
好久,才吃完,付钱。她们却推着不接受,还眼泪婆娑地给我讲述着那个和莞儿有关的故事:莞儿是和卓指腹为婚的,可是十年前,在他们就该完婚时,卓却离开了;莞儿伤心欲绝,几近是痴心的熬过十年的;可十年后的今天,卓是回来了,莞儿却离开了,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回来!
莞儿的故事与我相关,我心里却只有一点关于她的模糊记忆……
再回船上时,我仍是一个人,我谢绝了她们的相送。我是怀揣着安逸与满足登上自己的那船;
“野草秋风浅水吹,
朦雾映月乌啼飞。
稀炖咸椒填空腹,
饱胀船艄带江归。”
我信口念叨着这首诗,对着自己掩映于水心的影子,微笑不停。
水愈来愈急了,我似乎听到了激烈的水声,水击石头的声音;
我听得出奇,感觉那声音很亲切,很特别,很悦耳;
我居然又听到了波涛的声音,响彻船身。
我静静地,任四周的波浪滔天,我似乎找到了一些曾经的记忆,曾经的莞儿,曾经的一段美好的时光;
它们都在波涛里荡漾着。
我坚信自己没有幻想,因为船身四周的水岸,水草,水月,都是那样的真实;
那么,曾经的莞儿,她也一定是真实的;
因为纵然物是人非,但涛声依旧……
附后:我是在平稳行驶着的高速列车上写完这个简单故事的,我是强迫自己回想起中学时代的某些故事的。因为这本就是我中学时写的一个简单的故事,《涛声依旧》,歌曲是永恒的经典,而与经典相关的便是自己的故事了。很多时候,简单的故事也会成为经典,因为故事里有多情的我们。听晓记
-全文完-
▷ 进入听晓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