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关于表妹婚事，已经纠葛了很久了。今天是最后一次考验李继龙，如果他真的不行，估计也就告吹了。因为对于李继龙的表现，二舅一直不是很满意，倒不是因为别的，就在礼节上这一关，他就过不了这道坎。倒不是说，李继龙有多么不知礼节，而是二舅对于这些太过在意了，有时难免苛刻。

太阳移到正南了，我和表妹在打牌，舅妈在厨房里忙着做菜呢，而二舅在门口转了又转，不见李继龙的影子。二舅忍不住说：

“这孩子能行吗？这么晚了还不过来，这不是存心让人等他吗？他以为他是谁啊？总理，还是主[xi]？这么傲慢，这么不知礼数……”

舅妈倒是个实在人，没有那么多事，挺随和的，不论对谁，都十分体谅。听到二舅这话，她从厨房探出头来，说：

“别这么说，说不定小李他有什么事耽误了，说不定在路上……”

“就你知道的多？有事，他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岂不是太过分了？这简直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他也真够卖味的，像领导一样，非要别人等的心焦才过来吗？还是要我等亲自去接他？”

二舅脾气向来这样，要求严格，却又急性子，真是难以伺候。莫说是不了解他的李继龙，就是我也摸不清他的那根筋会怎样，也难以让他满意。

二舅说完那些话，一言不发，背着手，低头转弯，向西去了。我知道他去看麻将去了，他没事时常过去看牌，但是他不打牌，这一点有点让人不太明白。显然，对于李继龙，他是生气了。看来，李继龙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这个李继龙也真是的，时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也难怪二舅会不高兴，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就等着瞧好吧，又要有一场好戏看了……”

表妹叹息着说，一边说，一边还淡淡的笑。我知道这笑不是真正的笑，只是不知道是笑他爸，还是笑李继龙，抑或这个世界，这些事，这些人，这些不知所以的东西。其实，都无关紧要。

我也不怀好意地笑道：

“看谁的戏啊？”

“明知故问，该打！”

说着，表妹就要下手打我。但是，我不怕这个，她的打向来只有挠痒痒的份，被打了还会很舒服。

我佯装害怕，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什么戏啊？”

“少给我揣明白装糊涂，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是看得出来一二的……”

“你不知道我还有三四啊？都没有出手过，你肯定看不出来！”

“歪点子一大堆，没个正型！”

“正不正型，不能只靠眼睛看，有时候眼睛会欺骗人的！”

“那要怎么样啊？”

“后续观察，慢慢感受，慢慢体会。人嘛，都是一副臭皮囊，区别不在表面，而在内部，在里子，在性质……所以不要只看表面，被蒙蔽了双眼啊！”

我说着，不禁诡秘地笑起来，看着表妹迷茫的样子，就好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一动不动，不知道她跟到哪一步了。

过了半分多钟的样子，她反应过来，咯咯地笑着，说：

“你说的什么啊？天书啊？可你也不知道啊。哲学啊？还什么神学？还是你做白日梦说的梦话啊？”

她说完，就伸手摸我的额头。

我躲掉她的手，笑得更加得意，道：

“人说，漂亮女人多花瓶，看来这话不假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表妹还是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了，听到我说她是花瓶，她就不喜欢。她就又要过来打我，嘴里还念念有词，道：

“我是花瓶，你就是老树头，大石头……”

我一边躲着，一边还说：

“花瓶多好，漂亮啊！”

“可也是摆设啊。”

……

舅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着表妹，一副慈爱的模样，淡淡地说：

“小影，你别跟你哥闹了，来咱家一趟还要收你欺负，这孩子……”

表妹并没有停下来，噘着嘴，对舅妈道：

“是他欺负我的，你还帮他说话，胳膊肘怎么老是往外拐，欺负自己的亲闺女！”

表妹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伶牙俐齿，一句话说得舅妈直笑。舅妈笑了笑，道：

“这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连亲妈都不放过……”

“本来就是嘛，况且是你先有错在前，我只是纠正一下而已。”

这个世界上，最累的几件事之一就是陪着小孩疯玩。表妹虽然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在实质上，与小孩子无异，还是那么天真，那么纯洁，玩起来忘乎所以，有时真的还有些羡慕她呢。但是，这次我是累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喘吁吁，道：

“不行了，累，累！我认输了，随你处治吧。”

舅妈在一旁看着，也笑得合不拢嘴，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都忘了吧。好一会，锅里响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回头喊表妹道：

“过来，丫头，帮我摘菜，我都快忘了这事了……”

