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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飞机:属于我们的童话fumou

发表于-2003年02月27日 晚上8:41评论-4条

纸飞机:属于我们的童话

傅某

纸飞机快飞吧 

快乐方法并不复杂 

不管未来怎么样多变化 

保留这牵挂 属于我们的童话 

——《纸飞机》 

当我们都很小,还在幼儿园里呆着的时候,老师已经开始教育我们讲礼貌了,例如早晨到校的小朋友应该相互问候“早上好”之类。后来我们又渐渐忽略了这种礼节,直到上小学时,我才利用它“发明”了一种游戏:每天我走进学校就装出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并与迎面走过的某个陌生女孩儿打一个短促的招呼:“嗨,早上好!”我就像是在招呼一个熟烂了的朋友--这种举动通常能让某位可怜的同学惊奇到瞪大眼睛,回头望着我赶往教室的身影,一脸茫然到站在那儿发傻,我却边走边偷偷地乐呵…… 

那时侯我们无忧无虑,个个调皮得像小猴子。 

现在,我还会玩这类游戏。 

现在,我还知道它有一个深层次的学名,叫做“行为艺术”。 

现在,我们困守在寄宿学校里。我们周而复始地上课,作业,测试。我们忧心忡忡却毫无别的办法。 

今天我开始一场游戏了:我努力让文字在纸页上盛开。钢笔在稿纸上来回奔跑。稿纸躺在课桌上。课桌站在教室里。星期六中午的教室空旷又安静,不仅没别的同学,就连早晨在窗外叽叽喳喳的那些麻雀,这会儿也杳然了。在我们这所“封闭式管理”的重点高中,只有这天中午才没同学在教室里赶写作业,也只有这个中午我才百分百地独自占有了整间教室,可以安心地做一件与功课无关的事儿。 前几天学校下了通知,要求每个班准备两三个文艺节目,到下星期参加学校的评审,选中的优秀节目将参加学校今年的元旦联欢晚会──这可是学校一年一度的重头戏。在今年这个跨世纪的特殊年份,学校很重视这项活动,据说已经预租了市里新建的那个大礼堂。一想到能在那里玩一晚上,我们都有点激动,特别是陶璐。陶璐是咱班上的文娱委员,她正准备竞选这台晚会的主持人,所以每天晚上,陶璐就在宿舍里字正腔圆地朗诵自己写的主持词,一副沉醉其中浮想联翩的模样,闹得查寝老师不时来敲我们宿舍的门。今天上午,陶璐找我谈了一阵子,她说我们班还只有舒文婕报了节目,独唱英文歌曲i have a date with spring。陶璐的意思是班上还得准备一两个节目才稳妥──如果我们班最后没一个节目参加学校在大礼堂举办的晚会,她这个文娱委员就太没面子了。陶璐对我说: “咱找些同学跳兔子舞吧,这节目我俩都熟。” 确实如此,念初中时我们一帮姐们儿就是在元旦晚会上大跳兔子舞“扬名立万”的,当时也算“声名显赫”。陶璐提这建议,显然是希望“yesterday once more”。可她没想想,时过景迁,从前的那群姐们儿大多天各一方,陶璐跟我都终日被功课累得气喘吁吁,哪还能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乐在其中呢? 班上又有几个同学肯花时间排练呢? 再说了,这节目 过得了评审关吗? 陶璐毕竟是陶璐,听崐了我的意见,她沉吟片刻,又出了个主意,并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才女,那就只有劳驾你牺牲一两个小时编个小品了,关于校园生活的,我去找同学排练,演好了准行的! ” 唉,谁让陶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呢,谁让我被一声“才女”吹得飘起来了呢,总之,我答应陶璐做一次“编剧”了。所以,整个中午,我都得坐在教室里冥思苦想,挥笔去寻找并捕捉一个校园故事。 

