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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城南街的十字路口,有一条横向穿过的珠山湖大道。
j学校三角湖外的风景里,也有一处被湖光山色点缀的蓬莲路。
珠山湖大道,蓬莲路,这两个我才在七月份熟悉的地方,居然是在我生活了两年之久的三角湖附近。
我依旧是不熟悉那两个地方。我可以带着d随意地在三角湖畔游玩,却不能和他一起离开三角湖。
sowen在七月给我的短信里其实也没有说明,那个所谓的珠山湖和蓬莲路到底距离我多远。毕竟,202路的公交车经过那里,有去无回。
十字路口的珠山湖,三角湖外的蓬莲路。就这样,成了我和d,这俩几近落魄人的暑期落脚场所。
d和我开始都有些难以接受,以这样一种不情愿的方式进工厂,走投无路的我们也是无奈的。
原来我以为,会有同样的带血汗的蓝领工人在等着我和d,d甚至做好了被压迫被奴役的坏准备。在fj面试的大厅里,d对着华贵的办公设施发呆,没有一点愉悦的表情。我和他一样的,在忐忑不安。
最后的结果让我和d意外,我们竟然避开了一线员工职位,做起了保安。很明显的是,sowen的功劳,她帮我们打通了关系,使我们轻而易举的进入fj。
而后来的焦虑却依旧接踵而至。珠山湖大道,偏僻之极,在这样的小工厂里做保安,是不是有点占地为王的感觉?又或许,可以称之为狐假虎威呢?
我这样幻想着,为自己至少没有落草为“寇”与一线员工一起做苦工而庆幸。
七月有月色的夜班,我和d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d会打瞌睡,我帮他把风。我一分钟就去冲一次自来水,穿着保安服,来回地穿梭在警卫室和仓库之间。
前半夜的天空很蓝,夜色也很蓝,只有月光如纱,蒙胧地映在稀薄的云端。
我来回穿梭的次数很频繁,常带着一轮月色,与它为伍,在寂寂的城郊穿梭,走过fj的幽幽大楼,也走过静静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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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工厂,是生产的淡季。工厂辞退了一大批和我同时进厂的临时工,我和d没有任何的惧色。他每天依旧悠然地在和女朋友煲电话粥;我就选择去车间里巡逻,不分昼夜班。
八月的夜班,d已经离开了工厂。我和他同上过的最后一个夜班,是在一片亮堂的月光里开始的。我只记得那夜的天色和月光都很清晰,d在月下向保安室走来,一脸的轻松。
我听工厂里设备科老员工的故事,则是在d走了之后很久的事情。我依旧在上夜班,依旧去车间巡逻。我记得那个夜晚却是阴沉的夜色,有淡淡的月光,是下弦月。
设备科的老徐,老家在河南,已经外出打工整整十年了。他说,刚出学校大门时他选择在富士康,两年后跳到另一家民营企业,两年后因工伤被辞回。他在家休息两月,又去了那家企业,干了五年,刚凑到了一点钱,那公司却破产了。
老徐再次回家时,孩子正好两岁。老婆告诉他,孩子现在的奶粉钱都缺。
老徐说,一年前回家的那个夜晚,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仿佛是在那一夜之间变老的。第二天,他就吻别了妻子和孩子,再次南下,就近来了w市。
老徐那时什么没想,下了车后就直奔当地的民营工业园。他第三天便正式上岗了,半个月后就给家里寄回了他的第一笔工资。
不知不觉间,老徐这次的打工生涯又悄悄过去了一年时间;而在他身后,累计的却是整整十年的流浪生活。
老徐的故事很长,我断续地听他讲了四个夜晚。我依稀记得的是那几个夜晚的天色都不是很好,月光很淡。
老徐在设备科是老大,可以偷着闲一下;我去的次数很多,他也很乐意将他的故事讲给我听。老徐反复给我强调的是,年青人一定要将人生规划好,千万别重蹈他的覆辙……
天亮之后我就看不到老徐了,他每晚可以提前下班,而我不行。八月的黎明很早,天亮堂的也早。保安室外有一株香樟树,香樟的香气在早晨格外清楚,嗅着人清醒。
香樟芬芳的每一天清晨,都会有成群的麻雀在香樟树的枝丫间嬉戏。夜班的员工下班,从树下走过时,麻雀似乎就会兴奋,集体鸣叫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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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回学校的那天,我很平静地离开了工厂的大门。而当我一个人,提着行李,走在珠山湖大道上时,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给老爸老妈打电话,给好朋友d打电话,给莹莹、黛黛这些我新认识的同学打电话。我握着手机,一直将卡打到停机。
回家的那个夜晚,爸妈弟弟都在。老妈做了一桌菜,我原想再去买些酒回的。老妈却先给我盛好了饭,我拉着她一起坐下,再给她还有爸各盛了饭,大家热闹地就吃了起来。
晚上在院子里,我帮老妈洗碗,打水。在抬头仰望天空时,我仍旧看到了那一轮圆月。老妈在月光下的影子,既淡薄又沧茫。
从一座城,奔向另一座城;变的是人的心情,不变的永远是那一抹月明!
