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秋　夜　漫　步

清梦如禅

秋夜，我踏着斑驳的月光，漫步在田野上，从喧嚣的城中搬至效区的新家来，每到晴好天气的夜里都要出门走一走的，小区门外就是一望无边的田野，现时至初秋，成熟的庄稼已散出芬芳之气，绿肥红瘦的各色作物，竞相展露最后的风彩，纷若伸姿，叶面翻飞，在夜里月光的照耀下，斑斑点点，影影绰绰，倒比明白日光下显得更加妩媚绰约。

沿阡陌一路走去，小风微迹，淡云错影，时隐时显，月儿也若明若暗。朦胧的竹林、山影、小溪在微微秋风多情的抚摸下，显得格外温柔、恬静；只有淙淙的流水把月亮和星星拥在自己的怀里。这时的我好轻飘，从没有的快感就在霎时间诞生了。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清新！一切的烦忧都被这夜色拽去了。我的身心也溶入了全新的境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思想就象是新装的电脑，杂念全无，反应快捷，对白日里一些模糊、不清不楚的东西，这时却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为什么会这样呢，细细想来，人的一切所谓的烦恼和压力全在自己的思想包袱中，所以常常找不到快乐，现蒙这秋夜里的景象之启迪，暂时放下了包袱，放松心身，所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先前身体的不舒服，似乎一下就找不到了，又象回到了年轻气盛之期，活力泉涌。

飒飒竹林在微笑着欢迎我；黛色山影也露出了它迷人的容颜来吸引我；小溪、鸣虫为我弹琴歌唱；我抬起手来晃了晃，回答着它们的盛情。这时的我仿佛成了这秋夜中的景物。在和这些夜的精灵一起歌唱——我用心声向它们倾诉我的收获、我的过失、我的烦动以及白天我不愿诉说的爱情。人在快乐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美丽的，一个普通人的快乐就在于此吧。把生命过程的一切都看得平平淡淡，就像铺满地球的绿草一样，无奇普通不争奇斗艳，但却无处不在，用极具旺盛的生命力，装点江山。似乎做人的快乐就是学会寻找象绿草一样的普通人之快乐。这比挖空心思来争做一个名人或成功人士的梦想要容易得多，可细细想来，在我生命周期里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违背这个看似简单但又难以认真去做的道理。为什么呢？在这陶醉心灵的秋夜里，我明白了，人生找不到快乐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没有平和的心态！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抱着远大的志向，在父母、在家庭、在亲朋、在社会的压迫下将个人的期望值瞄得高高的，都不愿做小小绿草，都要出人头地做栋梁。就象静水要追逐风而终日动荡不安；月亮要追随太阳而让自己阴晴圆缺；动力倒是有了，可心却无法安静，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仔细想想，有几时的心儿是超脱清爽的呢？于是，便生出许许多多的人间是非，人情悲苦来。这些年，我看见的只是极少数人的成功或成名，而绝大多数的是失败，然而我只有叹惜而已。难道我们评价人生的价值就只有功成名就吗？我想不通。记得一位才华横溢的朋友，在单位里十几年忙忙碌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未能懂得官场潜规则，无法升任，仍然布衣白丁，他自己倒还稳得住，可老婆稳不住了，提出了离婚。他几经努力，仍唤不回曾经的挚爱。于是，在闭门苦苦煎熬三天之后，双双分道扬镳而去，留给对方的是深深的痛苦和伤害，这个朋友一生大概都不会快乐了。然而，我只有悲叹，悲叹之余，留下的只有思考而已。当心之欲望无法抑制时，人心就会奢望许多不可企及的梦想，心灵始终不能回归平静的港湾，人生的这只船就很难以逾越至真至纯的境界了。人生过程的失败每每来自过高的期望，当从一个个虚无的空间跌下来痛苦不堪的时候，才会明白做一个普通快乐凡人的道理。世人都想延年长寿，充分享受生命过程，然而享受是需要快乐，不是痛苦，特别是心灵的痛苦。如果我们每一天能拿出一点时间来，让燥动的心回归生命诞生时的宁静，就象今夜的景象一样，让月光照进心间，让嘤鸣充填胸谷，让绿叶布满眼帘，然后忘掉一切的存在，只让精神在自由的空间漂浮。我们就会找到生命的真谛——快乐！

月华如水，水面如镜。人心，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的环境里大约都是纯净的吧！象我一样，只有在这时，才把自己所有的杂念丢在一旁，对着明媚的月光，细细地审视着自己：　

“这是我吗？”我摘掉了白天的面具问道。

月亮回答了我；星星回答了我；溪水、竹林、微风、田野都回答了我：

“是你！”

我的眼眶湿润了，它们理解我啊！是的，一个平和的心态，能把所有的事物看得很淡，很远。当目光触接幽深的天空，博大的心怀能把整个宇宙容纳，如这样，世上还有什么烦恼能纷扰我们本身纯朴的心灵呢？就象黎明的露珠点缀在每一片荷叶上；就象秋夜的月光荡漾在悠扬的蛙鸣中；就象黄昏的淡脂轻轻地染在溪水里；静心地去欣赏这自然的美丽、去聆听这天籁的声音，那么，有什么能比得上这般宁静的快乐呢？这是大自然鸣奏出的最美丽欢愉的和声。不管人世间的更换交替，纷纷扰扰，它永远都不会变，万古如磐。

世上大红大紫成名成功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而绝多数的只能是凡人。看清这个现实，摆正做人的心态，当好一个普通人，才能有益身心。人生的过程只要自己努过力了，发过奋了，没有辜负自己，就算成功。是的，我没有虚度每一个白天，没有辜负每一个夜晚。夜晚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境界。在夜里，我让思想作短暂的休息，不会想得太多，就象刚从地里劳累了一天的农夫回到家里，嘬上几口小酒，夹上几筷卤菜，自饮自酌，那样快乐和满足的意境，只有在人生的某个时期才能体会得到的。普通人向往贵人的名利；而贵人却向往普通人的平静。心灵都在寻觅的过程中寻找一种平衡。当普通时想追求名利，并没想到名利会带来的烦恼；当追求普通时也没想到普通会带来的窘境。这样的矛盾，如何解决？其实，这个问题能否在有的精神病人哪里得到解决呢？象他们一样，把伟大的事业当作平凡的事来做；把烦恼的事当作快乐去想；把复杂的问题当作简单的道理去理解；把得到的利益当成可以放弃的权利。这样就非常容易得到快乐了。当然，并不是做普通人就不要作为，享受快乐就放弃追求。泥土是再普通不过的，但能孕育万物的生长；风儿是无形的，但它却给了万物的阿娜多姿；的确，我们很多的快乐其实就是在奋发向上和不断追求中得到的。只不过是要把这些放在我们心灵最为精确的平衡位置上罢了。

夜深了，四周更加静，月儿也更明亮。淡淡的雾霭在四处飘浮，我静静地走着，倾听地母的呼吸，欣赏夜之精灵的表演。夜色中，所有的景物都在溶溶的朦胧中微笑，这是亲切的微笑，理解的微笑，我被这微笑抬起，象是飞了起来，飞向遥远的星空。

2010年秋月于梦禅斋

-全文完-