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性的觉醒主要体现在主体的独立性和主体意识的觉醒两个方面。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作为一个主体存在的人,主体意识的觉醒才意味着人之所以为人的意义,或者说主体才能认识到自身存在的意义,以及自身的诉求。而主体自身的种种诉求则是推动主体持续不断地追求的内在的持久的动力源泉之所在。
在这里,首先要谈的一个问题是主体意识怎么样才能觉醒,才能认识自己呢?也就是说主体怎么才能发现自我,发现自身的内在的诉求呢?
个体的主体意识的觉醒需要一个过程,更需要相应的刺激条件。从总体上而言,个体主体意识的觉醒多数是源于挫折,在挫折中被唤醒。说的更为具体一些,这种挫折也只是一种环境,一种条件,一种刺激存在,更是一种客观存在的困惑。不论这种挫折是现实世界层面的客观存在,还是精神层面的自我反思,它都表现为一种困惑。或对于自身的种种的反思和深入思考,从而不断地认识自己,存在的,或不存在的,客观的,或精神的;或对于外部世界的种种的思考和不断的解读,从而不断地透过世界的种种表象来认识世界表象之下所掩饰的本质性的东西;抑或通过不断地联想和勾连,主体有意识地认识到自己和外部世界的种种的关联,包括自己的存在的意义,自己的存在的定位,自己的存在的追求和价值,等等问题。当主体不断认识到这些的时候,他便会在不自觉中增强自己的自我存在的主体意识,并不断认识到这种存在的种种诉求,从而定位自己的存在,并主动去追求和实现这种价值层面的定义。这可以说就是主体自我意识的复苏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外部世界有意识的提供的刺激条件将是这一过程迟缓和加速的关键。也就是说,如果外部能够提供有利于主体自身意识复苏所需要的引发主体主动思索的刺激条件,那么主体的自我意识的复苏相对而言就会加速完成,反之亦然。因此,在主体自我意识的苏醒的过程中,外部的有效的刺激性的条件将是关键性的,它为主体本身提供其适度的相对困惑感,提供思索的线索和推动主体不断思索的相对动力,从而实现主体自我意识的加速苏醒。
当然,这种引起主体困惑的挫折性的刺激条件是多样的。它可以源于直接经验,也可以源于间接经验;它可以是一种至于自身的直接体验,也可以至于其他个体的间接感受。例如,一个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完全缺乏饥饿感,也就是说他对于饥饿没有什么概念和更深入的认识。如果他没有相应的经验,当他面对“饥饿”一词,他便不知道“饥饿”和“温饱”、“寒冷”、“美丑”等等之类的词有什么异同,他便不能够有所区别,更是无从说起它们之间的种种关联,甚至不同之处。这就是说他没有相应的经验,也就没有相应的概念,没有相应的刺激,没有相应的困惑,因而也就没有相应的意识和认识。从这一点上讲,一个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不知道珍惜粮食,没有饥饿的危机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如果想让这么一个孩子获得饥饿感的概念,让他知道粮食的珍贵,懂得危机的存在,那么首先便要他获得相应的体验,也即获得相应的经验,可以是直接的,也可以是间接的,可以说自己的,也可以是别人的,关键是相对应度和它与主体之间的互动。在这里,获得这种经验的基本方式至少有这么两种,一种最为直接,最为有效,最为基本的方式就是让他挨饿。当主体面对饥饿的威胁和折磨的时候,却没有获得相应的食物,这两者之间就会产生一种不可跨越的困惑感,这就会引起主体的思索和反省,他会将这种感觉铭记于心。这样,主体自然就获得了关于饥饿的最直接的体验,也会获得相应的概念,认识到事物的本质,获得主体自我意识的苏醒。第二种方式,自然就是通过他人的经历或者相关的第三者的相应的变现来告诉主体关于饥饿的种种。例如,在上例中,可以让主体去见识一下受苦受饿的人们的种种情景,并告诉他这就是饥饿,这就是饥饿的种种。当然,也可以让主体读相关的资料,听相关当事人的讲述,或者通过不同的渠道将相应的信息传达给他,让他懂得关于饥饿的种种表象,甚至本质。但是,在这一点上,主体获得的体验和感受的深刻程度可能和第一种方式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上面讲到个体的主体意识的觉醒需要一个过程,更需要相应的刺激条件。从总体上而言,个体主体意识的觉醒多数是源于挫折,在挫折中被唤醒。说的更为具体一些,这种挫折也只是一种环境,一种条件,一种刺激存在,更是一种客观存在的困惑。不论这种挫折是现实世界层面的客观存在,还是精神层面的自我反思,它都表现为一种困惑。这就是说,个体必须自己去面对这些困惑,个体必须在面对这些困惑的时候不断地思考,不断地寻求解决的办法,不断地对外界和自身反省,通过反省的内容来反馈于事件本身,并解除心中的困惑,认清问题的本质,最终参透自身的意义,而不是为了事件本身而做出努力,也不是为了解答困惑本身而解答困惑。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点是必须强调的,那就是个体的独立性。独立性保证了个体自身的存在不依赖于相关条件,保证了个体自身的思考不受外界相关因素的干扰,保证了个体自身独立地解决问题,获得答案的探索过程的纯洁性。因为能力不够充分的个体,特别是青少年,对于外界,更确切地说是对于成人,他们有一种依赖心理。如果这种心理得到不断地强化,那么这种心理强化的过程也是个体自身独立探索和思考问题的主动性不断弱化的过程。当个体完全具有了依赖心理的时候,个体的主动性和独立性将会完全丧失,个体的主体意识也会在这一过程中泯灭殆尽。当个体的主体意识永远不被唤醒的时候,再来谈主体的自觉性和主动性,再来谈主体的自我意识等问题,都将是毫无意义的。