稿纸上最初留下了这样的字迹:“背景,天是灰的,地是灰的,雨是灰的。”写的时候我想起了一首诗,大概是顾城的,写完后我又立即觉得不妥,联欢晚会哪能用这种色调呢? 评审老师看了也只会皱眉头的。我划去了这个句子。我要写的这出戏得明亮阳光一些,可是,在我们这学校里,大家每天“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地过活,能有什么色彩缤纷的故事呢? 写我们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功课? 写我们每星期有两三次小测试? 写我们常常想家? 都没劲儿! 小莫在评讲作文时曾经说过,在校园涌动的人潮中,流淌着多少动人的故事呵──一经着笔文字,肯定十足地多姿多采! 果真如此吗? 我们真的是有故事的人吗? 是我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吗? 我重新构思背景,又顺手写下这段话:“天空中开着花,它们漫天飞舞,随风凋零。雪花纯洁了大地。雪花朦胧了大地。雪花点亮了大地。一夜盛开的雪花把小镇美丽成素淡的水墨……”我知道自己是在重复日本影片《情书》片头的一幕。我喜欢这部影片。三个月前我还重温过这部影片,那也是我迄今为止在电影院里看过的最后一场电影。尽管是第二次看它,我也还是收获了新鲜与惊喜。我觉得那时我才真正懂得了它的珍贵:从平凡的生活中发现诗意。大家都知道的,诗意就像太阳下的雪花,我们伸手去抚摸时,便会发觉它已是冰凉的水了。从这点看,《情书》实在了得! 现在,我在这所学校里能找出一朵诗意的雪花吗? 

我能够吗? 

我能吗? 

能吗? 

我再也写不出一个字,呆坐在教室里,像一根木头,跟桌子、椅子没两样,手中的笔静止了。窗外稀薄的阳光静止了。全世界静止了。 

突然,心一动。 

树未动,风未动,是心动。 

一架淡绿色的纸飞机从窗外掠过,就是它,牵动了我的心。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把一份试卷发了下来,树抖开卷子,眼睛一痛:81。这个血淋淋的分数刺得树很受伤:居、然、不、及、格! 树呆呆地看着这个预示着坎坷与劫难的数字,心中乱作一团。树很想将这份测试卷一把揉成一团扔掉。可老师已经开始讲解试卷了。树看看四周,大家都像要取真经成正果的唐僧一样,正恭恭敬敬地聆听佛祖传经说法呢。树赶紧敛眉低首定下心神听讲。放学后,树留在教室里,她不想吃饭。树想跟一个朋友谈谈心事,可教室里没别人了。树想,写封信吧。树拿出几页精美的信笺,又不知给谁写信。树便空下称呼,直接写正文:“嗨,你好!”写完这三个字后,树突然有了一个特别的念头。树终于将信笺对折起来,又折成一架精致的纸飞机。树想象着某个人拿着课本和铅笔在报刊栏前东张西望的傻样儿,觉得挺有意思。树跑出教室来到楼顶,瞄瞄四周,没人! 她像扔出炸弹一样奋力扔飞了纸飞机。纸飞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晃晃悠悠地回旋着下落。纸飞机是一朵装饰灰色天地的花。纸飞机是一只款款而至的蝶。纸飞机是一个女孩的请柬。纸飞机是一个叫人心跳的秘密。树在这张淡绿色的信笺上写道: 

“嗨,你好! 天气真不错。可大家都有些烦恼,不是吗? 收到我这架缘份的纸飞机,是不是有点意外? 那么今天下午五点半,左手拿一本英语书,右手拿一支2b铅笔,到报刊栏前等我吧──难道不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吗? 请记住接头暗号,我坐纸飞机来。” 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游戏,树在楼顶看着纸飞机缓缓落到地上,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寝室,找开水泡方便面打发肚子。下午上课前,树经过那段水泥路时,看见纸飞机还躺在路边,被风吹得轻轻颤动。整个下午树都心思恍惚,她有点后悔没隐瞒字迹,担心事情曝光,可又隐隐约约地希望真发点什么。两节课就这样在树的焦虑与期待中潦潦草草地过去了。一放学,大家都急着去食堂,树却故意在课桌边磨蹭了一阵才下楼。树在路上很小心寻找那架纸飞机,同时频频回首,装出等人的样子。 

纸飞机不见了! 