“摘什么菜，来不来还不知道呢，都这个时候了，八成是不来了，还准备什么菜……”

“来不来，是他的事；准备不准备，是我们的事……”

表妹没办法，给了我一个白眼，一个鬼脸，进厨房去了。

我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静静地享受这冬日的完美时光。在一年的四季中，冬是我最为喜欢的季节之一了。在冬日里，别的不说，最惬意的就是每天吃完饭，没有事的时候，搬张椅子坐到院落中间，迎着暖洋洋的太阳，静静地体现岁月滑过脸庞的感觉，静静地倾听生命成长的声音，静静地感受大自然变化的美妙，静静地回忆曾经的难忘时光，静静地憧憬未来的幸福生活，静静地度过眼前的一分一秒……我感觉此为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我看静静落下的干黄的老叶在风中飘然舞动的倩影，我看温柔的阳光慢慢撒在我的身上，有如细纱般温存至极，那体贴的温柔难以言状，我看时光在我眼前滑过，还夹杂着人世的尘埃，可这更加增添了生活的气息，增添了她的美丽，她的真实……透过这季节，我看得见春光烂漫，我看得见冰封的大地在徐徐升起的暖阳中疏解了身躯，欢乐的河流灌溉了希望的泥土，开出风化绝伦的花朵；我看得见那老树上的茧都破茧成蛾，它们扇动着色彩缤纷的翅膀，装饰了整个春的繁华。未来在我的憧憬里开满娇花，下一个季节定会如我想象的一样完美。

我躺在靠背椅上，满面阳光多么惬意。我想，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我的人生在这样的季节里结束，该是一件多么完美的事啊！

（二）

这个李继龙也真够过分了，都十二半过了，还不见人影，看来他是要放我们鸽子了。单凭这一点，他就要被二舅辞退了，放未来老岳丈的鸽子，这事还真是稀罕。

表妹叫着饿，要吃饭了。其实，表妹开始本就不喜欢这李继龙，当时由于种种原因，是勉强接受的。现在，半路起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一点我看得出来。

二舅还没有回来，他看牌，估计忘了点了吧。舅妈在一旁轻轻叹息了一下，回到厨房，叫表妹端菜，准备吃饭。说：

“小影，过来端菜，时候也不早了，你端过去菜，你和你哥先吃吧。”

表妹早就有此意，这下正和其意，一溜烟似的，就把菜全都上来了。

我哪里好意思在这里独享这些菜，到舅妈面前，说：

“舅妈，你也来一起吃吧。估计李继龙有事耽误了，你别想那么多了，改天问问就知道了。”

舅妈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说：

“这孩子也真是的，不来也打个电话说一声。现在倒好，给他打电话，也不通。往他家里打吧，又没人接。你说这是哪一回事吗？”

我劝道：

“舅妈，你别担心，估计是有点事耽误了，不过很快就会弄清楚的，你先吃饭吧。”

舅妈看看我，又说：

“你和小影，你们先吃吧，我去隔壁看看你二舅，叫他回来吃饭，这人一去看牌，饥荒都不知道了……”

表妹也跟着说：

“哥，你就过来吃饭吧，别操那个心了，他们会处理的，你操心，也没有用，是不是？还是省点力气吃饭吧。”

“你这丫头，唉，一张利嘴……”

我正准备进屋的时候，不想大门一声“咯吱”。我回头一看，妈的，好啊，这是谁啊？干什么的？活活一个机械车间的修理工人，满身是油，是泥土，连鼻子眼睛都分不清楚。我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门道，就问：

“你好，请问你是做什么的？要饭吗？我给你拿馒头！”

我说完，就往回走，转进厨房，就要去拿馒头。却听见表妹笑着走过来，上下打量来人，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打量，弄得我有点摸不着门路。那来人也看着表妹，一脸笑意，但是更有几分不知所措。

我到表妹旁边问：

“你笑什么啊？不就是一个要饭的吗？有这么好笑吗？”

表妹听了我这话，笑得前伏后仰，一时真有夭折的危险。我更是纳闷了，搞不清她又是动了哪根筋，一时兴奋成这样，还是笑穴出了问题。

我道：

“你别笑，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过了好一会，表妹终于止住笑，道：

“他不是要饭的……”

我纳闷道：

“不是要饭的？那是做什么的？打劫的不成？”

表妹又笑，故弄玄虚道：

“也不是打劫的……”

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再看那人，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傻笑。不是要饭的，不是打劫的，难道是傻子？

我试着问：

“那是什么啊？傻子？”

表妹冲那个人一招手，道：

“来了，就进来吧，还愣着干什么？”

