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哥扯了扯阿岩的衣角,说:喂!唱你呢!阿岩悄声道:还不是也唱你呢!樵哥瞪了他一眼:哈宝!我有了老婆,还唱?分明邀你——光棍汉嘞!
阿岩的脸一阵辣热,呼地红了。说:我,鸭公嗓,不行啊!
姑娘们烦了,扔过两首挖苦歌:
不会唱来不会还
手拿琵琶不会弹
枉你是个读书汉
只知吃饱睡草栏
不会山歌就莫来
快回家去打草鞋
同你老娘学会了
满头白发你再来
唱完,一阵呵嗬。阿岩像羊进了圈,不知所措。红着脸面呐呐半天:呃呃,我回去、编编草鞋——可是,我没有老娘呀!
哈哈哈……
姑娘们笑出了眼泪,前仰后倒。打自这以后,凡听到人门唱,阿岩就捂着耳朵绕道走。算怕了这些涎脸的姑娘们!
这事儿,能说我是岩石脑壳吗?他想。
樵哥得暴病归西后,三家邻居,只有阿岩是莽劳力。樵嫂里里外外揽活,又拖一个三岁的女孩山梅,简直累得喘不过气来。会在樵哥的惰情分,又看着樵嫂这可怜相,阿岩自然帮上一手:挑水、砍柴、犂耙田……所有重活都揽了下来。樵嫂呢?见阿岩外面忙,她就把两家的家务事都揽了下来。阿岩回刲家,饭菜孰了,脏衣破裤,已冼净补好……大忙季节,她还熬了米酒,要山梅送到隔壁家。
做得有心,说得有意。阿岩三十大几了,昔曰家贫,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姊妹,谁愿嫁绘他?今天,他的文化派上用场了——一自家的,承包別人的,一年产粮万把斤;承包桃花山,一年收入近两千佘元。曰子好过了,能不该找个帮手?有些人给甲子大娘敲边鼓:大娘呀,你怎不惊醒点?你隔壁两家巴粘着呢。何不当个月佬,撮合撮合呢?大娘只抿著嘴笑。其实,她找过桃花:桃花呀,你同隔壁的事,就那个好吧!何必让人街谈巷笑?桃花也只笑了笑。末了,加一句话:哼!他呀,是个岩石脑壳!
郍天傍晚,红霞漫天。桃花穿上一件青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背着竹篓,到桃花山旁打猪菜。约莫半个时辰,大娘找上阿岩的门:阿岩,快!桃花去打猪菜,这个时候还没有回來,你得去看看啊!阿岩一听,也急了:她上喐儿打呢?大娘说:听她说是到桃花山边。阿岩带上柴刀,笃笃地跨岀了门。
到山边看,四处无人影。正要回转,忽然路旁茅草丛里有喼隐的呻呤声:哎哟……
阿岩急着喊:嫂孑——嫂子——!
回答他的仍然是:哎哟——哎哟……
阿岩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哦!是桃花:嫂孑,你哪里疼呀?
桃花指著肚孑:这儿——这儿,快!快给我揉揉》哎哟……阿岩伸出手又缩回,焦急地跺著脚:嫂子,这,怎行?桃花伸出右手,说:那,就扶我回家。哎哟……
阿岩抓住桃花的手, 把她垃起来。桃花顺势呼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阿岩,放肆亲他的嘴。过了一会儿,她说:阿岩,我们两人在这里睡一会儿,以后两家合为一家吧!我真想和你在一起,到白头百岁……
阿岩的心卜卜直跳,他根夲沒有想到,也怕想。他听不少人说过,这种亊,惹不得嘞!惹了一回,就瘾上了。像吸大烟一样,吸一回,准想笫二回……他说:嫂子,不能这样,我对不起樵哥咧!
桃花又情意绵绵地说:樵哥他不在了,我俩在一块过吧!大伙都这么认了,你……
阿岩使劲掰开桃花的手: 樵哥在阴间会怪我的……嗨——!
