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

每个星期三的例行生产会，总经理把暴露的生产问题和别人汇报的问题整理一番，培养起浩然之起，怒冲冲地走进会场，各科的科长各怀鬼胎，偷偷地看着经理的脸色，车间主任们向待宰的猪羊，磨磨蹭蹭地走进来。

总经理先把‘要害’科室轻描淡写地数落一顿，再把‘其他科室’批评一顿----活该，谁让他们‘死狲’，把奖金分给‘大家’点不就成了‘要害’科室？

总经理越说越来气，轮到各个车间主任倒霉了，把他们劈头盖脸，狂风骤雨一顿臭骂，任凭主任们久经风雨，顿时成了明日黄花。

接着分管行政的经理，管安全、管生产、管设备、管人事的各经理挨个发言，他们对科室比较客气，毕竟科室是名花有主，不是随便乱敲打的。他们把气都撒在车间主任头上，车间主任们好像破车子谁都可以随便敲打，无论言辞多么严厉都‘洽到其分’，经理们指导完革命该各科室革命了。

各科室早已跃跃欲试，谁训斥车间主任们越厉害谁越革命、对工作越负责。急不可待也得待，首先由财务科‘革命’，怒气冲冲的发言还是老套路，这个车间没及时结算这个，那个车间没及时结算那个，影响到全厂生产，生产值降低了多少多少。我就纳闷，一个临时工哪来的这么大权力？谁出差不给她‘捎东西’休想报销差旅费。我就是不给她‘捎’，她就是不给报销，经理批准都不行，不给报销拉到，我还没让谁制服过，到年底她就害怕了，不找我十趟八趟，不给说好的，我还就是不报销了。年年如此，狗改不了吃屎。

看她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大家都生气，她怎么不说说她脖子上那条可以栓狼狗的金链子的来路？怎么不吹嘘花生油吃不了倒进下水道？怎么不说车间不给她点好处不给结算？朋友说：“她下部挺好用，不信你去试试。”看来不错，既然不错我就不用去试试了。

财务科的娘们刚结束‘革命’，胸脯还在剧烈地起伏着，调度‘革命’了，他和胡说一样，车间这个没完成那个没完成。我们每次喝酒都窝囊他：“你不按计划乱向车间插活，冲击了车间的正常生产计划，在会上还和狗一样乱咬，还有人味吗？你插的活捞多少好处？”“这是我的职责，冲乱了生产计划也是车间的责任。”强权面前没真事了。

各科室都义正言辞的责难车间主任们，好像主任们都罪大恶极、十恶不赦马上就可以拉出去枪毙。

只有我们技术部门和安全部门没有发言了，我历来讨厌落井下石，真有事也是会后个别处理。安全科的科长是刚从车间主任提上来的，安全科‘熊’车间主任最有资格，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当车间主任的时候，早晨沏上茶没空喝，，进了车间就像腚里插上火箭，不停地跑，一天至少跑八十里，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工人下了班我才有空喝早晨的茶，这是革命吧？这是真正的革命，可是，开会我就挨‘熊’。

“现在我当科长了，我不会当，到各科室参观学习几天。科长们都是一杯茶一棵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剩下半天瞎扯淡，这是干什么？这是混革命，混革命的唯一正事是‘熊’干革命的，现在就是混革命的‘熊’干革命的。”

大家都尴尬了，没宣布散会，都灰溜溜地溜走了。

星期五早晨，他神色黯然地对我说：“兄弟，我走了，平调，还是车间主任。”我无奈的说：“对不起，我没帮上你。真理先行一步便是翏误，‘混革命的熊干革命的’由来已久，都不敢正视而已，现在已成痼疾。你去的单位加上你才五个人，还有两个不上班的，那两个上班的也是给斗败的，和你一样。你去了和他们搞好团结，权力大小无所谓顺心就好。”

“好，兄弟，我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他‘革命’了二十多年的车间，走了。

我真难受，没办法，现实就这德行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