然后，那人“哎”了一声，还真听话，就进来了。

表妹指着我说：

“这是我哥。”

那人看了我，就喊“哥”。表妹瞪了他一眼，道：

“是我哥，不是你哥。去洗洗吧，也不照照镜子，就着熊样，还叫人家哥，像叫花子一样……”

我拉过表妹问道：

“妹，这是谁啊？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

表妹又笑了。

“别笑了，这是哪一出啊？我看不懂……”

“这就是好戏啊，已经开场了，你还有什么看不懂的？慢慢看吧。”

原来如此，听表妹这么说，这就是李继龙了。可是，这小子过年来未来岳丈家拜年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这是哪一回啊？我看着他的样子，就感觉好笑，刚才还把它当成乞丐了，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在心里盘算着，这不会是最近新流行的什么奇装异服吧？可是我也没有见过啊，或许我无知，可是听也没有听过啊？这还真有点为难人，但是在不明白，我总不能上去问吧，要是那样，也太丢身份了吧。我只是在心里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小朋友真事实上，潮流，打扮都成这等模样了，看来我是早就落伍了，跟不上时代潮流了。然而，再看他的衣服样式，倒也是西装皮鞋，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那颜色……这个搞得太特别了，我有点不知所以。

(三)

就在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二舅和舅妈回来了。李继龙见了，慌忙上去喊“叔叔，阿姨”。二舅用眼睛瞥了李继龙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一个人径直进了堂屋。舅妈见了这情景，就知道李继龙大事不妙，把他拉到一旁问：

“继龙，你这是怎么搞的啊？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还到现在才来啊？”

李继龙慌忙过来，道：

“阿姨，我的摩托车在路上出了点问题，打不着火了，我就修，结果没有修好，还搞成这个样子……”

舅妈听到这里，苦笑不得，心想这孩子也真是的，心眼一根筋，修不好，你就放下过来吗，何必非要一直搞成这样呢？舅妈心里是又气又疼。这一点，从她的脸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舅妈叹息着叫李继龙洗脸洗手，过去吃饭。

表妹碰碰我，道：

“看到吗？呵呵……是不是很cool，吃饭吧，别理他！”

我笑了，说：

“你还笑人家？坏啊！谁要是真娶了你，还真是够受的了，呵呵！”

表妹听到这话，脸一红就要打我，我忙说：

“谁要是娶了你，那是有他好受的了，好福气，嘿嘿……不要这么快下手嘛，等人家把话说完。”

“狡辩！找打！”

表妹仍然不依不饶，不过却被舅妈喝住了。

“小影，你别跟你哥闹了，吃饭吧，怎么这么大还不懂事啊？”

我一笑，道：

“乖，去吧，你妈叫你呢！”

表妹白了我一眼，道：

“胳膊肘往外拐……”

然后，她一股脑儿走了。我没有在意，这种小打小闹，在我们之间是太平常不过的事了。现在家里有人，我也不好太不像话了，也随着进了正屋。这时表哥也来了，他是舅妈喊来陪李继龙喝酒的，别管喜欢不喜欢，但是礼节还是要那么一回事的。

现在，正屋有六个人，二舅，媒人，表哥，我，表弟和李继龙。

开始的时候，李继龙这小子有点紧张，还算懂规矩，知礼数。可是，喝了酒杯酒之后，他似乎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先是我和他对饮了几杯，以表礼貌嘛，后来他要和表哥猜酒保，他这是自投罗网啊，表哥可是狡猾的狠，他能淘到便宜才怪呢。结果却还是出人意料，李继龙这家伙不知道是傻是弱智，还是怎么的，上去他就输了六杯，好家伙，脑子长屁股上了啊，50%的概率，一个也猜不对吗？运气也够差的了。我看出来了，这家伙不是运气差，是死心眼，一连猜了好几次一样的点数，而表哥早就看出来他这一点了，所以才敢一直拿下去，结果他就一直错下去，只是厉害。

六杯酒下肚，李继龙有点朦胧的意思了，自言自语道：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他不变点数啊？”

我在旁边，心里暗自好笑，忍不住开他玩笑道：

“他不变点数，你变不就得了吗？”

他好像如梦初醒一样，冲我笑笑，说：

“对啊，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呢……”

然后，他冲着表哥一笑，道：

“老哥，咱们再来三杯如何？我不服气你啊，刚才是我运气差了点……”

表哥一笑，说：

“好啊，既然你这么给老哥我面子，老哥哪有不从之理？只要你愿意，老哥今天奉陪到底……”

李继龙道：

“好，老哥果然痛快！”

