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陕西，第一印象最深的两样东西就是：灰和树。

咸阳的灰很大，常常让我觉得喘不上气来，一觉醒来肯定要拼命的洗脸，不然就会感觉脸上油腻腻的一层，非常的不舒服。但是于这种恶劣的空气环境相对应的竟然是这里的绿化特别的好，可能是这里的居民更明白树木的重要性，但是让人无语的是，哪怕这里满眼都是绿色，竟然不能让这里的空气变得纯净一些，甚至这里的树木都都算不上是青翠的，反而灰突突的，特别的让人不舒服。

尽管空气环境如此恶劣，陕西还是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自谓虽然路走得不多，但是书破万卷恐怕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到了这里，还是觉得书固然是要读的，但当真没有走过路过来得真实，感触也更深。

秦川大地上也来来往往着和我一样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但是细细玩味，你会发现当真有着许多不同，陕西人的淳朴和勤劳是爱慕虚荣喜欢作脸的东北人所不能比拟的，他们身上的细腻和温顺也和豪爽的东北人有着很大的差异。如果让我选择，其实我还是喜欢东北人，尽管东北人身上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一眼不合拔刀相向的气势却当真有着爷们般的惬意和舒坦。

坦白说，这些年常在东北人堆里打交道，让我对身边很多去过京城的东北人厌恶至极，玩心计，讲城府，其实被人一眼便能看穿。东北人傻，那就傻个真诚，婆婆妈妈勾心斗角让人想吐不说，关键还没那两把刷子，玩来玩去，玩进去的却是自己，当真让人无法理喻。

想想也是正常，东北人浮灵，不爱看书学习，学啥也都是表面，没有底蕴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穿事物的本质，因此即便你看到人家圆滑世故、灵通万达，照模照样地搬到自己身上却还是逃不出“东施效颦”的丑态。人生在世，虽不能事事如浮云，但也该放宽心态，放手拼搏，哭过累过便当真一笑而过，那些勾心斗角，利益纷争，就随它去好了，毕竟都是蝇头小利，得了你也成不了身家亿万呼风唤雨，失了也不至于露宿街头饥寒交迫，争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陕西人这点好过东北人，当然很可能也是因为这里深处内陆和沿海那些烟花俗世相隔万里，眼不见，也不沾染，这样也好，多少多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颇让人痴迷。陕西人热情，来这里这个把月，不在公司领导的眼皮底下，多少多了些自由的空间。忙完手中的活，就能在酷热的下午去酣畅淋漓地打场篮球，球场上的日子让我多少有些感怀那些逝去的校园时光。我现在胖了，爆发力远不如以前，打上十分钟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但是感觉还在，陕西人挺惊诧我看起来圆滚滚的身体和表现出来灵敏上的不协调，更惊诧这么厚实的身板居然是个外线。我也惊诧书中写的“关中大汉”竟然这般矮小，更惊诧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却经常杀入内线的勇气和魄力。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固然不错，偶尔在球场遇见一个球风硬朗的哥们，一打听居然也是东北人。

和陕西人瘦弱的身材不相匹配的是他们的热情，初到陕西人生地不熟，经常在自己门口迷路，我便打听，每次问问买饮料的大姨或者看门的大爷的时候，都会围上一群无关的陕西人，七嘴八舌地给我讲解回家的道路。但是，每次我都是在叽里呱啦的陕西话中好不容易突围而出，听个一知半解之后，稀里糊涂往大致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往往还是迷糊，只好再找人问，于是上一幕再次重演，很多时候可能要走很多冤枉路，甚至可能路过自己的家门仍不知情地走过去，上演一出“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戏码。

陕西人朴实勤劳，公司的任务是我要为陕西延长石油做本内刊，要很多的采访，于是我便有了更深入了解陕西人的机会。每次采访我都感怀颇多，在延长的工地上，经常有很多劳模，他们不辞辛苦，是真正意义上的劳模。以前在沈报我也做过很多的采访，每次采访对面的人都侃侃而谈，大吹特吹，大讲自己的辛苦，如何将青春和热血奉献给事业和党。看着这些满嘴跑火车的丑态和胖头肿脸的身体结构，你便知道这些话的真实程度。

陕西人不这样，延长的劳模在采访之前我收集了很多关于他的素材，大部分也是些歌功颂德的话语（当然，这是我以为的），真正采访的时候，我把录音笔一放，轻轻松松地说了句“讲讲自己的辛苦吧……”然后就安静地等待对方满嘴丫子吐沫横飞的演讲。哪知道过了半响，对方仍然一句话都没讲，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才有些怯懦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难道整两年这歇了一天是应该做的？难道让自己的女人在近在咫尺的家中守着空房等候两年是应该做的？难道过年也不回家，而是赖在工地上吃盒饭是应该做的？难道孩子降生都没去陪媳妇是应该做的？难道工地里流传的那句“只要加班就能看见他”是应该做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个时候瘦弱的陕西人在我眼里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陕西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还是让我看到了陕西人的高大和伟岸。

如果眼前的是个东北人，他会和你大倒苦水，讲述自己的种种辛酸，讲述自己的种种艰难，然后向你抱怨公司回报的太少了。如果眼前是个上海人他会添油加醋地说着这些过去，然后婆婆妈妈地废着其实我毫无怨言的话。如果这是个北京人，他会一脸老子就劳模地演绎着属于他是劳模的精彩，然后堂而皇之地和你唠什么咱么皇城根底下男人的朴实善良，其实我不求回报。

都他们见鬼去吧，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吐沫横飞也不抵不上这一句轻声的、犹豫着的“其实，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陕西人穿着土气怪异，往往让你看不出是品味时尚还是胡穿乱搭，但是却有着一些其他的韵味，就像他们自己也许并不出众，却能在某个细节悄悄地打动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