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洞村(苍梧村落走笔之二十)
梧州市内有古八景,其中一景叫“金牛晚渡”。相传鸳鸯河上有一渡口,一个艄公孤独谋生,心地良善,却生计艰难。一天晚上有位老者赶条青牛过渡,渡毕,不但不给船资,还拍拍牛屁股让它拉了一泡牛粪在船板上,扬长而去。艄公也不埋怨,默默把牛粪扫落河。不料没扫干净的牛粪变成了亮闪闪的金子,艄公悔之莫及。
故事原来到此就结束了,它告诉人们,人生在世,得多得少,冥冥中自有天定。但我访问祝洞村之后,偶然听到这“金牛晚渡”还有后续的故事:
不知艄公心有不甘,还是有意道谢,他沿地面上的牛蹄印追去。追五十多里,到了一条山谷。见最后一个牛蹄印很大,大如盘。蹄印之后有座山,形似牛背。艄公没了方向,心想说不定仙牛已化为一座山了,只得作罢。这山,如今叫金牛山。
后来,有一户人家到此居住,他姓祝,把这里称之为祝洞。至于这户人家是不是那个艄公,就没人知晓了。再后来,又有很多外人来居住,渐渐成村,便叫祝洞村。经过三四百年,姓祝的人家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了。但祝洞村的人,却永远记住第一个来这里居住的人姓祝,就象永远记住金牛晚渡的后续故事一样。
祝洞村属旺甫镇,和许多村一样,也在一条山谷里。在镇北面十公里处,离开二级路向西北方向走。二十公里长的谷内有诸多村落,新建的村级公路,走到末端才是祝洞村。虽然没有公交车,但村里有人买了小面包车用于搭客,往返旺甫镇与祝洞村之间,也十分方便。有谷就有小河,祝洞村那条小河之美,在于竹林婆娑。竹林下常见人家小桥,白鸭泛波,一片宁谧景象。
我认识一个青年画家,也姓李。我知道他是祝洞村人。画家在外面的名头还算不上响亮,而在祝洞村,却几乎家喻户晓。我随意向一个女孩打听,她说:“哦,是李家四叔呀,你沿这条小路再走两里,有个叫铁冲的地方,他家就在那了。”
铁冲是一个小山窝,约莫三四十户人家。我因为是闲逛,去前并没有和画家打招呼,免得他专门张罗。但铁冲的人听说我是画家的朋友,却替他张罗了,十分热情地相邀进屋吃茶留饭。我在一户人家里吃粥,惊叹他的米好。主人说:“祝洞村米好,可比思委米。”思委米我是吃过的,但为什么不像思委米那样做成品牌呢?他指指山谷下的田说:“那么小的水田,能种多少米啊?”我哑然失笑,与思委盘地的开阔,的确没法比。祝洞村的生计,靠的是竹木山林和其它副业。
我对漫天飞舞的燕子十分有兴趣,怎么这里燕子如此之多。有人对我说,这里不但燕子多,而且喜欢到人家屋里筑巢。果然在李画家堂侄的新屋里,大厅的楼底墙角,就有一巢燕子,吱吱喳喳地叫,时而探头探脑,时而飞出飞入。一看就令人开心。
主人说,这窝燕子原来是旧屋的,重建时,以为它们不再来了。但刚入伙不久,这燕子就迫不及待地在新屋筑巢。从旧屋到新屋,十多年了,冬去春回,不知换了多少代。我故意出难题:“你怎么知道这窝燕子就是旧屋的?”主人说:“呵呵,感觉吧,反正看着亲切。”
我不由得想起宋词:“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大诗人晏殊写的燕子,看来不是他自己家里的,不然怎会写得如此悲戚。农人家有燕子,无论双飞单飞,都是喜欢,都是亲切,那能想去燕双飞而人独处的凄凉。
主人在燕子窝的下面,专门设一个承台,上面铺厚纸皮,这样燕子拉下的粪便,就储在一起了,过三两天清理一次。我很羡慕这人家与燕子和谐相处,三十年前我家里也有燕窝,后来城市改造了,燕子一去就不复归了。原来城乡的分别,燕子也有知觉。
近一两年我走访过的苍梧村落,不下三四十个,但在农人家厅堂里看到燕子巢的,唯祝洞村而已。祝洞村,青牛已作大山去,燕子却入人家住,真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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