在这里,可以把典型的中国的家庭教育作为一个例子来加以分析。在中国的典型的家庭教育观念里始终强调一点,那就是一切都为了孩子“好”,把一切为孩子做“好”。俗语也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孩子”。所以,中国的家长们可以把所有的爱都给孩子,自己可以一无所有,自己多么委屈都可以忍受,只要孩子能够好好地成长。在环境极为不好的时候,这种教育方式可能是极为有效的,因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很好地刺激孩子那微薄的自尊心,刺激他不断地积极进去的决心,“逼”着他一步步向前,从而取得成功。俗语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有这方面的意味吧。他们看惯了父辈的艰辛付出,从而坚定了他们一往直前的勇气。当然,这其中重要的一点是独立性。穷人是没有时间照顾好自己的孩子的,他们要忙着挣钱养家糊口。当然,孩子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堕落挥霍,他们也要渐渐地帮着父辈担起力所能及的担子。这就意味着独立性,而独立性是主体意识觉醒的先觉条件。因为独立性,意味着他们成为自己的主体,而主体性是存在主义的第一原则,认为“人除了他自己创造的那样以外,什么也不是。”这就是主体性原则,即人是他自己创造的结果,而不是外界或他人决定的结果。
当个体开始独立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开始自身承担起生活的担子,自己要独立地思考关于人生和世界的种种问题,自己要面对种种困惑。为此,他们要不断地去寻求答案,而寻求答案的过程就是主体意识渐渐觉醒的过程。当他们面对人世的冷暖,看遍了尘世的辛酸;当他们体会了父辈的艰辛,为父辈而内心隐隐作痛;当他们内心不断地掀起越来越大的浪涛,这些浪涛不断地撞击他们脆弱的心灵;当他们对此反复挣扎,不断地求索,他们正在一步步地找到他们所要的答案。这有点像求佛的味道,没有走过这条路的人永远不可能参透佛法的精妙,也悟不到佛的真谛,达不到佛的境界。同样,没有经过独立地生活和思考的人,也不可能有自我主体意识的觉醒。
然而,当前中国的典型的家庭教育的问题就出在这里。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社会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很少存在多年以前所定义的“穷人”了,人们早已经开始奔小康了。现实条件变了,而很多人的思想却没有及时地变更过来。于是,在这种现实背景下,他们依然谈论一切都为了孩子“好”,把一切为孩子做“好”,似乎就有点过犹不及的味道了,就有些溺爱的味道了。不幸的是,现实确实证明了这一问题的存在,而且具有相当的根深蒂固性。看看当今的家长和孩子们的表现就知道一二了。以前我们谈论教育时,习惯于说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现在这一切都已不一样了,现在的家长们在孩子还没有出娘胎的的时候就已经教育了,或者说还没有进娘胎的时候就已经考量很久了。所以有胎教,幼教之类的十分盛行。没有人否认教育对于一个孩子成长的重要性,但关键是带着怎样的目的和眼光来进行教育,以及怎么样实施这个教育则是核心的问题了。可以说,也没有人可以否认现在的早教不是为了孩子未来的分数之类的做准备,不是为了教育而教育,而是为了成长而教育。如果教育的目的错了,教育的方向错了,那么教育还有什么意义呢?就像一个人去一个地方,方向反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当然你可以绕地球一周之后依然可以到达,但是一个人绕了地球一周之后会怎么样呢?是被毁了,还是自己崩溃了,恐怕就不好说了。现在教育的问题从一开始就存在了。家长们为了孩子能够在未来取得比同等孩子更多的优势,不断地加大教育的筹码,不断地增加孩子的任务,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来作一场赌博。于是乎,孩子们在家长们的任务中日如一日地重复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枯燥乏味而又极其无聊的事情,面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而不知所措,面对自己的一切也早已失去了探索的精力和所需的时间,并开始陷入不厌其烦的逆反和不断深入的麻木。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会有一些意外的孩子能够适应这样的环境和生活,毕竟生物的适应性还是相当强的,更何况是人呢?这些孩子忍受了这么苦难的生活和近乎折磨的学习,最后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进入相当不错的大学进一步深造。但是,在他们进一步深造的同时,他们却发现顿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是不知所措。他们开始迷失了自己,面对未来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每天该做些什么,就算最为简单的事也不知道如何开始。为什么会这样呢?试想一个孩子,从一开始都是在别人的指导下生活学习,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他怎么会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呢?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按照别人预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来一步步地执行。