上次的结果出人意料，这次的结果也出人意料。然而，如果按照他上次的表现，这次却也在情理之中了。三杯好酒，这家伙又输了三杯，省得让别人占了便宜，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这么多人看着他一个人喝酒也不好，表哥陪了他一个。

喝完酒，他却纳闷道：

“怪了，他怎么知道我会变点数呢？”

我在心里骂这家伙是弱智，都告诉别人了，还照着谱做，真是的！表哥看着我，偷偷地笑，眼里的光芒有些狡诈。

我故作友好地凑上去，拉着李继龙的手，道：

“兄弟啊，咱可是第一次相见吧？那老哥我也要给你喝几杯吧？”

说实话，就他那脏手，我本不想拉，但是为了表示亲近，还得去啦，不然怎么套到他喝酒呢？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我这手算得了什么，就用一回了，不过希望下不为例。

李继龙已经喝了不少了，吞吞吐吐，道：

“哥啊，你看我有点多了，是不是？多了……”

“多什么？你老弟什么喝多过？没有吧？这么一点酒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今天咱兄弟相会，高兴不是？高兴就多喝点，不醉不罢休！”

“老哥，我确实高了……”

“屁话！高了的人从来不说自己高，只有没高的人才这么说。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哥我啊？是不是？如果是，那我就不纠缠老弟你了……”

“老哥，你怎么这么说呢？老弟对老哥是崇敬有加，怎么有看不起之说呢？这话何来啊？”

“刚才你二话没有，就给我那老哥喝了那么多，现在我让你跟我和这几个破酒，你还推推拖拖，好不痛快，这分明是看不起我吗？不然，一瞬间的事，怎么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啊？看不起就算了，我自己喝……”

说完，我端起酒杯就要自个儿喝起来。李继龙那傻小子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激将，伸手给我拦下了，两眼等着我问：

“老哥，你说咱咋喝？今天老弟我舍命陪君子……”

“痛苦！痛快！这才是我的好老弟嘛，早这样，不就没有没完没了的嘴仗了吗？”

我和李继龙这小子又来了六个，结果是我喝了两个，他喝了四个。不是说我没有能够绝对赢他，是有点不忍心，如果那样，倒欺负他似的。

俗话说的好“愿赌服输”，赌输了，无话可说，只有认了。这几个在下肚，我估计李继龙也该有个七八成了。

（四）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打电话给李继龙，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是家里的电话。只听他说“知道”，“我没事”，“知道，我知道”……然后就挂了。

李继龙接完电话，若有所思一会，然后对着二舅傻笑，道：

“叔叔啊，你给我这手机，给你拍几张照片吧，很好玩的……叔叔，你笑笑，笑一下啊，笑一下好看……”

他小子也不看看二舅是什么表情，就一味地上去要拍照。吃着饭，在这样的场合做这样幼稚的事情，天真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可惜了李继龙一腔热血，二舅他就讨厌这个，说什么花里胡哨的，像什么东西。从他一开始有动作，二舅的脸色就不对劲，只是他视而不见，还笑嘻嘻的，自以为自己做的好不错一样，一意孤行。

二舅没等他拍就站起身来，话也没有一句就出去了。媒人跟着也站起来，拉着李继龙说了几句，跟着二舅出去了。好家伙，这是什么事？吃个饭搞得像什么一样。

舅妈端菜过来，不见二舅，就问怎么回事。我说了情况，她也跟着出去了，不知道这家伙热闹了。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都回来了，像没事的一样。这个我懂，表面风平浪静，内部却闹腾的厉害。

刚坐下，屁股还没有沾到椅子，媒人就暗示李继龙，道：

“继龙啊，还不给你叔敬酒啊？快给你叔敬酒啊！”

说李继龙傻，那是冤枉他，有时他的脑子转得还挺快的。媒人一说让他敬酒，他就笑脸迎着给二舅敬酒了。二舅就算怎么不高兴，这会儿也没有办法表现，毕竟人家是笑着给你敬酒，你还能说什么呢？俗话说“不打笑脸人”嘛，二舅也虚笑几声，把酒喝了。这一关，李继龙算马马虎虎过去了。

然而，还没有过几分钟，问题又来了。酒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舅妈说吃饭吧，酒就别再多喝了。

李继龙却说：

“阿姨，没事，没事……早着呢，早着呢……早来一瓶……”

你说这家伙……不知道是发酒疯，还是真的喝醉了，反正是不正常。这样一说，好像人家怕他喝人家的酒一样，似乎管不起他喝酒，或者喝穷了人家一样。如果真的不让他喝，还真的显得小气了一样。这个时侯，说出来这种话，简直是荒唐至极。

