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瑟瑟发抖，像受过惊吓的小鼠

睁大惊恐的眼球，偷偷躲在墙角，

逃避野猫那尖尖的爪一样逃避

命运给我直送的各种不公和责难。

向无数迷惘的灯鹅一般，我就

这样扑向命运给我设定的长明灯，

坚决而又无奈。像一个奄奄一息的

可怜的老乞丐婆一样，拼命护着

自己手中的最后一枚硬币，我

就这样和命运争取最后的自尊，

不愿让命运把它们消失殆尽。

我瑟瑟发抖，只是想让一切

变故变得理所当然，包括我在

学业上无望的挣扎，在二零零一年

秋天，靠金钱和自己的自尊换取

继续学业的机会，只是想让它们

给我最后活下去的资本和理由。

该怎么写下我的羞愧，不遗余力，

且不再伤害我那伤痕累累的心；

该怎么写下我的愤怒和不甘，

且可以平息我心中的怒火和悔恨，

可以让我逃避站在我面前的老人，

脚步蹒跚的老人心中那一声绝望的叹息？

当我伫行于这由单调的黑与白为底色

组成的忧伤的世界，当我伫行于

这由绝望和希望交织的世界末日，

即使在这荒凉而又恐怖的小路上，

我想我也应该从心中数落自己仅

有的良知，然后认真去爱或其它。

慵懒而又高贵的雨丝，为什么你

会来到这个世界，像野狗扑向食

物那样迫不及待？宽广而有深厚

的天恩为什么也承载不了你那渺

小而又伟大的梦想，让你屈身降

临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看看人间

的冷暖和我心中久违的黑暗。何必

学那高贵而又雍容的猫咪，何必在

屋檐和槁木上弹奏单调的音乐，勾

慑我那受伤的魂灵。大可不必！

像一个漫不经心而又雍容大方的

贵妇人慵懒地伸展自己的体肢，

在那镶满钻石、珍珠和象牙的床榻上，

你就这么恣意伸展自己，随心所欲。

可可恶的小畜生，你却不知，

你只是笨拙地模仿监狱浅浅的形状，

囚禁在这陷入麻木而又悲哀的世界，

困顿而又无知，呆滞而又可怜。

像破碎的木偶，像迷惘的蛆虫，

无知而又贪婪，把那幸福个个埋葬。

我啊，被命运加上单调而又重复的

发条，永不能停止，备受煎熬。

像无数个单调而又俗不可待的故事

一样，我就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

开始我那悲惨而又可怜的主题。

可怜啊，可怜！我像一个失去理智

的泼妇一样哭泣，拍打脚趾，

乱扯头发，只是想让那单调的“啊”