从出生一直到高中,他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事情,或者说很少,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计划的一部分,他在这种固定的计划中变得程序化,机械化,变得习惯化,简单化,渐渐地养成这么一种被控制的惯习。到了有一天,突然没有人再为他计划一切了,再没有人为他设定让他按部就班执行的程序了,他发现他从来都没有自己的东西,甚至一点点想法也少得可怜,他该是多么地不知道所错,该是多么地茫然,多么地无助,多么地迷失!讲到这里,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中国的大学生都是那么地迷茫和无所事事了。有很多流行的感慨说“大学就是把一个勤快的学生变成一个懒汉的过程”,“大学就是堕落的地方”……诸如此类的话可能说的让人心寒,不幸的是这些话都言中了。大学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就是恋爱盛行,同居流行,游戏风行,娱乐至上的无为之地。难道都是大学的错吗?显然问题的本源不在于此,这只是问题的表象而已。真正让中国的大学生变成这样的原因在他们孩提时代的时候就已经播下了种子,大学的表现只不过是他们积累多年爆发的结果而已。而他们的病结在于他们在整个生活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发现过自我,主体意识从来都没有觉醒过。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为什么而存在,而不知道和从何从,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和我们家庭的教育观念和教育方式没有关系吗?难道我们的家庭和学校就没有责任吗?
当然,这并不是说富裕的物质条件是不好的,只是,要看怎么利用。如果我们能够利用这些有利的条件来为孩子的成长创造真正有利的条件,而不是仅仅所谓的“为他们好”,或许我们的教育才有救,我们的孩子才有救,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
需要说明的是,从很大程度上讲,成长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成长的过程是艰难的,有时是煎熬和折磨的。作为主体的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不但要摆脱对于某些物的依赖,而且来摆脱对于某些人的依赖,不但要在物质上摆脱依赖,而且要在精神上摆脱依赖,他要获得毫无保留的完全的自主和独立,他就要从根本上摆脱各种依赖,摆脱依赖心理,获得人格和思想的独立性,获得在主体意义上的自我认识。而在这一过程中,主体面对外在世界和自身都会产生这样或那样不同程度的困惑。在外在世界层面上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宏观社会方面的种种现实和流行的思想观念的思考和疑惑,有时甚至是怀疑和抵触情绪。二是中观层面的学校环境的影响,学校作为相对独立于社会的小环境,其与社会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例如在传播很多思想观念的时候,学校可能是相对纯洁的,老师教的也是正统的。三是微观层面上的家庭和学生人际圈的影响,这是相对较小的圈子,而且在交往的过程中,主体很容易受到其重要的影响,不论是思想观念,还是实践行为上,都是如此。然而,有一个突出的问题是,这几个层面对于同一问题、同一事件的思想观念和实践行为未必是一致的,有时甚至是相悖的、矛盾的。面对这些不和谐的问题,主体在很多时候都会陷入相当的困惑和不解之中,他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本来都是很正确的,放到一起却是相互矛盾的,甚至相对立的。这些矛盾和对立性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主体自身的本我、自我和超我的相互斗争,以及主体对于现实和理想之间差距的反思、对于理论和现实差别的不解和对于想象的世界和实际的世界形成的反差的失落。而这种困惑性正是不断地考验主体自我意识和自我定位的关键所在,主体通过实践活动和自我思考,对于这些问题不断地寻求解答,解答问题的过程也是主体不断深入地获得对于外在世界和自身人知的过程,也是主体意识不断觉醒的过程。这一主体性的飞跃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有一个过程性的,是动态的复杂整体。
因而,主体对于自身和外在世界的认知都是一个漫长的、不断深入的反复的动态过程,这是主体不断成长的艰难的过程的一部分。主体对于自身和外在世界的认知是一个从表象到本质的过程,是一个从单一层面到全面认知的过程,即从一维视角到多维视角的过程,从线性认知到立体认知的过程,也是一个从感性认知到理性思考的过程,是一个从主观判断到客观判断的过程,是一个不断地从物质层面存在的认知到精神实质的认知的过程。因此,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需要作为认知的主体的人不断地克服重重困难,不断地解开一个又一个谜团和困惑,从而获得不断地进步,不断地实现认知上的飞跃,实现主体意识的觉醒,获得主体自身的解放。当主体意识得以觉醒,主体自身得以解放,主体认知得以提高,主体的实践活动便获得了自主性、能动性和创造性的基础,从而为主体更好地参与实践活动,更有效地进行实践活动,更好地提升自己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在此基础上,主体将意识到他是什么,并开始对完全依赖于他自己的存在承担完全的责任,获得主体自我完全的独立性,实现主体意识的觉醒,即主体性的觉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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