树在路上来回走了两趟,确定已经找不到了,才微喘着气离开。树预感会发生点什么,可在去食堂的路上,树意外地看见了一架纸飞机,也是那种绿色的信,大小也差不多,只是被人踩过,脏兮兮的,像一片被顽童用沾泥的小手从树上扯落的叶子,很受伤地躺在地上。树想把它拾起来,可几个打扫卫生的同学把它扫进了畚箕,提走了。树于是一直往前走,不再回头。树觉得自己等了一下午的故事很可笑:这所学校里,谁会在意一架摔在地上的纸飞机呢? 树摇摆了一下午的心情渐渐平息。晚自习的时候树没找杨梅说话。树认认真真地做数学练习,树只在下课时才出神地凝视着窗外的夜空。这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但空中依然点缀着几颗泪滴,寂寞地闪着微光。 

唉,因灵光一现,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故事开端,可惜没发掘出诗意的东西,故事就是这样现实!现在,我已经看不到那架从窗外飞过的纸飞机了。确切地说,纸飞机只在我的视野里存活了一瞬间,大约一钞钟,随后就像我们逝去的华年一样不知所终。所以,所以珍惜这吧。 

………… 

“同学们要记清自己的考号,明天再提前去熟悉一下考场,现在,可以收拾东西了,注意把课本资料都搬回寝室.....”小莫还在讲台上说着,下面的同学已经开始动手了。毕竟是进入高中以来的第一次大型考试,学校还是挺看重的,不仅要求单人单桌,还将各班同学错杂着编考号,弄得大家都得把自己的东西运回寝室。树收拾了一下堆在桌面上的书,又厚又沉的一大摞,课桌里还有一大堆东西,真够麻烦的! 树想了想,用一张大白纸将课桌里的东西盖住,又叮嘱般地在纸上写了句话:“请别动我的东西。”树只是将桌面上的东西搬回了宿舍,她没想到,一点也没想到,因为这一时偷懒,一个故事会在课桌里绽放。 

第一天的考试悲欣交集,上午树神情气朗地考完语文,下午考化学时她却觉得浑浑噩噩,一点状态也没有了。交卷后树有点烦,连晚饭都没吃完,就抱着数学物理资料来了教室。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顺手打开抽屈──哇,有一张笑脸歪斜在里面!这是一幅用钢笔画的漫画像,男孩的头发有点长又有点乱,两只眼睛一闭一睁,嘴巴也翘着,旁边有一句话:“搞这么神秘,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嘛。”树立即知道发生什么了。这个男孩子翻看了她的东西……而且肯定知道了她的名字!树忍不住想哭,她在纸上添了一句质问的话:“请问你的姓名好吗? ”写完后树觉得自己的口气太软了,想添两句有硬度的话,又不知该说什么。这时候有同学来教室了,树合上抽屉,不再理会这事儿。直到下了晚自习,树才草草整理了一下课桌里的东西,在纸上添了句话:“我很烦,少惹我! ” 

也许是因为晚上没休息好,第二天树的数学考得有点糟,物理也不是很理想,杨梅一见到树就说:“惨了惨了,最后两大题呀……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树苦笑一下,说:“我也一样。”两个人唉声叹气不再讲话了。杨梅拿出英语书来记语法。树打开抽屉,赫然看见白纸上多了一段文字。树差点忘了这事儿。树赶紧将书压在纸上,小心地移动,从缝隙间读上面的大字:“好啊,你问吧。看来你昨天没考好,所以心情也不好。不过,从作业看,你还是相当认真的,应该能搞好学习的……”他的字很漂亮,话中全是善意的鼓励,像一缕阳光。树觉得他好像没一点忧愁,临考还有闲情写这东西……树突然看见小莫走到教室门口了,她缓缓合上抽屉,拿起英语书来。小莫没像平时那样在教室里四处溜达,而是直接走上讲台。小莫两只巴掌拍了拍,因记背英语而嗡嗡作响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小莫说: “我来宣布一件事,下学下了一个紧急通知,明天考完英语后放假,两天半……”。 虽然这消息我们早知道了,但教室里还是涌起一阵欢呼声。小莫忙摆摆手,说: “正事还设提呢,为了不耽误大家明天放假,我现在将学校的通知传达给大家。由于高考实行‘3+x’摸式,所以学校在这次期中考试后将进一些调整,大家可以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理科综合选修班或者文科综合选修班,在不偏科的崐情况下做到有重点……”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要紧的事,这一阵子,关于“3+x”的高考摸式报纸上提了又提,可还是不清楚高考究竟会怎么考,所以学校暂不打算分科的,现在怎么又冒出个“选修班”的方案呢? 教室里乱得一团糟。杨梅说:“天,我还没想过谈文还是读理呢! 听说文科生将来不好找工作,可我的理科又……”,树也没想过这问题,一时间也心慌得不知所措。小莫大声喝斥,教室才又安静下来。小莫说:“这和分科还是不同的,大家现在不要多讨论,扳紧时间复习英语,争取明天考好。选修班的事,学校会处理好的。明天学校会就这件事印一张公开的致家长信,大家带回家后再和父母商量。” 小莫走后,许多同学都无心复习,全在谈选修班的事情。树左想右想也没结果。读文? 读理? 两个念头此起彼伏。树后来拿起一支笔,在纸上自言自语。树想说什么就写什么,这样她才觉得好受点。一节课过去了,教室里讨论的同学也都关起话头开始复习了。树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要将那压抑在胸中太深太久的东西全吐出来。树将这张纸扔进抽屉。树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干嘛要将这个留给一个陌生的男孩看呢? 不过,树很想有个人明白她那些跳跃显隐的思绪。树想,没必要向一个陌生人隐瞒这些吧? 