九月,我回了家又离了家;九月,我离了学校又回了学校;只有那抹月光,从来皎洁。
我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在九月的第五天了。匆匆地去报到,匆匆地赶着去上课。
所以,在j学校英才大道旁的2号体育场前,我也是匆匆地瞥了下在军训的新一届?学生。学校仿佛焕然一新,而所有的学生,真的就是焕然一新。我是什么呢?我似乎是老的!
月色圆润爽朗的时候,不管夜有多深。和我同宿舍的宏都会从梦里惊醒,他像一个老人般,佝偻着,走到月光满溢的窗前,对着窗台抽一口烟,吐出来,然后再回床铺。
从七月到八月,我们只和宏分别了两个月的时间。宏的心事,却远比那两个月的时间还要长,包括之前在和我们吃饭时他说的,因为快毕业了的原因,他即将和相恋2年了的w市女友分手。宏的眷恋,落满了这座让他欢喜又悲伤的城。
什么是希望和憧憬,什么又是绝望和怀旧?也许,在每一个夜晚,在对着月色遐想的我和宏都想不出答案会是什么。
这是我们大学生活里的最后一年,悲情的气氛来的格外的早。九月才开场,莫名的伤就铺天盖地而来。
如果说宏的伤感早在我们意料之内的话,那么程武的不告而别就真的是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以前满铺的六人间宿舍,现在时常只有我们四个在。而就是在我们这几个剩下的人里,学校还要有选择性的外派实习。
老翁曾捧着酒瓶,醉醺醺地说,他暂时没有离开w市的想法,他不会和我们仨争什么指标。
实习就等于离开这座城!
九月一过,该离开的始终得离开;该驻守的也终于可以死心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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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给我们的九月外派实习名单很搞笑,老翁和我荣登之列。
我心里一点不好受,老翁则干脆两天不见了人影。阿立说,他也拜别自己女友去了。
九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是美丽的月圆之夜。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宿舍。独自闲逛在w市沧茫的夜色里,那些霓虹,那些热闹,还有那些喧闹的人群,都离我?好近好近。我没有多少兴趣,茫然地向前走着,走着,不停。
在繁华的街头,我居然意外的遇见了程武,这个刚刚失去消息的好朋友。我一下子,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兴奋,拉着他,便去下馆子,喝酒。
程武似乎很忙,可他还是完整地给我讲了他的情况:程武的家里怎么都凑不齐这一年他需要的一万多块钱学费,反而是他老爹的一句“自己搞创业”的话让程武先放弃了学习。程武他自己其实也早就有创业的想法了,他这次来w市正是选购原料赶今年的“十一”!因为资金有限,所以他低调地都没和我们联系……
在九月灯与火,酒与月相融的w市街头,我和程武畅快地喝了几大碗酒,然后在深深地互勉里,告别。
程武是和我们所有同学一起来到w市的j学校,他没有和我们一起离开;
而,我们所有同学的梦却是一样的。不管以后我们是不是在w城,也不管将来我们距离w城多遥远,当初在j学校许下的梦,我们都会坚持下去!
这个夜晚,程武便会离开w市;再过一夜,我和老翁也将离开……
在出入城的一刹那间,或许芳华永存,或许销声匿迹;
当九月城里的最后一缕月光归去时,幸福的人会和月光一起归去,或者不归,或者永远都不会归去了。而悲伤的人是在哪里,而奋斗的人又会是在哪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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