桃花的脸被烧得通红,舔着干枯的嘴唇,松开手,長叹一声,扫兴地走了。
一路沉吟着,不觉到丁桃花滩。
桃花滩,确实是名实相符。班,桃树一片片;两岸,桃树一丛丛。时下,花事正浓。谷风吹来,落英瓣瓣。桃花河,正涨着桃花水。混浊的流水,厸深山里涌来,滑下这桃花滩,发出哗哗的声响。滩脚,旋水回环。那层层花瓣,也随旋水滚舞。
桃花寨前桃花滩
桃花时节鱼嘴馋
阿岩不禁吟起这句渔谚来。
哗啦——!一条红鲤,跃出水靣,做了个戏水翻。阿岩说:哦!我知道,你们等急罗!——来啦,岸上请!
他解开钓线,装上诱饵,垂下钓,一屁股坐在桃树的虬根上。
哦!这場桃花雨,下得多惬意呀!阿岩靣对奔涌的流水,思绪回到生产上。去年,雨水少,水像金银一桙干责。可是,自家仍产这么多粮食,收入这么多钱。看来,今年年成会更喜人嘞!想到这儿,他心里痒痒的。
布谷——布谷……
两只傕春鸟兴许在嬉戏,,拉垃扯扯地从他头上飞过。他心里那两缸醋似乎倾翻了,涌起一股酸味。刹时,他觉得身边伙乎缺少了什么。威觉刲空了了的。是呀,我缺少了什么呢?
哗啦——!又一条红鲤趺出水靣。阿岩的心绪才收了回来。一会儿,浮标动了动,接着猛地徃水里钻去。他用力一提,鱼上了钩,沉沉的。他竖着钓竿,任鱼垃、址。然后使劲一拉,把它垃上了岸。哎!怕有一两斤啵,挺沉的。
哎!看来,你还真的会玩滩啵!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桃花。阿岩瞥了瞥她,颤声说:你来做什么?
桃花说:哟!不来锝么?
阿岩把鱼入串,递给她:呶!等会儿用手板当锅,煎……我还钓它几条, 让你用手板煎个够!
桃花把鱼串插在桃根上, 向阿岩揶近一步。眼光不时瞅着对岸的那块茅草地。那里,刻有她那疯狂的记忆。她怯生生地问:真的要我用手板煎?
阿岩不亢不卑:中国人讲话算数!
桃花又问:搭不搭一瓶土茅台?
阿岩一夲正经:当然!
桃花叉挪近一步,脸颊快挨刭阿岩的下巴:这么说,你认啦?
阿岩顺手将她一搂,抱得紧紧地:我不知道认不认——我想过了,我富了,应帮你,应扶持山梅读书。这样,兴许樵哥才不怪我,对啵?
桃花在他的怀里蠕动着,连连说:正是,正是!你早该这样想、这样做嘞!
此时,浮标又沆了下去。阿岩急忙松开桃花。又一提。拉上来的,是一条土鲑鱼。桃花咯咯地笑着,
叉把它穿到串孑上。
哈哈!我的劳模,休闲有方呀!说话的是镇党委书记韩小波。阿岩说:嘿!韩书记,你怎的也来了?韩小波说:我交任务来啦——党委刚开完会,我就跑来啦。党委决定在桃花寨搞笫二个制种基地,由你当头,把关。
阿岩受宠若惊,睜大两眼说:我?能行?
韩小波哈哈一笑:我权衡了,非你莫属!你有过去搞试验田的底孑,有近两年的新套套,你行!当然,曰后你会更忙罗!怎办?刚才,甲子大娘都告诉我了。我决定给伱配个副手。
阿岩着急地问:配谁?
韩小波哈哈一笑:远在天边,近在身旁——就是她:桃花!
阿岩看了桃花一眼,自已脸上绯红起来。
桃花呢?心里乐得绽开了花,两颊也呼地飞上了红霞。她嗔着韩小波:哟!韩书记,你真爱开玩笑!人家瞧得起我这穷酸的老太婆啵?
韩小波转脸看着阿岩,扬了扬眉梢,说:阿岩,是这样的么?
阿岩却撇开话题,催着桃花:哎!你还愣着干嘛?把鱼拿回去用手板煎,也喊大娘过来帮忙,我要同韩书记碰上两杯咧!
说着,三人踏上了回归的路。
正午的太阳,暖融融的。桃花山上那对催春鸟,又送来一串叫声,像在歌唱:
布谷——布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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