第三天,树起床较晚,昨晚室友们都在谈选修班和放假的事儿,最后还是没结果,反而浪费了休息时间。幸好今天的英语不太难,树考得挺顺利的,一交卷,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教室。经过三天“考场战火”的洗礼,教室里一片狼藉。同学们都在清理桌椅,树打开抽屉,昨夜写的“信”不见了,他也留下一张写满字的纸。小莫这时进来了,树赶紧将这张纸塞向抽屉深处,她的手像是触到了什么。小莫说:“选修班的事,大家先跟家里谈一谈情况。现在,值日的同学打扫一下教室及寝室卫生,劳动委员监督一下,完了后关好窗户,锁好门──放假! ” 这个顺应民意的“政令”一下达,归心似箭的同学们立即开始“胜利大逃亡”。树这才抖抖地将那东西从抽屉里摸出来,竟然是一架淡绿色的纸--飞--机! 

他说,真奇怪,我居然跟一个不曾谋面的女孩谈心,难道这就是“缘”? 

他说,我读了你的留言,说实话,其实大家都一样的。对父母的盼望,对学业,对未来,我也很茫然。曾经有一段很烦闷的时间,我对体育课都没兴趣了。我只想变成一只鸟飞离学校,这样的心情你也有过吧? 有一天我在校内闲逛,在路边看见一架纸飞机,这是我在这所学校里发现的最有创意的游戏。我因此知道,原来大家都渴望发生些有趣的事情。 

他说,哭了如果舒服点,你就哭吧──可我不想哭。生命里有一种无法遮盖也不会长期隐藏的力量,在越是艰难因厄的境遇里,越能持续地成长。这是席慕蓉说的,我也这么认为。有些事是必须面对的,正因为这些事情,我们才能学会坚强。 

他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也这样想的吗,否则怎么又忘了直接问我的名字呢? 如果你愿意,来找我吧──这架纸飞机会告诉你联络方式。纸飞机的游戏已经有很多种不同的版本了,但我还是偏爱最初的这一种。现在,我跟朋友们正在酝酿一件事,推广这种游戏。 

他说,在我发现这种游戏的当天我就copy了同样的一架纸飞机,可惜没有回音。如果这次你也不来,我同样感激,能与一个女孩这样干干净净地相识一场,已经足够了。 

最后他说,努力吧,女孩。 

树轻轻地拆开那架纸飞机,淡绿色的信笺上有一段文字,熟悉而又陌生的:“嗨,你好! 天气真不错。可大家都有些烦恼,不是吗? 收到我这架缘份的纸飞机,是不是有点意外? 那么,今天下午五点半,左手拿一本英语书,右手拿一支2b铅笔,到报刊栏前等我吧──难道不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吗? 请记住接头暗号:我坐纸飞机来。”默读着这段话,树突然明白了一些往事。树的眼眶里热热的。树不再是那个玩“恶作剧”的女孩了。树知道那种调皮懵懂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树默默地折好纸飞机,把它放飞到天上──青春的故事,让它随风而来又随风而逝吧。 

我还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文字飘飞时思绪飘飞,这让我觉得充实。这个故事不大好用小品来表演,拍电影什么的要好些,我甚至想好了片尾:校园中走过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他们在灿烂阳光中放飞一架纸飞机,于是风中出现一首飞翔的诗──画面在最美的一瞬间定格。 

时间不早了,同学们已经陆续进教室了。陶璐也来了,她径直问我:“写得怎么样?” 