二舅站起来，就到里面拿出来三瓶五粮液，狠狠往桌子上一放。媒人慌忙过来劝解，左说右说，李继龙才解了风情，明白了怎么回事。舅妈把五粮液抱着，然后回厨房端菜，端馒头，端汤什么的去了。

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这话似乎还是有道理的。李继龙刚刚摆脱了一个危机，接着又是一个危机。

舅妈刚刚把一箩筐馒头放到桌子上，这家伙讨好，二话不说，自己拿了馒头筷子，一边大口吃馒头，一边筷子一夹，大口吃肉，好像全世界没有人一样，他一个人倒自由自在，比天皇老子还得意，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我在想，这家伙是因为路上折腾了一阵子，确实饿了，还是上辈子是饿死鬼转世的，见了吃的就忍不住呢？你想吃没有关系，至少应该征求一下长辈的意见吧？这里不是在家，也不是在餐馆，你总不能任着性子行事吧？可是，现在表现出来的情况，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我侧眼看李继龙大口大口地吃，弄得鼻子嘴巴都是油，两眼直盯着那两盘子肉，对于众人早就抛之脑后了吧。我再看二舅，脸都气青了，他向来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没想到今天这李继龙竟然如此不知历数，实在让他难以接受。大家看的都愣呆了，他一个倒潇洒自如，毫不在乎，不知道这脸皮何时这么厚，估计有城墙那么厚差不多。不过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傻逼，不知者不惧嘛。

但是，二舅却不干了，就要站起来往外走。表哥看出来事了，忙笑着说：

“叔，吃饭，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办也不迟，是不是？也不急于一时嘛。”

媒人也看出来了，跟着道：

“老哥，怎么啦？什么事这么急啊？不吃饭就要往外跑啊？吃了饭再说吧。”

这些旁敲侧击的话，看似无疑，实则有心。二舅虽然有气，可他是长辈，总不便就此发火吧。所以，他忍了忍没有吭声，故作不知道，就像没有那回事一样，你小子想吃，就吃去吧，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可惜的是，不合时宜的人，永远都是不知趣的。李继龙就是这样的蠢货，他吃饭一半，放下筷子，一脸笑嘻嘻的，问在座的各位道：

“厕所在哪？”

厕所？什么？厕所？这不是搞笑吗？一桌人正在吃饭，他要去厕所，去厕所没有什么不对的，人之常情嘛，可是你不该在众人吃饭的餐桌上提出这问题，而且那么大的声音，而且实在未来岳父家里，而且这个未来岳父还有点挑剔……从一千万个罗列理由，找不到一个利于他这种问话方式的。

第一遍的时候，我还以为听错了呢，看看其他人，还没等我看清楚怎么回去。李继龙又拉着我问：

“厕所在哪里？”

声音毫不逊色于刚才的那一次。我再看二舅的时候，他已经气得鼻青脸肿了，呼啦站起来，冲着李继龙骂一句“夜壶不是在你头上长着吗？还要厕所有什么用？”说完，二舅大步流星一般冲大门去了，看着势头，就是有九头牛，恐怕也拉不回来了。

这种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出了什么问题。媒人是何等聪明，见苗头不对，也跟着起来二舅出去来，但是这一回他没有把二舅拉回来。依我看，追没追上还是不好说呢，二舅在气头上，而且是屡次被激怒后的大爆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一个小小媒人又能奈何？我看见他回来的脸色就知道一二，况且是一个人回来的，不用问。他回来冲着李继龙狠狠地骂了声“你娘的……”下面的话又咽了下去，进厨房找舅妈谈话去了。至于谈什么，恐怕大家一清二楚，唯一糊涂的也只有李继龙了吧。

这饭吃的糊里糊涂，但我不会为此饿了肚子，吃好再说，李继龙更不会。

（五）

饭后，我们几个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李继龙也在。左看右看，怎么看，我都看李继龙的衣服有些不合身，以他的身材怎么会买这么胖的衣服呢？莫非……我在心里盘算着，不能够确定。于是，我到表妹身边，低低的耳语道：

“好妹妹，你看你未来老公的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表妹先是一愣，看了看李继龙，回来问我：

“你指的是什么啊？”

“你看他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是不是胖了许多啊？莫非……”

表妹是何等的聪明人，经我一点拨，心里立刻就明白了一二。她诡异地笑了笑，轻轻地对我说：

“咱们试探一下好吧？哥，你可要配合一下啊！”

