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我和几个小伙伴悄悄地藏在家窑里,趴在窗户上,隔着窗棂观察着院外一个用木棍斜支撑着的柳编筛子周围的动静。
这是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扣麻雀的情景。掐指一算,离现在已有十几个年头了。那时候,农村老家居住的人多,热闹,趣事也多。在我的记忆里,尤为深刻有趣的就是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扣麻雀。
麻雀是人类最为密切的朋友,它们每天早上都会“唧唧喳喳”地提醒人们天亮了。但每逢秋收季节它们又会一群一伙地将庄稼地里金黄色的糜穗一扫而尽,只给人们留下一些不起眼的篦子,因而,在农人们的眼里,它们又是庄稼的一大天害,很受人们讨厌。但在我们小孩眼里,麻雀却是绝对好玩的玩偶,我们经常玩扣麻雀。
扣麻雀,对时令的选择是非常关键的。冬天是最适宜扣麻雀的一个季节,每当这段时日,大人们也都收打完了庄稼,闲适地走村串户打牌喝酒去了。而我们一群小孩子,也都放了寒假,过着无拘无束地快乐日子。只要天下一场雪,我们就会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来到一户大人不在家的伙伴家中扣麻雀。之所以这样,一是因为这个家没大人在,我们就不受管束了,可以由天性地作为;二是由于下雪后,山洼沟峁到处是白茫茫的雪,麻雀觅不到食物就会来到人家,落到院子、猪圈,寻觅猪、鸡、狗等家禽落下的食物。扣麻雀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首先,我们在院子里扫出一块较平整的空地,在这块空地上用一根拴着细绳的木棍支撑起一个圆形的、沿较为平整的柳编筛子来,然后在筛子周围稀疏地撒上几粒糜谷,在筛子下面多放些,从而引诱麻雀上当。
准备好院外的设备后,我和小伙伴们就如同作战一样,迅速地撤回窑洞里,从猫窗眼(农村人在门边的墙上留的供猫进出的小洞)拉回那根拴在支撑筛子的木棍上的细绳,趴在窗棂上,悄悄地、精神高度集中地观察着院外筛子周边的动静。“忒———”一只麻雀在柴垛的树枝上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后,落在了离筛子约两米远的空地上。“嘘———”不知哪个伙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们及时制止。“忒———忒———”紧接着又飞来了两只麻雀。一稍时,便有六七只麻雀围在筛子周围奔奔跳跳、鬼鬼祟祟地用嘴在地上捡糜谷吃。窥看着这些小动物的机灵样,我好想一伸手捉几只拿在手里来玩。“进去了!快拉绳子!”一只麻雀跳进了筛子下边,一个伙伴兴奋地差点大叫起来。“嘘———别出声,那是试探!”有“娃娃头”之称的一个比我大两岁的伙伴着急了。的确没错,那只麻雀进到筛子底下很快又跳了出来。来回试探了七八次后,才彻底地进到筛子下边吃那丰盛的餐肴了。但其它麻雀仍旧徘徊在筛子周围,一边捡糜谷吃,一边左瞅右看。 那只麻雀进到筛子下面吃了十几秒仍不出来,“娃娃头”见时机成熟,为防止院外有人来打扰,就猛一拉早已攥在手里的细绳,“扑腾———”筛子周边的麻雀全飞了。至于筛子下边的那只麻雀,我们谁也没看清楚是否被扣住,就疯忙乱串地跑出门,来到筛子跟前。走到筛子跟前时,才听见筛子里有“忒—忒—忒—”的声响,这时,我和小伙伴们一阵狂欢。急忙跑回窑找出床单之类的东西,将筛子周边围得严严实实,然后,慢慢地抬起筛子一脚儿,留出一只手能伸入的空隙,由“娃娃头”将早已挡在空隙外的手伸进去将麻雀捉住。
麻雀被“娃娃头”捉在手中后,“叽叽喳喳”地挣扎大叫不停,显然是反抗我们的暴虐了。其它麻雀远远地听见同伴被我们捉弄,都气愤地落在墙头、窑沿上,飞在院子上空“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好像愤怒地反抗、咒骂着我们的残暴一样。然而,幸灾乐祸的我们那时还哪里顾得它们的心情。只是尽情地玩弄那只到手的麻雀罢了。麻雀气心大,被我们捉住后,存活率很低。我们扣住的这只麻雀,被玩弄不多时便竖起了周身的羽毛,最后奄奄一息了。再后来就变成了家猫的一顿美餐了。虽然那时我们内心中都觉得有些惋惜,一个生命就这样终结了,但小孩子的玩性远远地大于对小动物的同情心,美美地过一把扣麻雀瘾才是我们当时精神所需求的。
回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们扣麻雀的情景,我好期盼苍穹能迅速惠赐我一个轮回,让我及早离开尘世的纷扰与争绊,涅槃在那个欢快的童年。
写到这里,我不由地又想起了小学时学过的大文学家鲁迅《故乡》一文里关于捕鸟的描述:“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想必,大文学家写这段文字时也应该有与我类似的心情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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