“我顾不上写成小品的剧本了,只写了这个故事的大致经过,可能演不成。” 

陶璐捧起我的搞子读起来。陶璐读得津津有味。读完后陶璐说:“想不到我们这样枯燥的日子中还有这么巧的事儿,真是‘无巧不成书’。才女呀,这事怎不早跟我说啊? ” 

“这是我……编的。” 

“别不承认了,我一眼就看出你有真实的素材,咱俩谁跟谁呀!老实说吧,去赴约了没有? ” 

“赴什么约? ” 

“下午五点半,拿着书和铅笔……” 

“想哪儿去了! ”我推了陶璐一把,“我还要好好念书考大学呢! ” 

“你该去跟他见见面的,起码不会遇到网上那种wolf,也许他还是个帅哥呢。不去的话,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电影中就是这么说的……” 

“可事实是我没去啊! ” 

“哈,果然有这回事! 早让我帮你参考的话──快,看那儿! ” 我掉过头来,顺着陶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架缓缓下落的纸飞机正打窗口经过。陶璐兴高采烈地说:“真的噢,原来真的有人玩这游戏,我要去把它捡起来看看,如果约会地点改在咖啡厅什么的,你说我会不会去?” 

“我们出不了学校。” 

“嗯,那你猜,这架纸飞机里会写什么? ” 

“我不想猜。” 

“那我自己去找答案吧。” 

陶璐真的转身下楼了。我在窗口向下张望,已经看不见那架纸飞机了。陶璐出现在教学楼下。她开始在路面上搜索,还不时扬起头向上张望,或摇摇那些小樟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架纸飞机。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折成一架纸飞机,又来到窗前。陶璐还在下面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地来回寻找。我悄悄地将这架雪白的纸飞机从窗口放飞,一刹那,它全身染上太阳的颜色,像一只闪光的鸟…… 

我突然感觉:纸飞机的故事似乎早已结束,又仿佛才刚刚开始。 

陶璐终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白纸。她说:“又飞下来一架,可什么没写! ” 

我微微一笑,说:“幸好我没猜,要不,说什么都错。” 

陶璐说:“现在咱俩还要商量一下,这故事怎么改才好演……” 陶璐的话还没说完,教学校上下传来一阵悠长的呼喊声。我们跟随班上的同学好奇地来到走廊上,抬眼望去,不禁目瞪口呆:许许多多色彩缤纷的纸飞机纷纷扬从天而降,像一支袭击校园的奇兵,美丽地占据了所有观望者瞪大的眼睛! 各层楼上的同学也兴奋地折起纸飞机来,然后减叫着放飞。落地的纸飞机又被楼下的同学拾起来,再度放飞──它们起起落落,轻灵地在校园里翩翩起舞。整个校园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情点燃了。男生女生都被煅烧得通体透明,脸上显出开心的纯粹的表情,口中率性地大喊大叫大唱大笑,于是,歌声、掌声、笑声、唿哨声、喊叫声甚至吼叫声腾空而起,经久不息…… 