我想看好戏，自然是满口答应。

表妹笑嘻嘻的走到李继龙旁边，上下打量，倒把李继龙看毛了。李继龙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哪里有什么不对呢，他自己也上下打量自己一番，但是终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看着他疑惑的眼神，让人哭笑不得。

李继龙看着表妹，睁大眼睛问：

“小影，怎么啦？你看什么啊？我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小影，你不是在故意戏弄李继龙吧？可不能看人家老实，你就欺负人家啊，不然的话，传出去了，多不好听啊！”

小影是明白人，自然不用我细说些什么。她侧目看着李继龙，故弄玄虚地说：

“我看着西服怎么有点不太合适啊？恩，这裤子好像也不太怎么样？还有这皮鞋……好像领带，衬衣……”

小影几乎通体说了个遍，好像李继龙的全身都没有了一处好的一样。我正为此感到有些尴尬，毕竟这样说人家是有点过分的意思。可是，不知道这李继龙是爽快啊，还是傻，他竟然自己把事儿自己全抖搂出来了，倒是省得别人再动手了。

他听到表妹那般说辞，非但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笑嘻嘻的，道：

“小影就是小影，观察入微，心细如发，这都看得出来啊？真是目光如炬……”

我在旁边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家伙拍马屁也太露骨了吧？拍就拍了吧，两个人之间怎么着都没关系，可是你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明目张胆的刻意取宠啊。只是，我侧目看到表妹倒是有几分欢笑的颜色。女人嘛，听到甜言蜜语，总是会失去理智的，就连聪明绝顶的女人都逃不过，又何况表妹呢？

我正要起身离开，只听李继龙继续说：

“实话实说吧，我今天穿的衣服都是我姐夫的，包括西装，皮鞋，领带……”

本以为会有一番尴尬的情景，现在看来都是我想的多余了。李继龙竟然毫不在乎地就说了实情，不知道他这一招用意如何，还是只是就这样，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表妹在旁边捧腹大笑，前俯后仰的。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只是有几分节制而已。然后，我故意打圆场道：

“继龙啊，你喝多了，逗小妹玩可以，但是可不要乱说啊，这么合身的衣服去哪里借啊？肯定你是在逗小妹玩吧？呵呵，兄弟真是幽默啊！”

李继龙正色道：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

我故意扶着他道：

“酒后之言不可信也！”

他却道：

“酒后吐真言啊，真言！”

这话搞得我都糊涂了。我在这里给他打圆场，他却自己搅了自己的形象，真的搞不懂其用意何在，我也是一头雾水了，可能真的是醉了吧。

（六）

过了没有多久，李继龙说要回去。毕竟冬天的日头落得也快，几杯茶的功夫，太阳就已经到了西山之顶。既然是他执意要走，也不便强留，但是他又醉意浓浓，舅妈就让我和表弟送他回家。

哪知这家伙还是个逞能的主儿，非要自个儿骑着摩托车回家。无奈之下，我和表弟只能骑着摩托车在后面跟着他，以免他出什么差错，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一上路，这主儿就像疯了一样，挂了四档，狠踩了油门，就像一道箭似的，就飞了出去。我和表弟不敢怠慢，只能紧追不舍。我在后面还喊着：

“继龙啊，你慢点，慢点啊，过年的路上人多车多，你慢点，不要出什么差池了，你醉了吧，悠着点……”

哪知这老兄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简直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任我怎样喊叫，他都不见回音，只是一往直前。无可奈何，我们只能一路尾随。

表弟在后面骂道：

“这是什么东西？不让送的话，就明说嘛，也不用把我们甩掉吧？怎么不一头钻到沟里去啊……”

我一边掌握方向，一边回答道：

“呵呵，话虽如此，可是事情还是要办的，游戏规则谁都要遵守的……”

说是迟，霎时快。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对面闪电一样奔来一辆大卡车。我在心里大叫大事不妙，不是我大事不妙，实在是李继龙大事不妙。这乡村的柏油路本来就不宽敞，现在他们相向而驰，速度如此之快，距离又不远了，只怕躲闪不及，就会撞到一块了。说来也纳闷，不知道这大卡车司机为何也如此速度，是喝了酒，受了气，抑或急事？或者是索命鬼催的呢？

我不敢怠慢，急踩了刹车，还没等我停下来，只见李继龙一个打转，直奔路边去了，这回还真让表弟说对了，他这要去沟里了啊。我心里一凉，心想估计他要交代了。

然而，这事情总是瞬息万变的，眼看他是往沟里去了，不巧的是前面有个草堆，他没有冲到沟里，便一头钻到草里去了。我和表弟慌忙过去看情况，却见李继龙慢慢从草堆里往外爬，我不知道该是笑好，还是哭好？一时间哭笑不得。应该说大难得免，应该笑一笑；只是刚才的那一幕还是一遍遍闪现在眼前，我实在有点想哭的冲动。

