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每当我消沉时便想起你,就像今夜。其实很奇怪,你身上没有任何的温暖,可是就是会想你,想得冷冰冰,清醒的寒冷。
辗转之后终于在话筒里听到你破碎而真实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呢?而你从未给过我电话的。你话语的阴暗潮湿快使我生青苔时会离开你,到处寻找光亮和温暖。嘻嘻哈哈过一段融化或熔化的生活之后又开始逃亡,你始终在我的心底不曾离开,固执地在那儿,一动不动,如你一贯的懒,你甚至不需费力牵根线,也能拉我回来。
没有办法,你的阴郁太重,多少阳光都不能使你灿烂。灿烂过于虚幻会将你灼伤。就这样挺好的,一切了然于心却沉默着。
还能在夜里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心境开始落幕,气氛渐阴沉。青春的日子就这么被我们轻易揉碎,再也拼不完整。在我的印象里你是属于夜的,跟惨白的月亮一样。我可以不动声色看透你的忧伤,无须多言,也无法强颜欢笑——那么清晰面对自己的痛苦我们都不是圣人。你知道我不敢也不愿跨过那段距离的。
忧郁终于碾磨成暗伤,月光下单纯贫血的女孩的脸,闪烁着残忍的痛快。而这痛快潜伏在身上酿成挥之不去的气味,是她不曾料到的。
月上柳梢了,一切会在此刻变得诗意,一层层的回忆是薄纱,隔着时间,一切有着无法挽回的美丽。
每个这样的夜晚都舍不得睡觉,可我不是夜猫子。时间到了自然就困觉,我一直是个乖宝宝。可我多舍不得夜在我做着白天的梦时偷偷溜走啊,它就像我的恋人一样让我沉静安详。镜子里一张妩媚的脸,谁能料到前一秒还是那样冷峻呢。湿发渐干,带出脸颊的两片红霞。夜晚令我如此美丽。我的美丽只属于夜。悄悄绽放,而后悄悄凋谢。花开的伤口依旧在那儿,留待日后慢慢欣赏慢慢吮吸,痛并快乐着。没人看见,夜也不过是天的伤口,掩盖得比我好。
我们说着话,不知道什么话,只是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奈而苍凉,一瞬间便流淌一地,湿了永远的脚步。
听,王菲在录音机里撒出一朵朵悲凉洒脱的花。我自投罗网,将颓废挥舞。我们凑着脑袋听收音机里的歌曲,然后将你记住的歌词与我记住的旋律配起来,没心没肺地在情人节里大唱《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好象我们永远在一起。有时笑着唱到“眼睛渴望眼睛的重逢”,两个人都模糊了,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其实我们都胆小而虚弱,只是试图为心脏的跳动找个伴奏,至少不会寂寞。
各奔东西六七年了,你没有恋爱,也是意料中的事,觉得你不属于这世间,你会爱怎样的男子怎样的男子会爱你呢?一想到这个就发现不了解你。神情呆滞,个性沉闷,言语细碎,声音轻柔,悲观厌世。也许你只是爱世间大多数的女子都爱的男子。谁知道呢。我了解你?我不了解你?我发现对谁都不了解,只了解自己,然后又发现连自己也不了解,别人口中的我是我吗,谁又了解谁呢。也罢,省了一份心,用来寻找。
找啊找,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深夜的街道,我们踩过一条条影子,不知前方是何方。两个影子,或者,一个人与一个影子,就这么盲目地走着,你还可以念书是的,而我一直旷课,到处跑到处逃。多少次,我们都觉得自杀是一个出口。可出去后再也回不来,终究缺少比活着多一点的勇气。有时你会陪我逃避自修,让人反锁在宿舍于黑暗中相伴,那种情景多形象啊,生活的生动写照。窗口大的夜色让我们的脸有时浓有时淡,有时沉重有时轻薄。被生值老师抓去拔草很高兴,唱着歌为涅槃的小草们送行,可是明天它们还会生生不息地下去,多年后我想到,那种执着我们都缺。残缺的洒脱。
在阴冷与阳光之间彷徨,在黑与红的边缘。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我们坐在石椅上,月光洒在脸上,闪耀着。在对方眼中我们看不到各自的未来。我是真的笨,而你是公认的聪明,一个大愚若智,一个大智若愚,竟会走到同一条路上彳亍这么久。
当然,所以,我们会分开。
可谁也不能将我和夜分开。我在白天拼命将所有工作做完,只为能够在夜晚在四堵墙内发呆。都想跳舞了,可地板太冰冷,不能亲密接触。夜,在吻着冰冷的空气,我要靠它保鲜,靠它将梦冰冻。天马行空,我心飞翔。有夜的纵容怕什么,可以唱歌可以跳舞怕什么,可以狂笑可以痛哭怕什么。呵,有什么分别,与谁相干。
在这些文字之后,我将在你的世界消失。你再次告诉我弄丢我的电话,我想我应该以你为句号与过去做个了断了,从此将自己陌生化,从此我找到我的座右铭:
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多事情,结局早已注定。
只要多翻开一页。
只要穿过夜。
在夜的怀抱里奔跑,感觉像飞,不知前方何方,不知脚下可有路,渐渐不知自己是否存在。向夜的心脏跑去。
有人说,一个人的影子就是他的灵魂。我笑嫣然,原来灵魂只是模糊的轮廓,永远是灰暗的。有光做证。
总要去找玫,跟着她到处跑。去男生宿舍,看她热情而细心地周旋;跟着送男生上车,看她哭;听她讲身边并不可笑的人事,跟着笑。不免怀疑她的同学可是我的同学。她跟生活水乳交融,我什么时候被拒之门外?我紧跟着她与这世界套近乎,可在她眼中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租了许多喜剧片没日没夜地看,傻呵呵的笑。怎么都离不开爱情?我要没有爱情的,柜台小姐奇怪得看了我许久,然后说,没有。
真顽固啊。
你说你相信一见钟情,我想你只是想抓住此时此刻,什么是永远呢。你也只有感觉可以相信。我们能够把握的只有心,最不能把握的却也是心。
告别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接过同学录签上大大的名字,占去一张,厚着脸皮笑,无视他们的抗议。
我要你无法忽略。
虽然,我并不知道钢笔与记忆谁的痕迹深。
从小学起,班级就一直重组,最多同窗两年,新旧面孔不停交替, 我不得不学会遗忘。这样也好,可以不停塑造自己的形象,连自己都忘掉。
他们说你真好,轻易地忘掉别人却不容易被人忘记。
好啊是的,忘得一干二净最后一无所有。
歌声响起,莫名落泪,人生若只如初见。
连眼皮也背叛,急切想得到另一半的依偎。君子有成人之美,闭目沉思,身子渐轻,夜的精灵携我而去。别让梦打扰我,好让我没有一丝杂念地与夜相处。
累了,沉入大海深处失去控制,悬浮漂浮,在尘埃之上。有一道光透进,听见声响,额头有温暖的触摸。
梦又从门缝挤进来,莫奈何。
梦里花又落,将白日情绪晕染。逃……心跳……寻找……赤身……躲……跌落。无尽。
可是瑜,我们都孤独而短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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