2000年12月9日,我们终于彻头彻尾地疯狂了一回。在当天的日记中,我写道:“我们的青春流星般燃烧了一次。”确实,那场狂欢只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相对此前此后那一个个漫长的学期而言,只能算是流星一闪。可是,“这个欢声雷动摇曳多姿的瞬间如此辉煌,以至于我相信,我们这几届的同学,再也忘不了啦。”我的日记就是这样结束的。写这日记时我一点不在乎学校正在调查这件事,我和全班的同学一样对自己的行为无怨无悔。这件事后,学校在批评布告中说:“这次起哄事件严重影响了学校正常秩序。”这有点夸大其辞,我们不过是渲泄了一下郁闷。可学校还是煞有介事地让各班班主任调查学生当天下午的活动情况。那天晚自习前,小莫圆睁着眼睛在班上宣布:“都给我在日记中写一写今天下午的事情,好好想一想,谈谈各自的见闻感受,明天就交起来! ”原来我们全班同学都站在一条战壕里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大家都趴在课桌上写自己的感受,教室里静悄悄的。黄鹏的日记题目"仰天长啸"不知怎么传开了,这个豪气冲天的题目刺激得男生们赶紧打消了写检讨的念头,全去寻一些轰轰烈烈慷慨激昂的词儿表明自己“须眉不让巾帼”。于是大家低声议论起来,都觉得这事也没什么错,笔头也就“理直气壮”起来。于是我们的日记不仅没什么反省的言辞,反而大有与学校理论一番的意思,例如班头写的《堵塞与疏导─从大禹治水谈开去》,再如黄仁辉,他找了个很政治的题目,我们也都觉得就是这个道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想不到小莫的态度在第二天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读了我们的日记,他没生气,反而称赞我们写得有朝气,并特别强调:平时你们的作文就得这么写! ”小莫在班上念了好几篇“壮怀激烈”的日记,后来居然还念起了我那篇没题目的随想。同桌杨眉向我翘起姆指表示祝贺,我摇了摇头。其实,我日记中的一些话,未必经得起推敲,例如“许多同学在这个下午创造了十六岁生命的极致”,这当然只是我个人的主观臆断。此外,我觉得自己那天下午已写了一篇好得多的文章。我一直想写一个充满偶然性的故事,那天我就成功地写了一个。我写的故事与“起哄事件”天生就有联系。知道这点的朋友只有陶璐,我们没告诉别人,并一直把它视作秘密埋在心中。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重提这个故事的。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提那些漫天飞舞的纸飞机的。总有一天。“哪怕是多年以后,我们老了,某个月白风清的晚上,不经意间回想起那个激情飞扬的时刻,也还会盈盈一笑,痴痴醉了,任月光满头,微风拂动萧萧白发。”我在日记中就是这么说的。 

不过,谁等得及满头白发才重提此事呢? 

我早已想说了。 

我就要说了。 

我要说了。 

我说了。 

直到放寒假,学校也未宣布对所谓“起哄事件”的调查结果,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其实,我们都挺想认识一下那帮“肇事者”的,甚至连小莫也惊奇地说:“看不出哇,你们这些学生中还有一些这样的人! ”他也许是遗憾自己早生十年,不得与之为伍吧。同学们都没法打听出那些“振臂一呼的英雄”是谁,可我却利用一个曾经贴在自己课桌上的考号找出了一个名字。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在校园里遇见一个男孩,他头发散着,有点长又有点乱,正匆匆忙忙地赶往教室。我知道,就是他!我突然心血来潮。我迎面走过去,在同他擦肩而过之前说道:“嗨,早上好!”我就像是在招呼一个熟烂了的朋友--这种举动让他惊奇地瞪大眼睛,望着我的身影,一脸茫然地傻站在阳光里。我注意到他莫名其妙的神情。我一边微笑一边想,他也许记得,也许早已忘记了…… 

还有些事必须提一提,“起哄事件”后的一个多月里,学校破天荒地安排了许多活动,包括班会若干,喜剧电影两场,班级演讲比赛一次,当然还有我们期待已久的元旦联欢晚会。这台晚会上我们班的同学很露脸:陶璐如愿以偿地做了主持人,舒文婕的歌儿也博得了满掌彩! 只有我写得那个故事被陶璐改得面目全非,没通过学校的初审。对此我早有预感,遗憾的是我在小品中的一个创意被浪费了──想想吧,当舞台上的演员将写有祝福话语的纸飞机飞向观众时,联欢晚会的气氛会多high!参加评审的前一天,为了准备好这个小品,陶璐还拉我在许多纸片上写下“新年快乐”、“学习进步”、“身体健康”、“合家欢乐”、“鹏程万里”、“一帆风顺”等等话语,然后将它们折成纸飞机。我生平第一次折这么多纸飞机,后来知道没法派上用场,实在有点意兴索然。谁知道在元旦晚会上,班上的男同学将这些纸飞机从观众席间飞向四面八方。那些纸飞机,那些漫天飞舞的纸飞机在七彩魔幻的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闪烁着童话般的色泽,霎时间,整个礼堂欢声雷动,掌声如潮。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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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4]个
fumou-评论

100%校园生活记录,大家谈谈看法好吗?at:2003年02月27日 晚上8:47

孩子气-评论

我还不是大学生,可是我喜欢这个故事,就像喜欢夏天的阳光一样,很简单的理由,我就是喜欢at:2003年02月28日 下午5:18

fumou-评论

朋友们还有意见吗?at:2003年03月14日 下午3:53

轶名-评论

不知道是真事还是编的故事,不管怎么样 真的很好!at:2003年03月03日 下午5: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