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我在海城教师进修学院进修。我象鱼儿游进了大海，心中的畅快无法形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憧憬。丰富多彩的学院生活让我乐不思归，以致一年都没有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单位。繁忙的学习生活之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听海、看海。我惊异于大海的波澜壮阔，我感叹大海风平浪静时的静默，我赞叹大海朝阳升起时魅力无穷，晚霞撒向海面时的金碧辉煌。我向往着，有一天，我能融进大海的怀抱。

每个星期日的晚上，我独自一人，走出学院大门，向东到海滨浴场旁的一座小山上去听海。那一座小山在浴场外，非常陡峭，树木草丛中有一小路，攀岩而上，不过几分钟，就可攀上顶部。站在山顶，我欣赏渔火点点，象繁星撒满天际。选一处平坦的山岩坐下，我静听大海的呼吸，哗哗地一浪接一浪地冲向崖边，那是最单调，而又最动听的音乐。向崖下走去，有一块平坦的岩石，涨潮时海水淹没岩石，平时则露在水外，象一只神龟　。坐在上面戏水，心中的愉快，无法形容啊！大海呀，我读不懂你的神奇，我常常就这么坐在岩石上，听着大海不知疲倦地演奏着属于它自己的音乐。

又是一个星期日的傍晚，我早早地来到神龟的脊背上，我要看一看落日余辉中大海的金碧辉煌，那是什么样的美丽啊，大海上泛看鳞光，一波一波的，从远处推向岸边，带着大海自己的旋律，是在起舞，还是展示它的神奇。我全神贯注于大海。忽然我的身后有人喊我：“海仔，你好！”我回头一看，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我远在千里之外的学校的英语老师秋草，怎么会到这儿来。我怕认错人，还犹豫着。她腼腆着说：“海仔，我来看你了。”我真的是感到太意外，不速之客啊，她从容也说：“海仔，我大老远的来，总不能站着吧，这样，我们到那边海滨浴场的长椅上坐一会吧，深秋了，那儿没有多少游人，很静的，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们离开了神龟石，下山时，我拉着秋草的手，真的感觉象触电。

秋日的天黑得快，等到我们在长椅上坐下来不长时间时，天全黑了，大海和天地融为了一体，只有身后城市的灯光在闪烁。

我习惯和人相坐保持一定的距离，对秋草也不例外，此刻秋草朝我身边靠过来说：“海仔，这里没有人，我们靠近一些坐。”我本能地向她靠近一些，她也向我靠近一些说：“海仔，你走后，我白天教书，忙忙碌碌，也还好打发，到了晚上，我的头脑中,闪过的就是你的身影，我热血上涌，满脸绯红，难以入睡，爱情之火，燃得太猛烈。”

我说：“秋草，你是上海姑娘，我不能心存妄想，这一切我不知道啊！”

说着说着，我们依偎在了一起，我们都能感觉到彼此加快的心跳。

秋草说：“依偎是点燃爱情之火，相吻是为爱情之火的燃烧添柴加油啊，海仔，我们相吻吧。”我们相依相吻在一起，原来爱情的感觉真好，酣畅淋漓，两心愉悦，超然物外。

我们在海滨浴场一直坐到深夜，深秋夜冷，我怕秋草受凉，送她到学院招待所后，我离开了她。

秋草是上海人，因为我们学校没有英语教师，我们学校有一位无锡籍的老师，是他请来了秋草母女，他们是亲戚。秋草的母亲原来就是上海一所学校的英语教师，现在退体了，秋草刚中师毕业，学的也是英语，正在实习，就随母而来。她们到我们学校后很快掀起了学习英语的热潮，我也是其中之一，但进步很慢。

秋草真的是位漂亮的上海姑娘，那条红丝巾扎在她细长的脖颈上，将她的脸映衬得红朴朴的，秋草本来就似水葱样的白净，白里透红，象成熟了的红苹果似的热烈。

我回味着和秋草爱情生活的开始，心中的畅快，象大海涨潮一样，汹涌向前。不经意间，爱情来临了。

以后的日子，我每天下午没有课时，就陪着秋草去看海、听海。我们一起畅想未来，快乐无比。秋草说，她暂时不想回到学校去，她的课由她的母亲带，留下来陪伴我一段时间。又是星期日，我们来到海滨浴场，深秋的浴场，游人稀疏，天蓝蓝，海蓝蓝，海风轻轻的吹拂着，我们漫步在砂滩上，我说：“为了见证我们的相爱，我们每人向大海扔三颗小石子，分别说三句话，好吗？”

秋草说：“好，你先扔先说。”

我随即将一颗小石子掷向大海，说：“大海涨潮了，汹涌澎湃，我们的相爱，永不退潮。”

秋草扔了一颗石子向大海说：“此石不烂，我心不变。”

我又扔第二颗石子说：“黑夜、台风、大海狂怒，摧毁人世间一切，也不能摧毁我对秋草的爱心。”

秋草扔第二颗石子说：“蓝天与大海相接，我心与海仔相连。”

我扔下最后一颗石子说：“我要用大海般的情怀，拥抱你——秋草！”

秋草说：“我待海仔要象那块海龟石一样，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当我们坐到长椅上歇息时，我对秋草说：“你可要想好了，我们所在的学校条件极为艰苦，我可要在哪儿生活一辈子的，失去了上海的繁华，小学校里的时光可是寂寞难耐。”

秋草说：“我不怕。”

我们在一起说了很多话，直到海面上起风了，冷得我们受不了，我们才回到了学院。

有秋草的日子，过得很快，心情很好。我那时真的不希望一个学期很快过去，我希望时间停滞。

又是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和秋草约好了在神龟石上相见，我正走出学院大门时，我们进修班的张家港姑娘阿敏，追了上来，叫我带她去听海，她说：“你写的作文《听海》实在是美极了，让我也去感受一下大海吧。”我不好推辞，只好和阿敏同去看海，我们很快就到了海滨浴场，又来到了神龟石赏海。我怕误了和秋草的约会，所以带阿敏到此等她。阿敏玩得十分开心，而我却没有心情，我在等秋草，她怎么还不来呀！

天都快黑了，秋草仍然没有来，我对阿敏说：“我们回去吧，天凉了。”阿敏执意不肯，说要听海。等到我们回到学院时已是九点多了，我马上去学院招待所找秋草，没有她的人影。我等了很晚，她仍没有回来。我十分地放心不下秋草，又回到浴场，再去神龟石，仍不见秋草的影子。

回到学院，我忐忑不安，一夜未眠。早起，再到学院招待所，她已离开了，给我留下一封信——

海仔：

你好！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返回了，你不用解释了，我已经明白了一切。祝你幸运！

秋草

即日。

我很快给她回了一封信，说明原因，可她没有回信。寒假我回到学校时，她母女已经回到了上海。

春天开学时，秋草留在了上海，我通过无锡的同事了解她的地址后，给她写了简短的一封信——

秋草：

你好！

我来到了神龟石，大海退潮了，无声无息。春日的晚霞格外的灿烂，她把大海点缀得如诗似画，可是晚霞读不懂大海的情怀。我心依旧。

海仔

1982年2月25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