或“嗷嗷”表达愤怒和悲哀的主题。

（原谅我，如果你是一个理智的读者。

不要笑话我的重复，用单调而又重复

的词汇表达我这俗得让人发慌的主题。

如果你，高贵而又虚伪的读者，有朝一日

也被命运如此摧残，我想你也会和我一样，

像缩在墙角蓬头垢面的疯乞丐婆一样，嘴里

重复着“一”“二”“三”手拍打着单调的拍子

数落我的悲哀——甚至不如我这么理智

——因为命运是魔鬼，他只想用强大的力量推你，

用无数的失意打击你，不会给你任何安慰。）

多么幼稚且不切实际，玛琪！你早已过了

每天梦见骑着小白鹅读着安徒生的童话

打发时光的年龄！多么傻，多么多么傻！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它可以让你回到

从前，可以挽回你以前的尊严，可以

让你不再跟在那个你叫”父亲“的人

后面在大雨中奔走，只是想让你继续

上高中，只是想继续用无知点缀你

的心灵和未知充满变数的高中时光？

可笑，可悲！——可你不这么做

又有什么能耐，什么能耐！不要忘记，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生存，你必须

要像那些无知的小麻瓜一样，不断踩着

分数的阶梯往上爬，用你那可怜且毫无

意义的分数衬托和装饰你的无知，

用那虚幻而又不切实际的分数一步

一步往社会的最高层往上爬，像

他们一样开启人类罪恶的另一扇大门，

进入由欲和权掌控的世界，进入由

贪婪、无知、罪恶、虚伪、背叛和堕落

穿着华丽的外衣点缀着的琉璃世界，

不可一世而又遥不可及的幻想主宰的世界。

我在这古老而又布满苔藓的台阶拾级而上，

仰起头却看见天空那张残破而又麻木的脸

——无动于衷的悲哀又像蛆虫一样从我心

灵深处蠕动，于是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

呵，那个魔鬼又在摧残我、折磨我、

打击我！我从一个洞走出从另一个洞入，

就像我从命运设定的一个圈套中走出，

另一个圈套入。当我穿过无数的弯道走

到那个贪婪而又矮小满嘴黄牙的人

的办公室，当父亲为他点上致送

黑色死亡的物什，那个自称是我老师

的人就开始向父亲吐送让人窒息的言语，

让那个可怜的老人再为我规划另一张

蓝图，一张虚幻的蓝图，像由残星

和镰刀组成的诡秘图案的蓝图。

“相信我，如果你还认为我说的正确，

可以慰藉你被你那不争气的儿子打击

的伤痕累累的心。相信我，这只是

一种偶然，抑或是命运给你儿子开的

一个让人忧伤的玩笑！千真万确，

你儿子聪明好学，学习成绩不差，

只是他并没有得到他自己的酬劳而已。

他不能只在重复的地方听老师反复

而又无聊的絮叨。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

那个自称是我老师的人在那可怜的

老人面前如此诉说，用他那致命的

声调诉说，声情并茂，合情合理。

老人听了，长叹一声，抖着手拿

出象征他所有财富的物什，放到那个

贪婪的人桌子上。那个人眼睛亮了下，

又假意推辞了一番，然后拿着那些

象征他非凡的外交手段换来的物什

笑盈盈地锁上门，带着我们去那个

我不知走了多少次的办公室，然后

俯身签字，然后拍我父亲的肩膀，

高兴地打招呼，叫他——可怜的人

“老兄”，然后送我们出门。

就这样，经过多少次的决议和命运

多少次艰难的抉择，我最终没有去

“一班”，也没有去“三班”，更

没有去“四班”，而是去了“二班”。

就这样，命运把我推向了他，亦如

命运把他推向了他。我和他——

那个我朝思暮想地人儿，我们就像

两颗棋子，就这样经过命运和生活

的对弈后碰撞在一起，彼此懵懂的

磕磕碰碰，然后再次各奔东西。

我和他漫步在滚滚红尘里，渴望得

到他，最后只能走着各自的轨迹

忽遇忽离。­我进他退，我退他进，

爱情到头来竟成了一种算计。­

我和你的爱是一场看不见的对弈，­

只是还没有开始，输赢早已明晰。­

我们在世俗的经纬里懵懂穿行，­谁对

谁错无法谈起亦无从算计。­我和他的

爱是一场看不见的对弈，­只是这场

游戏到最后已没有对错和是非。­我们在

横竖的格局里无望地穿行，­寸步难行的

黑白世界早开始算计我们爱情的盈亏。­

我送那可怜的老人出来，他依旧耷拉

着脑袋沉默着接过我手中的袋子。他

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哭着和他亦步亦趋。

他转头，摸我的头，叫我“回去！”。

我依旧沉默，不敢再叫他一声“父亲”

，亦不敢叫他“珍重！注意身体！”

我对他的沉默、我对他的爱，亦如

我的鞋子在水坑里溅起的水花，虽

可以窜得很高，但最终还是要落下去，

只是弄湿了裤子而已。我的梦想，

亦如那泥淖里溅起的水花，不再纯洁，

而是沾满了铜臭和权欲，亦沾满了

老人辛苦的呐喊和浓浓的汗滴。

天上沥沥的雨丝和着脚下泥泞的小路，

我就在这满是雨水的季节里哭泣，

也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他——我想了

两年多的人儿。他的笑容渐渐替我

赶走了雨天的阴霾，也赶走了我的

阴郁。只是，他的出现就如水中的

月亮，是遥不可及的幻影，他的出现

只会夸大我的痛苦和寂寞，亦如

放大镜放大了小字体的渺小。他和

他，两个“他”就在我的眼中快乐的

短暂的停留后都消失了，无影无踪。

他不肯为我停留，他亦是。都是我爱

的人，我的亲人和爱人，为什么我

得到你们是这么艰难！我就在这沥沥

的雨里伫立着，眼中思想中到处是

他们的影子。沥沥的细雨，它们，

这些杂乱的雨滴并没有放过我，而是

把我带到了两年前，也是一个沥沥的

雨天。啊，我的一九九九，我又回来了！

原来，一切都没过去啊！都回来了啊！

只是，我怎么可以再次面对这些？！累！

玛琪

2010年7月1号·于延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