我上前扶起李继龙，问道：

“你没事吧？没事吧？”

李继龙苦笑道：

“没事，没事……我怎么能有事？是不是啊？虚惊一场而已，没事的……”

他虽如此说，我却看到他一脸的苦相，又看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这才看到他的裤子被路磨破了，露出血色模糊的膝盖。根据伤势判断，这可能没有伤到骨髓，但是受疼的皮外伤，却是在所难免了。

回头看的时候，那大卡车早已不见了踪影。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不知道那卡车停车了没有，一时间还真的恍惚了。可叹的是有些司机是野的，这就是中国的特殊国情吧，很多东西都是与众不同的。

我扶着李继龙走了几步，道：

“既然这样，那兄弟就不要再骑了，就让老兄我送你吧，坐在我后面，你的要我弟弟骑好了。我技术不好，还要暂时委屈兄弟你了啊，千万别见笑……”

李继龙苦笑不得道：

“兄弟你说笑了，说笑了……”

事到如今，李继龙就是再想怎么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只好乖乖的听我的话，上了我的车，表弟则跟在后面。一路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他一天的表现，我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有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种居心，所以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感觉事出蹊跷，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边缘乡村的路着实差劲，不论荒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人来修正的，也算属于几不管地带了吧。平时倒还好说，只要一下点雨水什么的，那才是麻烦，走路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更不必说其他的什么事了。

废话不说那么多，李继龙做了我的后面，有点让人感觉别扭，不是别的，倒是害怕他会吐我一身。不过，一路上他好像还挺克制的，并没有吐出来。到他们村的时候，李继龙就要下来，但是为了负责，我们总要送他到家的好，最后在他的要求下，送到了他家门口。只是，他进门之后，好像听到他妈训了他一顿，至于后来的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

（七）

这件事之后，表妹和李继龙之间的婚事自然告吹，不但是二舅不喜欢他，而且是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特别是表妹从开始到现在都不太乐意，现在她是欢喜的不得了。只是，我感觉有点蹊跷，以前李继龙也没有表现得那么差劲过，不知道那次是怎么啦？如果不是有意的，又怎么会如此呢？十之八九是有意的，可是又是为什么呢？这有点让我想不通。

这之后，表妹又见了几次面，都没有说成。

舅妈总是叹息说：

“人家都是养儿要发愁，没想到我这养女也要发愁，真是的，不知道哪辈子做了孽，欠你们的，处处都唱反调，真是冤家啊……”

这也不能怪她，这些天她为了表妹的事着实操心不少，人明显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这年头，养什么不费心呢？

让我奇怪的是，有一天表妹突然对我说：

“哥，我现在有点放不下李继龙，总是想起他……他说要和我一起私奔，你说我怎么办啊？”

我就奇怪了，当初那么讨厌他，现在怎么就……

我问道：

“当初你不是很讨厌他吗？分了不正合你意吗？怎么啦？反悔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心里乱乱的……”

“你知道，你爸是好面子的人，如果你真的和他私奔了，那你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再说了，他真的对你好吗？别幼稚了，丢下的东西，干嘛还要回头呢？”

我也知道也这样劝话一点用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样的劝话都是白费口舌。这种情况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人都有一种心理，总是幻想失去的或者没有得到的东西是多美的美好，留恋那些自己所没有的，羡慕别人；二是女孩子总是容易在男孩子的花言巧语面前变得弱智起来，只要说几句甜蜜的话，她们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像中了邪一样。至于除此之外的缘由，我暂时还没有想法。

后来听说李继龙找了一个非常有钱的女朋友，而且那女的已经怀孕了。这时我才明白，当时李继龙为什么表现出那个样子，他是故意失态，故意找茬的。人啊，总是有目的的，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例外。

听说这事后，表妹十分伤心，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她不喜欢李继龙，她也会伤心的，因为一个男人背叛了她，这说明她的魅力是有问题的，她对自己不再那么自信了。女人总是怀着不一样的角度去看世界，自己的角度。

再后来，听说李继龙失恋了，因为那女的家里不同意，结果那女的终于堕了胎，一走了之。

这一天，表妹似乎有点不知所以的兴奋。

对于这一点，我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只有揣测的原因，一是表妹有点幸灾乐祸，抛弃自己的人也被别人抛弃了，这本是就是一个笑话，一个间接地报仇，岂不大快人心？二是她对于李继龙还心存幻想，想想失去以后的不甘心，幻想得到的好，继而憧憬一种连自己也模糊不清的未来。

