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上课之前，想去北京一趟。

九月的北京应该很美吧。如果能去香山就更好了。记起了一副对联“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香山落叶红叶落山香。”无疑，上联足以称奇，据说某年有一份报纸上公开征集下联。小时候（大约在读小学四五年级），我们村当时的会计，现在的村长，给我们姊妹出了这个对联，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竟兴兴头头地对了一个上午。结果当然是没对出。我们回去叫父亲对，父亲大约也是对不出，推说要去打麻将，没功夫陪我们玩文字游戏。后来那位村干部告诉我们答案的时候，扫兴了一回。这下联着实牵强。

上中学的第一篇作文题目是《九月》。那次作文我得了九十分，具体写的什么忘记了，只记得有一句是“九月，山沟里飞出了火凤凰。”当时的语文老师姓陈，是个书法和钢琴都获过奖的才子。陈老师说应该是“飞出金凤凰”才对。我很听话地改过来了。心里嘀咕，凤凰浴火重生才更有意思嘛。况且，当时武汉二套热播一个刘晓庆主演的电视剧《火凤凰》。刘在剧中扮演多个角色，一会儿是丫鬟阿桃，一会儿是龙少爷，就是主角方盈盈，起初也是丑陋无比，但是被丈夫及女友也就是丈夫的情人谋害后，经过一个神秘人救治，成了一个不可方物的美女。这是一个复仇的故事。结局是涅槃的凤凰找到了幸福。

朋友问长沙哪个季节最美，我毫不犹豫地说秋天，因为“麓山枫晚”。去年十一月份，邀小芳伴夫携子来长沙，还自告奋勇要当导游，话说出来后自己也心虚，来长沙有两年了，并不知道哪个时候，哪个地点观赏枫叶最好。

阿婆没念过书，但是在夏夜乘凉时会给我们背几首打油诗。我记得其中有一首是“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有雪，读书只好待明年。”背完了阿婆就问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是读书的好时候。我们自然晓得说，只要肯用功，每天都是读书天。

也就是说，只要有心境，每天都是做事的好天气。但是具体读什么，倒还真有讲究，一说“柔日要读史，刚日要读经”，清张潮的《幽梦影》则说“春读经,夏读史,秋读诸子,冬读集。”若是赏景，春日自有百花争艳；夏日有芙蓉、百合、兰花不提，更有各种香草，什么江离、辟芷、揭车、杜衡、芳芷斗奇；秋天光是各色菊花酒足以悦目；冬天踏雪寻梅更是妙处多多。

真个四季都是好时节。

虽说大多数花草是应时节开花结子。但是也有例外。就比如说今年三月末我去兴汉门那里的教堂，就看见了盆栽的菊花，又比如说紫薇花本来是农历八月开放吧，今日我们在岳麓山上的万景园偏偏又看到。因地势不同，花季也有不同，古人便留下“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自开”的诗句。桃花梨花也有在秋天开放的，那是“十月小阳春”。但是这些反常的事，如同竹子开花一样，都被看作是不好的兆头，《红楼梦》第七十五回的回目就叫“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今日在山上，我给海鸥介绍山上的一些草木，竟大多是不认识的。我所识得的不过寻常的山茶树、松树、杉树、野栀子、艾草、马齿苋等等。薄荷的性状尚不大肯定，其余像葱兰、葛曼便要猜度了，至于虎耳草是个什么东西，几乎是想象不出来的。还有，“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这里的“蒲苇”究竟是蒲草和芦苇的合成，还是两者嫁接而成，抑或是与蒲草芦苇不相干的另一种植物？宝兄弟大约的确有奇才，大观园试才那一节，样样的花草名他竟都说得出，还知道典故。

我们都说，岳麓山并不是什么深山古林，人家研究植物学的做实验再不济也要到庐山，最好是去西双版纳。岳麓山的植物我们只认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简直可以说我们是植物盲了。又说起造物主的神奇，许多东西是形相近而性相远，我们认定地球上的没有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却认为每个麻雀都是长得一样的，照此看来，外星人看我们地球人或许也是一个面孔。

还有动物，那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今天在山上挖土，弄脏了手，到一个泉水冲洗的坑里去洗，搬开一块石头，海鸥惊叫起来，竟然有螃蟹，山上的清溪中有螃蟹。“蟹六跪而二螯”，细看之下，这只螃蟹竟只有一螯，由此断定，这只螃蟹或许是人工放养的，好在偌大的山上只看到这一只，并不令人嫌恶。开福寺中放生池里的乌龟以及前坪上的鸽子，都是抓去由放回，放回又抓去的，简直可恶。海鸥说，我们没有带现成的东西盛水，就是捉了这只螃蟹，恐怕也养不活。虽然知道孤单的一只螃蟹在这山中也不可久存，但是叫它死在楼房建筑中，倒不如叫它老死山林。这样一想，抓起来的螃蟹，又放了回去。

螃蟹没抓回来，倒叫我想起先前在家里时与表兄一起摸鱼儿抓螃蟹的旧事。夏天发大水，不但可以抓螃蟹捉泥鳅，就是在田里插秧，或许也能摸到一条黑鱼，甚至有半大的龟鳖爬到田埂上。

螃蟹、蝉、蚱蜢可以炸了吃，小鱼儿先煎了再加辣椒炒着吃，大鱼的吃法更多，可蒸可煮可烧，泥鳅汤据说有补肾健脾，养血生发的功效。家乡还有一样特色菜，叫泥鳅钻豆腐。

罢了，不说了，我食指大动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