有人说，人是活在怀念和憧憬之中的。这一点我完全认同。

（八）

过了一段时间，本以为一切都该风平浪静了。

然而有一天，表妹犹豫着对我说：

“我要去看李继龙。”

我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但是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对李继龙死心，李继龙在她心里有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没有什么让她完全死心的理由，他们总会藕断丝连的。

我淡淡的说：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去看他？他为什么不回来看你呢？一个男人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女人跑到千里之外去看他呢？”

表妹说：

“他说他的手断了，他说他还爱我……”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一旦一个女人想去找一个男人，她会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来为自己的行动开脱。你可以去劝解，但是你不能够阻止她的行动，亦不能够改变她的观点，所能做的只是徒劳的口舌唾沫。女人是这样，男人也一样。在这一点人，人都是这样。在他们没有碰到南墙之前，他们都是不知道回头的。

于是，我笑着着说：

“可以啊，我知道你向我询问，只是想得到我的赞同，以便获得自我安慰。我的答案可以和你一样，不过你要看仔细点，千万不要被几句微不足道的甜言蜜语迷惑的雪亮的双眼，看清楚该看的一切，然后再作决定。”

表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太清楚，她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过了半个月的样子，表妹从遥远的地方打来电话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到李继龙所在的城市好几天了。

我依旧很平静地问道：

“小影啊，怎么样啊？在哪里还好吗？”

表妹却很平静，道：

“没有什么的，一切都还好。”

然而，从这平静的语气，我知道事情并不是如她所愿的那样，因为如果事情如她所愿，她现在绝不会平静成这样，早就该一股脑儿把一切都倒出来了。现在她一反常态，正是说明事情并不如意。

我轻问道：

“事情不如想象的完美吧？”

表妹笑道：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真的没有想到李继龙会是这样的人，真的想不到他会是这么一个大骗子……”

我有些疑惑，道：

“怎么样？说清楚，没有发生什么吧？”

表妹道：

“李继龙给我讲了他的情感史，想不到他竟然勾引了好多女人，而且在讲的时候还眉飞色舞，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样子，简直恶心死人！”

我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表妹道：

“我当时就告诉他了我和他玩完了，他还一脸困惑地问我为什么，真搞不懂他是真糊涂，还是故意装糊涂。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做这么些事儿，以后还得了啊。我直接告诉他就是因为他的这肚子花花肠子，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说他还自以为是能够骗到我呢，说如果早知道这样，就不告诉我这些了。现在想靠一双断手来博得我的同情，真是笑话，笑话，天大的笑话！我现在不仅没有丝毫同情他的意思，反而倒是极其鄙视，极其厌恶……”

我听得出表妹绝望之中还有一种无言的怨恨。这事儿也不能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就连我也感到十分惊讶。李继龙表面是一个十分老实忠厚的人，想不到他竟是这种外表老实，内心奸诈的狡猾之徒。我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眼光了，对于我所看到的一切不知是否该相信，我开始感到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我淡淡道：

“对于这种外面忠厚，内心奸诈的人，绝不能心软！小影，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算了，别再多想了，为这种人感慨一番都是多余的，更不必说是伤心了。你好好的就好，赶快回来吧。”

表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静静地应了几声，然后就挂了电话。然而我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平静的时候，她怎么能够这样平静呢？只恐怕现在的平静不是什么好事，越是平静，就越说明是有问题的。

幸运的是，过了几天，表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经历了这一番事，表妹好像长大了许多，却也少了许多童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悲。

（九）

我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事儿本也应该这样过去。如果这样过去，一切都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可以再多想多说的了。然而，事儿往往不是这么一帆风顺的。

过了好久的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我本不想接，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接了。

虽然很久没有听到李继龙的声音了，但是我一听就知道是他，不是因为我记忆力好，也不是因为我辨别能力强，实在是因为他那软绵绵的声音太有个性了，独一无二。

他竟然说他上次给表妹说的话都是故意气表妹的，并说只有这样，表妹才能死心塌地离开他……

我的心根本不在这件事上，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实在没有计较。后来我想问为什么，但是终究没有问。既然一切都已经这样了，我再做些没有意义的事儿岂不是多余吗？况且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知道，但是转念一想，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那么他说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挂掉电话，我外窗外一片朝阳照进窗来，暖暖的，总算让人感到几分惬意。我低头沉默的那一刻，听到外面鞭炮响了起来。

舅妈说要祭灶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又要祭灶了，看来又是一年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